第二十三章

自這日過後,又一百八十年,天帝玄光再未問及此事。只是當他看到天真爛漫又懵懂無知的青葉小仙和在她身邊滿目柔情又極力剋制的赫連時,心中總有一絲憂慮。

而這份憂慮近來越來越強烈了,只因那沉寂了萬萬年的青魔一族又開始蠢蠢欲動了。近來天界最南端神魔交接處的曲造境似有不穩之象,這曲造境實則是天界與魔界之間的一道屏障,一邊是清一邊爲濁,清白明亮的便是天界,暗黑重濁的便是青魔之境。上古時期,神魔兩境領土未定,兩族時常交戰,後來經過幾場惡戰,魔族魔尊被斬殺,魔族大亂,天族趁機將魔族驅逐到南境之南,以一道曲造境爲界,自此魔族不敢越界半步。不料,蟄伏了萬萬年的他們,近來卻有異動,曲造境時有幾縷濁氣滲入。

天宮正殿之上,玄光一臉正色地問道:“可查出原因了?”

聞聲青松神君向前一步,答道:“回稟天帝,已經查明。只因這魔界新出了一位魔尊,名喚荀無羈,他用了不到百年便統一了七零八落的魔族各部,如今,魔族一統,便開始迫不及待地打我天界的主意了。”

“荀無羈?”玄光很是疑惑。

青松神君又說道:“正是,這位新魔尊便是上一代魔尊的兒子,當初魔尊被斬殺時他不過是襁褓之嬰,後因魔族失了首領,混亂不堪,其母攜他離開魔界,自此杳無音訊。直到百年前他重返魔界,憑其天縱之才順利統一了各部,如今,魔族皆以他馬首是瞻。”

衆天神一片譁然。

青松神君神色凝重地繼續說道:“傳聞這荀無羈正是打着爲老魔尊報仇的旗號,向其他曾經參與剿滅魔族的各界頻頻挑釁了。”

玄光點了點頭,“其他各界呈上來的摺子本帝已經看了,這魔界都敢在我曲造境造次,其他諸界肯定是難以倖免的。”頓了頓,他望向殿中的諸神,問道:“爲今之勢我天界定不可坐以待斃,不知諸卿可有良策?”

諸位天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聲議論着,這時,還是青松神君開口道:“回稟天帝,末將願意親自領兵鎮守曲造境,如若青魔一族有膽來犯,必殺無赦!”

語畢全場振奮,縱使萬萬年未有戰事,這常青將軍依舊風采不減。

玄光卻沒急着應允,反倒看向一直都未言語的赫連,問道:“赫連,你怎麼看?”殿中瞬間寂靜無聲,都滿目期待地看向赫連神君。

只見赫連神君微微擡起頭,回望天帝,淡淡地回了句:“本君倒是對這荀無羈萬萬年來的去向有些興趣。”

天帝玄光會心一笑,隨即心領神會地說道:“雖說此刻鎮守曲造境也並無不妥,但此舉還是太過被動。儘管這荀無羈是上一代魔尊的後人,但萬萬年來皆不見其蹤跡,實則來路不明,倒不如先將這荀無羈的來歷弄清,說不定還能佔得一些先機。”

衆神皆點頭稱是,心中亦嘆道“這伏魔將軍當真不愧爲上古戰神,看事情比大家着實清明許多。”

待諸界皆散去,龍椅之上的玄光卻久未離開,他望着赫連一貫清冷的背影,心中思慮到:“如今天界之中,能夠有實力上戰場的天神已爲數不多,天界後輩更是不濟。一旦魔族來犯,屆時還需仰仗赫連,無奈他心中已有牽掛,且不說如若這點被魔族利用,那後果會如何,光是憑着百年來他仍然未想通透的這份猶疑,都不利於他在戰場上的發揮。”

待赫連的身影消失,玄光幽幽地嘆了一句:“如果我替你做了選擇,你可會怪我?”

大殿之內,迴盪着天帝長久的一聲嘆息……

近來青松神君總是神色凝重,當日天帝將打探魔尊荀無羈來歷之事交於他負責,儘管還有數位天神協助此事,但花了半月還是一無所獲。

這日,當他循例來到天帝處回稟之時,天帝正與赫連在院中下棋。

“進展如何了?”天帝拿着一枚棋子並未着急下,而是停下來這般問道一旁的青松神君。

青松立在一旁,滿臉憂色地答道:“回稟天帝,仍舊一無所獲。”

“這倒怪了,本帝派了數位天神,並衆多天兵,竟查不出那新魔尊的來頭?”天帝語氣倒未見多少驚訝,彷彿是在跟對面的赫連神君平常談心一般。

赫連撥動着雙指間的棋子,輕聲說道“只要是在這六界之中,定能尋到蹤跡,除非……”

“除非不在這六界之中!”天帝默契地接過下半句。

青松神君恍然大悟“對呀!末將怎麼沒有想到呢!”說着,身形便要動了“末將這就去查!”見天帝點點頭後,他便轉身離去了,看背影,倒是振奮不少呢!

“你可想好了?”赫連低頭看着棋局,幽幽地這般說着。

玄光將手中的棋子放到棋盤之上,笑道:“自然是想好了!”

似乎完全不需思考,赫連手中的棋子隨即便落下了,他淺笑道:“我所指,是那荀無羈的來歷。”擡頭的瞬間,又說道::“一旦我們的猜想屬實,那你便要準備去拜會拜會那位了。”

玄光深深嘆了口氣,“那我可真要好好想想了……”

半月之後,一個重磅消息在天界之中傳播開來,衆仙神樂不可支,天界,要發生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了,這了不得的事便是因着那位了不得的客人了!

沒錯,天界來客了!這位貴客,在人、神、魔、佛、鬼怪、精靈諸界之中,他的名號可是響噹噹的,因着他的特殊身份,大家都稱他一聲“混元天尊”。

因着諸神都隨着天帝接待那位尊者去了,一衆澤承的小仙便聚衆偷懶了。此刻,青葉與子木、清漪還有竹堅一道,躲在天宮大殿外第三根神龍柱的後面,不時向大殿之內張望。

“哎,你們說這混元天尊到底是哪路尊神哪,天帝竟然如此重視?”子木小仙率先開口。

青葉與清漪交換一下眼神,自然皆是不知。

倒是一旁的竹堅,平靜地迴應道:“這位尊神,可不該稱他爲神!”

“爲何?”儘管還是子木小仙開的口,青葉與清漪臉上也是不解。

“這位混元天尊,相傳生於天地混沌初開之時,其身非神非魔,當時天地之間諸界的分別也不那麼清明,這位尊者更是正邪不辨,因其擁有無上靈力,當時初初成形的各族皆想拉攏他,不料這位尊者卻誰的面子都不給,非要獨身遊歷於天地之間,後因機緣入了西方梵境,在佛祖座下習得一身佛法,成了天地之間唯一集神、魔、佛三法於一身非神非魔非佛的無上尊者。因此他不受天地諸界所管,是個隱世的神秘尊者。”竹堅解釋過後,餘下數位小仙皆是一臉愕然,既是驚歎這位尊者來頭之大,又是佩服這竹堅知曉之多。

“既不受六界所管,那混元天尊所居之處又在何方?”清漪的聲音婉轉響起。

“尊者所居之處名喚夏沐島。島如其名,終年沐浴在夏日之中。據說這夏沐島位於六界的中心,且不受任何一界的管束,是個神秘飄渺的地方。”

小仙心中皆嘆:“竹堅果然知識淵博!”

“既然如此,那天帝是如何請動這位尊者來我天界的啊?”子木又開口問了句。

不料這次竹堅卻搖了搖頭,“這個,我就不得而知了。”

“好像是與他下了三日的棋……”青葉望了望大殿的方向,似在回憶。

“什麼?下了三日的棋?”衆小仙十分不解,連忙追問。

青葉點點頭,嗯了一聲,繼續說道:“三日前天帝來曷訧殿時,便是這麼說的。”青葉努力回憶着,當日天帝一見着師父便嘆道“好在有你教我的那局棋,我與他連下三日才讓他破了局。”師父正在池邊餵魚,便輕聲問了句:“結果如何?”天帝似乎很是高興,嘆了句:“成了!他答應三日後來天界!”赫連淺笑:“你倒不必將功勞都歸於我那棋局,我那只是助力,還說到底不是因着你的三寸不爛之舌。”

當時青葉將玄光引到赫連處後,因着不便在那處呆着,就折回廚房準備晚飯了,所以天帝與師父赫連後面的對話她並未聽全,所以先前也不知道說得是誰,現在將時間對一對,正好與混元天尊來天界的時間對上了。

“原來如此!”衆小仙又不可思議地嘆了一嘆。

想來天界衆仙神私底下都稱呼玄光爲小天帝,這個“小”,多少有一些對其能力的不確定。不料他平日看起來是個浪蕩模樣,卻真真有着治世之大才。即位不過三千年,便將伏魔境中的赫連神君給請了出來,又不過是用了一局下了三天的棋,便將那位比傳說還傳說的混元天尊給請到天界之中了。

“那你可知,天帝爲何要去請動這位尊者?”方纔纏着竹堅一個勁地發問的子木此刻又纏上了青葉。

青葉自然搖搖頭。

於是幾位小仙齊齊望向大殿的方向,似乎想瞧出些因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