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快就到了,”李墨一往手上呵氣,企圖用那一丁點暖氣緩和一下僵硬的手,“本座的寒冰真氣還未得大成,卻失了天時,真是可悲可嘆。”
顧淼手上拿着李墨一的羽絨服,聽到這句話,又收了回來:“哦,那你繼續練,就不打攪你了,祝你神功大成,一統江湖。”
“別別別,神功再高,也怕菜刀。”李默一將羽絨服一把抓回來,趕緊套上。
說是長途汽車站,其實只有一幢房子,一塊水泥地,如果不是房子上掛着J縣長途汽車站的牌子,還以爲這裡是某村的希望小學。
從這裡到壺口瀑布,還有一段路,一般人都是包車去的,但是現在是中午吃飯時間,整個停車場只有那一輛送他們過來的車,哪來的車可以包,就連那車上的司機都不見了。
顧淼堅信,長途汽車站不可能沒人,最終在值班室裡看見一位正在烤火的中年男子,顧淼拍拍窗戶,詢問有沒有車可以去壺口。
“沒有沒有。”那個人連連擺手。
真糟糕,看來只能在這等着,看看有沒有包車司機吃完飯想拉筆活了。
聽見那人又說:“不過你們可以坐下午一點半去宜川的車,中間路過黃河大橋,你們跟司機說一聲,在那下,往上走走也就四公里,近的很。”
根據廣義相對論,空手走四公里是很近的,而拉着26寸的行李箱是很遠的。
轉頭看着兩位女士的箱子,顧淼計劃還是到時候包個車算了,四個人均攤下來的價格也不是很貴。
離發車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在這裡站着吹風也沒意思,顧淼提議先找個地方吃飯。
離車站不遠,有一處低矮的房子,要不是在門口掛着的木板上寫着一個斗大的“面,3元”字,幾乎就要錯過了。
快要被風吹傻的四個人挑簾進入屋裡,卻發現屋裡連燈都沒開,黑乎乎的。
沙蓓蓓問道:“有人嗎?”
“有,要幾碗?”從靠牆的板凳上起來一個人,順手把燈開了。
剛剛他一直伏在那兒,不出聲還真沒看出來。
“四碗。”
“老闆沒問我們要什麼面?”沙蓓蓓疑惑的問道。
顧淼說:“門口寫着3元,說明只有一種面——清湯寡水陽春麪。”
算了,這不重要,這會兒能吃上一碗熱的,比什麼都重要。
在燒水煮麪的間隙,老闆還給端上來四杯茶,有茶水暖暖手也是好的,顧淼抱着極大的希望抱住茶杯,卻感覺不到應有的溫度,喝了一口,冷的,大概只有二十多度,解溫還成,取暖就是奢望了。
裡間的廚房傳來“噼啪”的聲音,那是竈裡的柴草正在燃燒,
又等了一會兒,開水沸騰時的“咕嚕咕嚕”的聲音響起,李墨一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咱們有救了。”
“別急,剛開鍋。”顧淼瞥見他雙手平端着筷子,眼裡閃着星星,臉上寫滿期盼。
接着又傳來了“嚓嚓嚓”切菜的聲音,
蔬菜被刀鋒切斷時發出的爽脆聲音,光是聽,就讓人覺得那一定是某種青翠欲滴,新鮮水嫩的綠葉菜。
熱氣騰騰的四大碗麪終於出現在桌上,隨之而來的,還有店主放在桌上的一碗辣椒和一瓶醋。
面上撒着一把碧綠的……蔥花。
“還以爲老闆在切青菜,結果是蔥啊。”辛月挑起一筷子面,確定面的下面沒有藏着什麼巨大的驚喜。
李墨一撥了撥蔥花:“好歹是青的菜,勉強就當他是青菜吧。”
“青菜還能這麼解釋?”辛月一面說着,一面把蔥往外挑,“我最討厭吃蔥薑蒜了。”
李墨一伸過碗:“不要就給我,我挺喜歡。青菜不就是指綠色的葉子菜嗎,雖然蔥是有點牽強。”
辛月睜大了眼睛:“怎麼可能,青菜不就是那種,下面是梗,上面是橢圓葉子的那種,呃,學名叫矮腳黃的那種東西,你要說是瓢兒菜或是魔都青,我都忍了,綠色的菜都叫青菜是什麼鬼?”
見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顧淼打圓場:“有的地方只有特定的菜叫青菜,有的地方只要是綠色的葉子都叫青菜,還有的地方只要是綠色的都叫青菜,比如青椒,還有的地方只要是蔬菜都叫青菜,比如胡蘿蔔和土豆。趕緊吃麪吧,一會兒該冷了。”
清湯麪吃在嘴裡的確有些寡淡,顧淼拿起桌上的油辣椒往面里加了兩勺,攪拌均勻,油脂的香氣混合着炒制過的幹辣椒香味隨着熱氣蒸騰到空中,
顧淼父親的故鄉以嗜辣而著稱,他一直對金陵菜場的辣椒麪各種唾棄,時常吐槽應該是先把辣椒炒了再碾,而不是碾了再炒,香味差很多。
原理也說不清,也許是因爲碾成辣椒麪後再炒,受熱過度?
唾棄歸唾棄,君子就是要遠庖廚,
這許多年來,也只見他親自做過一回辣椒麪,味道確實比外面的麪館桌上隨便放着的香。
“你喜歡,我下次再做。”父親這麼說的。
很快,他就考上了外地的大學,並留在那裡工作,雖然距離不是很遠,但是每每回家,也都只能呆一兩天,完全想不起來這事,甚至今年因爲家裡開始花式催婚,他連這一兩天都越來越懶得給了。
如今吃到一模一樣的味道,心情有些複雜。
紅紅的油辣椒、青綠的蔥花與勁抖的面,用筷子絞起,一起送進嘴裡,熱辣辣的氣息混着濃濃的麥香,從舌頭經過食道進入胃裡,又從胃傳達到四肢百骸。
一碗麪吸溜下肚,凍僵的部分就像被解除了冰封魔咒一般,再次活動自如。
“辣不辣?”沙蓓蓓小聲問道。
看顧淼吃得無比香,再加上空氣中瀰漫的那種特殊的辛香味,讓沙蓓蓓忍不住也想嚐嚐,但是她很怕辣,跟朋友吃海底撈都只能吃白鍋,時常被朋友嘲笑還不如回家喝湯。
“很香,一點都不辣。”顧淼回答道。
沙蓓蓓聞言,挖了一大勺往進面裡,攪拌了一下,又挑起一口面塞進嘴。
她暫停了所有動作。
她表情僵硬。
她慢慢張開了嘴。
“怎麼樣,是不是很好吃?”顧淼對這一套表情流程很熟悉,不就是《中華小當家》之類的美食動畫片裡那些人的標準反應嗎,不知道能不能達成《食戟之靈》的爆衣效果。
沙蓓蓓抄起放在手邊的冷茶,
速度之快,動作之猛,怎麼看都像是要潑人的節奏,
顧淼本能的從板凳上躍起,跳的挺高,落在一旁的桌邊,把剛進來坐在那的兩個人嚇了一跳。
“對不起,對不起。”顧淼連連道歉,再轉頭去看沙蓓蓓,只見她一口氣把杯子裡的冷茶給喝了個乾淨。
喝完了一杯還不夠,把辛月面前的那杯也給喝乾了,沙蓓蓓這才緩過一口氣來:“顧淼,你這個大騙子!辣死人了,還說不辣!”
“可是對我來說,真的一點都不辣啊,我覺得海底撈的重辣比這個還要稍微辣一點。”顧淼一臉的無辜。
沙蓓蓓的臉漲得通紅,眼圈都紅了,一滴眼淚順着臉頰慢慢往下流。
辣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