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呂布稱之爲要事的,肯定不會簡單,這點秦旭早就想到了。但當呂布當真同秦旭說起後,縱是秦旭早有準備,也着實是吃了一驚。
在秦旭平定江東,趁虛而入奪了荊南的這幾個月中,明面上平靜而詭異的河北諸地,沒想到竟也是暗起波瀾。雖然秦旭已從情報中得知公孫康奇襲公孫瓚後背,使得公孫瓚不得不撤兵回援幽州,給本是已同公孫瓚漸生嫌隙,因而在夾縫中生存的劉備喘息的時間,順利接收控制了原本公孫瓚所佔據的南皮、涿郡等地之事,卻不料,自呂布口中,這件幾乎是攪亂了河北相對平穩之局的動作,竟然另有隱情。
“主公是說,公孫康偷襲公孫瓚之事,乃是劉備那大耳賊一手挑動?這……這怎麼可能?”秦旭難以置信的問道。即便是知道劉備一向以漢室宗親自詡,一貫藉此來刷自己的名望,以期能借之以成大事,而且爲達目的,這哥們一向是手段用盡無所不用其極,拋棄妻子,持恩要挾之事也做過不少。但若是說他通過勾結公孫康,出賣公孫瓚,那就太令人難以置信了。這哥們可是個好面子的,雖然有爲了救出張飛,而派人用毒箭射傷呂布的前科,但終究還是能以爲了救義弟之名來稍作掩飾。可公孫瓚是什麼人?那可是劉備的恩主,倘若坐實了此事,那劉備之前苦心經營的仁義之名,便將要毀於一旦。這對於一個無根基無後臺,往大了說就是靠着名聲吃飯的劉備來說,無異於是自絕活路。在秦旭熟知的歷史上。這哥們可是爲了不落人口實,連送上門來的襄陽城都推脫過的,如何又會用這種手段去陷害自己的同窗?而且這消息來暗影都沒有事先察覺出徵召,秦旭真是有點吃驚不小。
“這種事情你以爲那劉備會明着做給天下人看麼?”呂布冷笑一聲,說道:“現在某真是深悔當初甫入青州時,沒有聽你的勸告,盡全力殺了此賊。以至於這廝做大至今。不過正所謂,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這賊廝估計不會想到。在河北地界之上,任何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甄家的眼線!他同公孫康幼子公孫度在渤海郡會面之事,自以爲做得天衣無縫。卻不料會面之所。選的卻正是在甄家名下的一處別院。他們一經議定,某這裡其實就已經得了消息了。”
“主公。並非是某不敢相信。只是劉備此人隱忍非常,實在不容人小覷。當初逃離青州之後,可是在公孫瓚麾下蟄伏至今已有五年的時間,怎的突然就這般大意的突然暴露了自己的心思,還湊巧被人得知了去?當然,某並不是懷疑甄家的誠意和實力,只是覺得此事的確太過讓人難解。”秦旭沉思道:“再者。就算是此事是真。劉備也當真是百密一疏被人查勘了心思,可他這麼做的動機。或者說是目的又是什麼?騙公孫瓚回幽州同公孫康死磕?這除了讓他能趁機接受手南皮、渤海等地之外,一點好處也沒有。況且公孫瓚之實力,遠在公孫康之上,之所以久久難治於彼,只是因爲公孫康所據之地易守難攻而已。倘若公孫康當真出兵攻打公孫瓚,說實話和送死無異。這般調走公孫瓚的用意,就着實讓人看不明白了。畢竟公孫瓚乃是劉備之恩主,這點天下皆知,若是劉備之用意在削弱公孫瓚以期取而代之的話,那劉備便是以下克上,恩將仇報。這種名聲一經傳開,他劉備從此將再無立足之地,他這麼做又是在圖什麼?”
“這個……莫不是甄家……咳咳,那依你之見,這劉備又是何種用意?”秦旭說的話,讓呂布也是眉頭越皺越緊。本來這種事情就不是什麼高深的謀略,只要倒推幾步,便能讓人察覺這中間的悖謬來。呂布被秦旭這麼一說,臉上的凝重之色愈重,問道。
“甄家的消息應該沒有問題!或許是某猜錯了劉備的真實心性也說不定。畢竟劉備此人表面仁義忠厚,實則心機深沉,用兵用謀極沉得住氣,甄家被其誤導,也並非不可能之事。”秦旭不相信甄家會如同歷史上的糜家一般,被劉備忽悠的五迷三道,散盡了家財,搭上了妹子,就算是死也要追隨。就甄家家主甄蹇那老狐狸,劉備那些大仁大義的說辭,估計是惹不起那老賊的興趣來。再說現在甄家同呂布軍乃是盟友,小蘿莉甄宓還是秦家義女呢,自然不會放着眼前勢力已有五分天下有其一的呂布這麼粗的大腿不抱,偏偏去湊劉備這冷竈的熱鬧。
“哎呀呀,秦將軍此言一出,當真是真知灼見!簡直讓小侄汗顏之餘,也是極爲佩服之至!”秦旭話剛說完,冷不防就聽在後院門口,有一青衣長冠者,立在中堂,想必是聽到了秦旭同呂布兩人的討論,正滿頭大汗,卻是一臉感佩莫名的神色,衝秦旭長揖不已。而就在這人身邊,一名臉上蒙着輕紗的白衣女子,也自眼神複雜的盯着有些愕然的秦旭。
“這位是?”當秦旭注意到這人時,人家已經是長揖不已,只留給秦某人一個後腦勺。因而秦旭即便是一眼望去覺得眼熟,卻也一時間沒有認出這人是誰來。再者,聽這人自稱小侄,更是讓秦旭腦筋沒有轉過彎來。實在想不起在呂布府中除了呂玲綺之外,竟然還有呂家晚輩?
“義父大人安好!”正待呂布盯着秦旭的窘狀要開口時,一個矮了那白衣敷紗女子一頭的小丫頭,自那白衣女子身後轉了出來,明眸皓齒,嬌媚無雙,傾國傾城的面容上還帶着點嬰兒肥,卻不正是甄宓是誰。
“哦!原來是甄兄和甄姑娘!秦某疾馳數日不得好好安歇,這眼都有些花了。竟是沒有認出甄兄兄妹,是秦某的過錯!”本來當初要認甄宓做義女,是腹黑姐姐要“整治”秦某人總是給家裡“添人”的惡習而故意使的計策。就甄宓一個人叫義父也就罷了。若是讓年紀比自己還要大上五六歲的甄坤自稱小侄,說實話秦旭想想都是一頭的虛汗,連連擺手說道。
“唔,仲明。剛剛某同你說的消息,就是甄家老太公命其‘長子’,遠從冀州帶回來的。同時他們還探聽到了劉備似乎同鄴城袁尚有過密的來往,這件事情某已經代你交給文和去查察了。這件事情也須怪不得甄家。那劉備早年在青州爲官時,就連某家也被其僞善的面口矇蔽許久啊!”看來呂布早就知道了甄家在側,或者說本身甄家這仨就是呂布安排好在此處的。剛剛同秦旭的交談。說不得也是同樣不相信劉備會如此消息的呂布,本身不好冷了甄家的心思,才借秦旭之口,將這事情說與甄家這仨聽。想想也是。呂布好歹如今也是已經手控三州還多的疆域。身邊臧洪、諸葛玄之輩雖智在行政,卻也不是無能之輩,再加上有逢紀、郭圖、審配等智謀之士,雖然比不得賈詡、郭嘉這等超絕之士,但要看破劉備故意佈下的疑陣,也並不是很困難的事情。
“主公說的是。劉備此人最善蠱惑人心,昔年多背其主,竟然還能讓天下傳播其仁義之名。但就這手段,便不是一般人能及之輩。此番他又下了如此大的賭注。必然有其不可告人之目的,既然早早堪破,也着實不失是一件幸事。”之前就一直被“影帝”老丈人坑來背黑鍋,秦某人自然是已極熟悉這套流程了。在讚歎自家老丈人這政治手腕愈發純熟的同時,秦旭也只能苦笑着打着圓場。“不過還是那句話,劉備此人實在不容小覷。且不說其在公孫瓚麾下時,短短半年時間便能忽悠來近兩萬幽州兵爲其所用,且又有關張趙雲等輩爲其爪牙。而且甄兄此番帶來的消息,某看也未必全是假的,就其同袁尚之輩暗中有聯絡勾結之事,依秦某看來,就未必是空穴來風。冀州之地,雖然被曹操假新帝之名交到了主公手上,可畢竟其地乃是袁紹經營多年之所,袁氏畢竟曾經是有着四世三公的名望,門生故吏、袁氏舊臣極多,且大多皆被袁紹安置在了冀州之地。及至老袁家醜聞百出,袁紹敗亡之後,也仍舊有不少袁氏死忠奉袁家哥仨爲主。而現在,袁譚被曹操所控,成爲曹操掌控幷州的傀儡。而袁尚自在同袁熙暗爭中坐領鄴城之後,能在數月之內坐穩,怕是其後也有不少人支持。雖然名義上託庇於主公,可不論是其身爲袁紹愛子的身份,還是日漸爲人言所惑,都必然不會久於安心位在主公之下。唔,對了,那袁尚生母劉氏以及稷下學宮中的那兩位,若是秦某沒有料錯的話,想必如今已是不在青州了吧?”
“唔,這個!……”難得日漸有王霸之氣的呂溫候,也有被晚輩問住的時候,一張俊朗的古銅色臉龐之上,在聽了秦旭這滿含嘆息的問話之後,竟也破天荒的紅了紅,略頓了頓,說道:“不錯。之前你在平定江東時,探馬得知曹操在濟南國外的駐軍,有向南移動的動靜,再加上某家的注意力被吸引在了河北公孫瓚撤兵之事上。彼時恰好袁尚上表,懇求奉養母親於鄴城,又送來了金珠無數,於是乎……咳咳……不過稷下學宮中那田豐、沮授兩人,某是在放走劉氏之後,才於同文和處得知,這兩個言而無信之徒,竟是混在了來迎接劉氏的袁尚親兵當中,一道溜了出去。難怪當時某派人遍查劉氏從人,並沒有任何異樣呢!”
“田豐、沮授,果然是智計無雙之輩,這等法子都能讓他們想到。抓住了我軍不好查察袁尚親兵的漏洞,得以脫身。有這兩人輔佐袁尚,能引得劉備同其接觸,也就不奇怪了!”秦旭感嘆道。
“義父,義父,義母曾教過女兒!這叫做備周則意怠,常見則不疑,陰在陽之內,不在陽之對!是不是啊,義父大人?”甄宓清脆的聲音,讓秦旭同呂布對視一眼,臉都有點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