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表軍的大船的參數在有心人眼中並非機密。桅高三丈五尺,船體闊五丈有餘,長十五丈,兩重龍骨堅實之極,承重能力極強。可載重達兩百斤的水戰巨弩二十具,除卻底倉掄槳輔兵五十人外,實載甲兵理論可達兩百人以上,就單從船隻整體看去,也要比江東最大的戰艦還要大上整整一圈。這正是黃祖敢貿然來追的底氣所在。
甘寧在大江之上,曾同劉表水軍周旋數年,對這些知之甚詳。這等大船在大規模戰事中,不管是正面衝擊,還是接舷掄戰,除了因爲船體巨大而轉圜不如小船靈便之外,幾乎就是無敵的存在。
如今黃祖率兵來追,十餘艘大船順江而下,若是當真將船速提起,同江東水軍撞上的話,不說別的,倘躲閃不及,就極有可能被由上而下,各方面都明顯不在一個檔次上的黃祖來船撞的粉碎也說不定。一般來看,江東水軍這些戰船是在劫難逃了。
這是個顯而易見的事情,因此,在牽招見甘寧說出想要用八百錦帆賊衆,來拖住黃祖來兵的話語時,儘管對甘寧之前傷了自己,俘虜了百餘名麾下弟兄,讓他牽招幾乎丟盡了臉面,而使得牽招實在是看甘寧不順眼,但還是在這種態勢下,對甘寧這般豪情生出了幾分同仇敵愾的好感來。再加上聽了甘寧意欲用弓箭以及艨艟的快速機動性,來應對黃祖大船時,卻是找到了一個至少可以不必讓每戰爭先的先登營兵士。因爲水戰之故而不得不袖手旁觀的法子。
此番牽招奉命前來,可是帶了兩百具先登勁弩以及兩千支特製弩箭以備不時之需的。要知道,這可是當初在黑山時。差點連呂布也着了道兒,儘管還是存在着“彈藥”消耗過速,以及裝填不易的種種缺憾,但聽了甘寧的“講解”之後,倒是讓牽招心中暗自有了計較。說來若不是一開始牽招去江東時,並沒有攜帶,沒準同甘寧的關係。將會是另一個結局。此番牽招也正好拿黃祖水軍來試試刀。因而纔有了打賭之舉。
甘寧鐵青着臉走了。既然牽招想要攙和,就索性讓他攙和吧。正好自己也的確缺少一個“靶子”,用來吸引住黃祖來兵的注意力。纔好利用艨艟小船的機動性穿插,達成目的。至於牽招的安危,甘寧倒是並不擔心。水上不比路上,就算是撞碎了牽招所在的戰船。只要不是被流矢所傷。或者被“重點關注”,終歸還是有機會活命的。不過是再遭一回罪就是。誰叫牽招的嘴巴那麼毒來着。而若是此番所用的招數不靈,黃祖不上當的話,至不濟不是還有自己賠他一條命麼,也算是了了彼此間的恩怨,這一點上,甘寧看的很開。
“弟兄們,咱們倒是被這水賊頭兒小看了呢!”牽招學着以往秦旭的樣子。單手抱胸,一手支在下巴上。神色中並不因爲親率兵士斷後而有絲毫緊張之覺,手中握着冰涼的先登勁弩,甚至還有心思同身邊兵士開起了玩笑:“好好的打起精神來,讓他們也看看,咱們先登營,就算是在水上,就算是第一次水戰,也絕對對得起主公麾下先登精兵這個名頭!”
“諾!”被牽招留在船上的,大部分是被甘寧擄在江中小島上的兵士,說實話心裡早就憋了一股子邪火,正愁沒地撒呢。現在甘寧成了友軍,錦帆賊很有可能日後還是同袍,可畢竟這幾日的憋屈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轉變的,此番又聽牽招說被人小看了,那心裡還能好受的了,一個個羣情激奮,倘若不是在水上,都有心思直接以兩百人對黃祖兩千人硬起衝鋒了。
甘寧同牽招這廂各有動作和心思,而不遠處的劉磐,卻也是心中激動不已。本來被黃祖派出來作先鋒,劉磐就知道黃祖八成是想用借刀殺人之計了。因爲就算是江東水軍再不濟,至少也是有十餘條大船和隨行艨艟在的,就憑自己這一條戰船,兩百來人,就算再船堅兵利,陷入了包圍當中,也絕不會是對手。可誰料,也不知道是不是對方的將領吃錯了藥,亦或是自知不敵己方的兩千大軍,竟然在“奔逃”中,有數艘艨艟以及一艘戰船停了下來,看樣子,竟然有幾分像是要斷後的意思。這可正遂了劉磐的心思。也讓劉磐心中愈發對江東水軍和錦帆賊的聯軍小視起來。
呂布軍本就是北地雄軍,初略江東,不識水戰也就罷了,而那傳說中肆虐大江多年的錦帆賊,也不知道是被人誇大了名頭,還是不得新主的重用,竟然也沒有阻止這用艨艟來對鬥艦的仿若自殺之舉。這不正是老天爺故意要成全他劉磐麼。
“將軍,對方有動作了!”
“咦?這些人是想要用艨艟來和鬥艦對撞麼?瘋了麼?”
“八成是見實在逃不了,來投降的吧?!”
不單單是劉磐,就連劉磐身邊的其他水軍兵士,也是用一種看傻子的行爲,來看待甘寧所率錦帆賊,逆流而上的舉動。若是在正常的兩軍交戰中,甘寧的這番舉動說不得還會被人看出目的來,畢竟就如這名兵士所說,甘寧此番的目的也忒明顯了些。
可也正是由於甘寧的目的明確,倒是越發讓人不敢相信甘寧的意圖了。畢竟劉磐身後有數艘鬥艦和千餘兵士爲後盾,就算是這些黃祖麾下的戰船和兵士,未必會同劉磐一條心思,可若真是劉磐遇到了麻煩,也絕不會袖手旁觀。畢竟黃祖要針對的是劉磐個人,能讓劉磐送死也就夠了,倘若再因此非戰損毀了一艘戰艦和數百名軍士的話,對於早也被蔡家盯死的黃祖,也絕對會是個不小的麻煩。因而不管是心知肚明的劉磐亦或是不明所以的身邊兵士能夠確定的一點就是,對方的這數艘艨艟和那艘船隻,根本不可能對自己的戰船有絲毫的威脅。以至於在見了甘寧的舉動之後,非但沒有引起劉磐艦船上兵將的警覺,甚至連最起碼的張弓以待都沒有,反倒是都覺得對方要麼是來投降,要麼是來送死的。
“全軍戒備,不可掉以輕心!”劉磐畢竟也是軍中宿將,雖然一開始也是對甘寧的舉動嗤之以鼻,但多年來的戰事經驗,還是讓劉磐從對方詭異的舉動中,嗅到了幾分危險之意。儘管直到甘寧的艨艟接近,眼看着就要和體積比之大上數倍的鬥艦撞上了,劉磐還是沒有能夠想到甘寧的用意究竟如何。是要接舷而戰麼?不可能吧?兩家船隻根本就不再同一個檔次上,這種差距之下,別說是接舷對戰了,怕是隻要一靠近,因爲上游的衝力和船隻的碰撞,這幾艘小艨艟,不成粉碎就是運氣好了。直到兩船接近,幾乎都能在自家戰船的火光下看到對方船隻上的人臉了,劉磐突然心中一凜,順着視線看去,正站在艨艟擋箭板之後的那人,不正是響徹大江的甘寧又是哪個。甘寧親率艨艟前來送死?這個理由打死劉磐也不會相信,要知道甘寧可是江東水軍剿了數年也沒有剿滅的賊寇,雖然說其中難免有那逆賊蘇飛通風報信的原因,可也足以說明甘寧並不是個好相與的,要不然也不會如此數年都奈何不了區區八百人的錦帆賊。如果這麼說的話,那麼甘寧此番來就肯定就別有所圖了。
“咦?難不成甘寧這廝見事不成,想要投降我軍麼?!”劉磐剛剛纔想下令,讓兩舷兵士且不去思量甘寧的意圖,先用箭矢好好招呼招呼這位老冤家再說,卻見甘寧似乎根本就是將他這艘鬥艦視若無物一般,竟然是順着船體兩側,連看都不看他這水軍先鋒一眼,竟然直接向着後方猶在五六裡之外的黃祖本軍衝去的動作。讓劉磐好生一愣,沒有得軍令的兵士,也沒有向剛剛近在咫尺的錦帆賊衆房間。錯失了最後一絲翻盤的機會。
“劉磐在做什麼?”畢竟是天色黝黑,前方的異狀,黃祖在旗艦上也只能看個大概。只看到似乎有幾艘小船自劉磐艦船兩側一閃而過,模模糊糊的一閃就沒了蹤影,是既搞不清楚江東水軍一方,怎麼就會只派出幾艘艨艟來迎敵,也不明白身爲先鋒的劉磐,爲何會一箭不發的就放對方艨艟過來。難不成前方有甚變故不成?
黃祖畢竟不是劉磐,作爲一軍的主將,即便是搞不明白對方的來意,但還是保持了足夠的警惕,儘管對方只是幾艘小艨艟,但在天色黑暗,實在探不出對方虛實,而且劉磐的舉動也頗令人難解的情況下,黃祖還是當即下令兵士嚴陣以待,自己更是站在箭盾之後,盯着朦朧的江面,靜待其變。
“嗖!”黃祖等了良久,直到天上雲彩遮住了星光,被江風灌入甲冑當中,吹得手腳都有些麻木的時,一聲混雜在江風中,淡不可聞的銳利之音,突然出現在了黃祖的耳中。幾乎就是下意識的,黃祖依着多年來的戰場直覺就要下蹲,可誰料因爲全神貫注站的久了,腿腳實在有些不聽使喚,而慢了僅僅一絲的時間,黃祖就覺得自己臉頰上,彷彿突然被烙鐵碰觸了一下,隨着一聲聲熟悉的箭矢哆入木板的聲音,一支箭矢就貼着自己的腦袋,撞在了身後的桅杆之上……(未完待續……)
ps:同事母親去世了,昨天去幫忙了,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