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天空照,花兒對我笑~”沙蓓蓓站在羅卡角的時候,太陽還在頭頂,記得昨天在晚上九點半的時候,太陽纔剛剛有了那麼一點要落山的樣子。
沙蓓蓓歌以詠志,嘲笑說來看日落的顧淼。
北緯38度47分,
西經9度30分,
“大西洋的海浪捲起千堆雪,亂石穿空,驚濤拍岸,一時多少豪傑。”顧淼開着直播,站在懸崖邊上抒情。
【蘇東坡知道你亂了順序不?】
【蘇東坡知道什麼叫大西洋不?】
【蘇東坡知道你還漏了四個字不?】
“這是有原因的!”顧淼故作高深,引得衆人好奇,什麼原因。
顧淼摸着下巴上並不存在的長鬍子:“記岔了!”
【切……】
“其實,葡萄牙人更感性一點,對羅卡角的描寫是海草滿頭,海鷗在肩,要是中國人來寫羅卡角,應該是水何澹澹,山島竦峙,朝暉夕映氣象萬千。”
“有人將葡萄牙比喻爲停泊在歐洲大陸邊緣的一艘船,羅卡角就是它美麗的舷窗。”
鏡頭轉向大海,海水的顏色隨着水下礁石的顏色顯出多重色彩,
水深之處是深藍,水淺之處是淺碧,
水面的盡頭是藍到發紫的天空,
在別的地方拍的照片,在P圖要把飽和度與亮度往高了調,這裡得往低調,否則會過曝。
“在公元1443年,在恩裡克王子的指揮下,從羅卡角出發的葡萄牙航海家,
穿越了西非海岸的博哈多角,在此之前,這裡是已知世界的盡頭,爲了這一天,恩裡克王子和他的船隊已經奮鬥了21年。”
紀錄片《大國崛起》第一集中的一段臺詞,是顧淼對羅卡角最早的記憶,
羅卡角三面環海,海風極大,“羅卡”的意思,就是岩石。
在羅卡角伸出去的一小塊地面上,立着一個原石壘成長方形的紀念碑,碑的頂端立着一個石質的十字架,
紀念碑底端貼着一塊平整的白色石板,用葡萄牙語寫着
“羅卡角”
“陸止於此,海始於斯”
葡萄牙徽章之下,是羅卡角的經緯度,以及懸崖的高度140米。
顧淼指着卡蒙斯的詩句:“許多來這裡的人,就是因爲他的這兩句話,他曾經到過中國,在澳門生活了兩年,因爲寫作史詩《盧濟塔尼亞人之歌》而成爲了葡萄牙的國父,
以及,雖然不是太懂,不過可能是葡萄牙人的風俗,卡蒙斯的忌日被定爲葡萄牙的國慶日。”
【很有想法的國慶日。】
【我們不一樣,不一樣。】
【好歹定個生日啊,定忌日是慶祝他死了嗎?】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有的地方的喪葬習俗是把死人吃掉,他們覺得把人埋了或是燒了,那纔是不敬。”
【這好像是瘋牛病的起源吧,因爲吃到了有病的人的腦子。】
【他們現在還吃嗎?】
【生吃熟吃?】
來羅卡角,主要就是爲着一個情懷,主要的看點,就是一目瞭然的大西洋,
轉了一會兒,就可以回去了,但是回程的車是有時間點的,間隔時間還很長,
被海風輕拂幾分鐘還是可以的。
像羅卡角這種無風三尺浪,有風颳斷頭的地方,爲了自己的皮膚着想,
沙蓓蓓選擇了逃避。
整個羅卡角一共也沒幾個房子,
她找了一個看起來可以隨意進出的房子進去避避風,
卻被裡面的東西勾住了魂。
“看看看,這邊可以做一個證書!證明來過羅卡角了。”沙蓓蓓很激動。
已經有了南極證書的顧淼對各種證書都沒有什麼太大的興趣,新鮮兩三天,就被扔在一邊,不知所蹤。
做一張證書11歐,那個11歐是改過的價格,之前是5歐。
一張蓋着蠟封的紙,竟然也能飛奔着往上翻倍漲價,
不過沙蓓蓓十分的有興趣,很快,她拿着兩張做好的證書過來了,
兩張上面,都用漂亮的花體字,寫着沙蓓蓓和顧淼的名字以及當天的日期。
最下面的蠟章上蓋着專屬戳,
顧淼接過證書,覺得如果這張紙上再有兩個人的合影就更完美了,這裡應該開發一下這樣的業務,說不能能賺更多的錢。
“哈哈,那不就像結婚證書一樣了?”沙蓓蓓笑起來,“你是不是就抱着這心思?”
顧淼忽然很神秘的拉着她,指着遠方的大海。
“我有一個大秘密,要告訴你。”
“哦?不是一個大寶貝要給我看就好。”沙蓓蓓的話又把顧淼給噎了半天。
“從這裡遊啊遊,就是美國的東海岸了。”
“嗯,然後呢?”
“然後,我們的車就來了。”顧淼拉着沙蓓蓓往外跑,一輛空空的車已經停在了站旁。
除了跟團的之外,會往這裡跑的人,都是心裡有點小文藝的人,
如果什麼都不知道的話,羅卡角就是一個海岬而已,在很多海邊城市都能找到類似的模樣,
“離這裡不遠,有一個叫卡斯卡伊斯的地方,當年各國特工雲集,被稱爲‘間諜中心’,有個叫弗萊明的人在那裡工作了許多年,
戰爭結束後,他又回到了那個地方,然後,他就蹲在那裡寫了許多小說。”
沙蓓蓓對這個人的名字十分陌生:“都寫了什麼?”
“007系列。”
頓時,沙蓓蓓就生出了無限的景仰:“可以可以,現在那裡還剩點啥嗎,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沒剩什麼,如果你對間諜有興趣的話,不如去華盛頓的間諜博物館。”
沙蓓蓓很愁苦的看着他:“美國啊,好遠,起碼也得明年了。”
“不遠啊,從羅卡角游過去就是美國了。”顧淼嘿嘿的笑。
“哼,歐洲就沒有嗎?”沙蓓蓓很不甘心。
“沒有,不過捷克首都布拉格,被稱爲間諜之都,據說一磚頭拍下去,能砸到兩個半間諜,兩個是間諜,再捎上一個情報販子。”
“可是也沒剩下什麼東西,我也不能隨手抓起一塊磚砸人……我能嗎?”
顧淼同情的看着她:“有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決定了你不能去布拉格用磚頭砸人。”
“什麼問題?中捷之間有引渡條約?”
“不,你的假期不夠。”
沒假了,
簡單的三個字,
結束了沙蓓蓓去布拉格對間諜拍磚的偉大夢想,
剛剛還躍躍欲試的心狠手辣之徒,現在嚶嚶嚶的表示對假期太短的不滿。
顧淼安慰她:
“慢慢來,不着急,人生這麼長,一下子都逛遍了,以後還玩什麼。
我在南極的時候,遇到一個女人,非常愛玩,現在已經把中國護照容易搞定的地方都逛遍了,現在非常的空虛,小長假默默看着中國地圖發呆,長假接年假看着世界地圖發呆。”
他的安慰顯然沒有什麼用,沙蓓蓓捧着臉,一臉的神往:
“見過千山萬水之後,她就可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安安穩穩的賺好多錢,不再出門,每天過着中午十二點起牀,凌晨十二點睡覺的生活,
但是在別人說起什麼地方的時候,她總是能準確的說出那裡的情況,直到有一天跟人打賭,環遊地球只要八十天。”
顧淼抓抓頭:“我怎麼覺得,這情節很耳熟?”
“是《環遊地球八十天》啦,小時候看的,其實我更喜歡看《花仙子》,走一路換一路的衣服,不像我,
背個大箱子,也沒幾件衣服可以穿的,唉……”
顧淼默默的想着她的箱子,
兩個人的日常用品都在顧淼的箱子裡,
顧淼就帶了三套衣服,一洗一換,還有一套防止洗掉的衣服不幹。
沙蓓蓓那個二十六寸的大行李箱裡,裙子有好幾條,褲子也有不少,披巾帽子都不止一樣,
“你每天不是還都在爲明天穿什麼而煩惱嗎?還嫌衣服不夠?”顧淼想不通。
沙蓓蓓嘟着嘴:“就是因爲不夠,纔會爲明天穿什麼而煩惱呀。像我就沒有帶白色的裙子,不然今天在海邊如果穿白色的裙子拍照,多好看。”
“蓓蓓,你墮落了!”
“我怎麼了?”
“當初我們認識的時候,你還是一個箱子裡只有三套衣服的人。”
“時代在進步,社會在發展!”
好像也沒錯,顧淼自己也從系統派活開始,到了自己四處走的境地,
有一種從打工走向創業的感覺,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一輩子都不可能打工的,
系統到現在也沒來找他,看來是被降維打擊了,
不過,在這段時間的旅行中,顧淼對旅行的意義,有了更多的想法,
有些人尋找的是獵奇,
專挑稀奇、危險、沒人去過的地方,
有些人尋求的是休閒,
穿着好看的衣服,找一個海濱城市,在海邊走走,困了就回酒店睡覺,
有些人則是帶着目的,
拍出好看的照片,寫出好看的文章,
那麼自己走這麼多路,除了單純的享受之外,還有什麼理由?
想起路上遇到的很多人,中國的,外國的,
八十年代出國潮時代出去的那些人,
往往是懷抱着各種不滿,
至今依舊對國內有着深深的偏見,
在與別國人交流的時候,
他們會用公正的態度去說嗎?
當然不會。
甚至國內的人,也會對外國人說一些,他們根本就沒有去過的城市裡的消息,
有一個住在黃河之北,從來沒有去過羊城的妹子,
向幾個躍躍欲試想要來中國旅行的外國人說:“你們到羊城,可能會很不習慣,他們吃貓還吃老鼠。”
然而,事實上,羊城的大多數餐廳裡,都不會賣這種菜,
把那幾個外國人給嚇的夠嗆,
在他們的心裡,
在羊場沿街的店都吊着湯姆和傑瑞,
攜手結伴西歸。
類似的誤解很多,有些是收費傳播,有些是挾着私怨說,還有一些單純是自己在網上看了謠言,喜滋滋的到處分享。
而國內對國外的看法,也是兩極分化,
一種認爲“外國”什麼都好,也不管這個“外國”到底是哪一國,好像世界上只有兩個國家,中國和外國。
還有一種認爲“外國”什麼都差,還特別危險,去趟荷蘭,都要買上一箱麪包和蛋糕背過去,只因爲聽信謠言,說荷蘭沒什麼吃的。
顧淼看着窗外,覺得自己也許應該可以
做一個文化的傳遞者,
做一個謠言終結者,
做一個讓更多人正確認識世界的人。
顧淼的爺爺是一個文人,在老家的相關部門裡專修縣誌,曾經有一次來江j蘇出差,順便帶上年幼的顧淼將十三個市走了一半,
那個時候顧淼正值暑假,
心繫遊戲機,根本就不想出來玩,只覺得旅行是一個苦差事,
回家之後就說再也不想旅行了,太累,
直到,後來看到了爺爺寫的縣誌,
樸素的文筆,記錄下一個又一個的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有些事甚至看起來很不可思議,
寫小說的都不敢這麼寫,
因爲小說還要追求一個邏輯,
現實中則很多腦抽的行爲,竟然可以左右大局,而且誰都不明白,當事人爲何腦抽。
“還看,要不要我下去幫你要個電話?”沙蓓蓓不滿的聲音。
顧淼這才從出神狀態中醒過來,發現車停在一個站旁,
而自己看着的窗外,坐着一個洋妞,
高挑的個子,全身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地方凹,
領口恨不得開到肚臍下面,
兩條長腿隨意的交叉着。
“我沒看她。”顧淼感到很冤。
沙蓓蓓扒在窗口:“那你看誰?總不會是那個胖老頭吧?”
“我剛剛在想事情。”
“居然不是在想我。”
“腦海中的你,永遠比不上身邊鮮活的你。”在感到危險的時候,顧淼的大腦運轉的速度,總會稍微快一點。
沙蓓蓓這才放過了他,自己傻笑着隔着車窗,死盯着洋妞看。
“你爲什麼盯着她!”顧淼不解。
“好看的美人,誰不喜歡啊,嘿嘿嘿。”
從辛特拉回到里斯本,沙蓓蓓發現路上有很多賣花的,康乃馨不少。
“離母親節還早呢,擺這麼多康乃馨幹什麼。”沙蓓蓓不明白。
“過幾天就要到他們的解放週年紀念日了,葡萄牙人用康乃馨革命終止了薩拉查的統治,1974年,葡萄牙宣佈放棄所有的海外殖民地,軍人用康乃馨花來代替子彈,所以又叫康乃馨革命。”
對《加勒比海盜》有深度研究的沙蓓蓓認真的想了一下:“薩拉查這名字很耳熟。”
“等等,1974就放棄了,我們的澳門怎麼是1999?”
“這事說來話長!
來來來,
有錢的捧個錢場,
沒錢的捧個人場,
打賞打賞~”
沙蓓蓓站在路邊的石樁上,居高臨下的挑起顧淼的下巴:
“小妞,給爺說一段,說的好了,重重有賞。”
“嚶嚶嚶,大爺你是不是想把我拖到你家裡,這樣那樣啊?我還小,不懂事,先試一種姿勢就行了。”
沙蓓蓓滿頭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