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靜謐溫暖的空氣之中突兀地傳來一聲脆響,麗芙-德尼斯的心臟跳動驟然漏了一拍,猛地擡起頭來,順着聲音尋覓過去,這才意識到,原來是正在燃燒的壁爐爆出了火星子,木柴依舊在噼裡啪啦地響動着。
噗通噗通噗通。
心臟的跳動紊亂得讓呼吸都有些發悶起來,顯然不僅僅是因爲壁爐,而是今晚就始終有些心神不寧。
低頭看看手中正在閱讀的書籍,三十分鐘過去了,還依舊停留在114頁上的那句“……她注視着書頁上的黑點發呆……”上,焦點和焦距重新凝聚起來,一眼就看到了這句話,莫名地就越發心煩意亂起來。
噗通。
麗芙不由擡起左手揉了揉胸口,試圖讓心臟的跳動能夠穩定平復下來,但隨後她就意識到,其實心跳和脈搏都沒有問題——稍稍加速了些許,但依舊在合理範圍內,真正“跳動”的,應該是她的心緒。
雜亂的思緒就如同好幾個毛線團全部纏繞在一起,根本分辨不清楚,最後也就只剩下一堆沒有線頭的毛線——大腦現在就是如此,千千萬萬的思緒尋找不到任何線索,擁擠混亂到極致後就只有空白。
她也不知道自己正在想什麼,只是莫名地察覺到一陣浮躁。
坐直身體,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卻還沒有來得及吞嚥,就差點直接噴灑出來。
“麗芙,麗芙麗芙麗芙,我真的無聊到發黴了。”
一邊絮絮叨叨地說着,一邊用力搖晃着麗芙的身體,麗芙覺得自己就要散架了,好不容易纔把那口水吞嚥下去,麗芙沒好氣地轉頭瞪了一眼,“克勞迪婭-德尼斯(Claudia-Dennis),我發誓,我會直接把你從這裡扔出去。”
“嘻嘻。”克勞迪婭卻根本不害怕,“親愛的麗芙,我最親愛的姐姐麗芙,全世界最美麗動人的麗芙-德尼斯,我知道你是絕對絕對絕對不會這樣對待我的,像我這樣又可愛又美麗又善解人意的妹妹可沒有第二個了,對吧?”
“對吧對吧對吧?”克勞迪婭還給了麗芙一個大大的擁抱,結果卻被麗芙嫌棄地推了開來。
麗芙上下打量了妹妹一番,“說吧,你肯定又有什麼事情求我,每次你這樣撒嬌就沒好事。”
“麗芙,你可以不承認我是全世界最美麗的少女,但你不能否認我對你的愛。”克勞迪婭一本正經地用舞臺劇的口吻“朗誦”到,就好像莎士比亞戲劇裡走出來的少女一般。
麗芙沒有再繼續理會克勞迪婭,直接無視了那沉浸在自我表演裡的少女,收回視線,準備繼續閱讀。
克勞迪婭,德尼斯家三姐妹之中年紀最小的一個,今年纔剛滿二十一歲,正在芝加哥大學就讀心理學專業,目標是成爲一名專業心理醫生。
雖然克勞迪婭和麗芙都生活在芝加哥,但兩姐妹的日常生活都非常繁忙,各自獨立生活着,平時見面的機會也並不多,更多時候只是通過電話聯繫。
上週,克勞迪婭的公寓水管爆裂,整棟公寓樓都被淹了大半,現在物業暫時封鎖公寓樓進行維修,被迫無奈地,克勞迪婭纔來麗芙家暫住一段時間。
與麗芙相比,克勞迪婭是一個性格開朗、熱情洋溢地,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能夠結交朋友,就連克拉拉和卡羅爾也都認識克勞迪婭;而且,克勞迪婭還是學校戲劇社團的成員,業餘時間熱衷於唱歌和跳舞,古靈精怪的性格從小就能夠看出端倪了。
所以,麗芙對於克勞迪婭的這套把戲,早就習以爲常了,即使是克勞迪婭就在她的耳邊朗誦莎士比亞,她也可以做到波瀾不驚。
克勞迪婭表演完畢,側頭看了看麗芙,沒有得到任何反應,不由攤開雙手,“啊,麗芙,不要這樣嘛!我現在無聊到就要發黴了。”
“你的期末論文全部都寫完了?”麗芙不緊不慢地丟了一句話過去。
克勞迪婭頓時就被噎住了,以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說到,“麗芙,聖誕節就在眼前,你怎麼忍心讓我繼續讀書呢?”
可是,麗芙根本不爲所動。
克勞迪婭輕嘆了一口氣,然後用肩膀輕輕撞了撞麗芙,“今晚你們醫院不是舉行聖誕派對嗎?我們一起過去看看?”
如果是平時,麗芙根本就不會受到影響,但今天她的心緒也始終浮躁,難以靜心,“我接下來需要連續值班五個晚上,今天就是最後的休息時間了,我需要安靜下來,早早休息。如果你想去的話就直接過去吧,克拉拉和卡羅爾都在那兒,我會給她們打一個電話的。”
克勞迪婭齜牙咧嘴地做了一個鬼臉,耷拉着肩膀看了麗芙兩眼,“你真的不去?”
“嗯。”麗芙簡單地說道。
克勞迪婭再次看了看麗芙,終於確定了麗芙的態度,“好吧,那我就自己去吧。你記住,千萬不要後悔!”
站起來之後,正準備轉身回去換衣服,克勞迪婭卻看着窗外停住了腳步,“啊,下雪了。”
麗芙也不由跟着擡起頭來。
克勞迪婭的聲音帶着些許驚喜,“終於下雪了。我們還想着,如果再不下雪的話,估計氣溫還要持續降下去,今晚終於下下來了。啊,從來不知道,我會如此期待看到下雪。”
克勞迪婭來到落地窗前,自言自語地說着,“你聽說過嗎?東亞那裡有一個說法,初雪飄落的那天,相逢的戀人都會感受到幸福的存在。今天終於初雪了,我必須找一個人和我一起觀看,哈,那麼,應該叫誰呢?”
絮絮叨叨地說着,也沒有等待麗芙的迴應,克勞迪婭就自顧自地打開手機,開始翻找通訊錄裡的聯繫對象。
麗芙坐直身體,靜靜看着窗外稀稀落落的雪花,腦海裡紛雜的思緒又再次開始翻涌起來,心臟隱隱開始跳動起來——這一次是真正地加速,噗通噗通地撞擊讓胸膛隱隱作痛,腦海裡就浮現出了那個男人的身影。
男人。
初雪。
隱隱地,那種煩躁和不安的情緒似乎終於找到了宣泄口,麗芙猛地就站立了起來,“我們一起出去吧。”
克勞迪婭滿臉錯愕地轉頭望了過來,“你說什麼?”
但麗芙卻沒有理會她,徑直快步朝着房間方向走了過去,準備更換衣服,反而是克勞迪婭留在原地,眨巴眨巴眼睛,“……剛纔發生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