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現在的心情很複雜,相當的複雜。身爲人子人父,卻爲了心中的大局,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老父和長子受同兗州頗有些齟齬的青州呂布庇護,之前甚至連自己也幾次三番的在同青州的戰事中吃了不少虧,眼下還要無端承個那廝的情,才能將家眷接回,這對於心氣頗高的曹操才說,不能不算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彷彿卡在喉嚨裡一塊腐肉,吞不下吐不出,無端噁心的緊,此番索性也聽從了同樣對秦旭恨之入骨的程昱所言,擺出軍陣來“迎接”青州來使,一方面壯壯聲勢,一方面也壓一下青州“囂張”的氣焰。
“主公,據報各州郡送回的情報來看,青州護送老太爺的車架於昨日已經進入到了濟陰同陳留的交界處,而此番擔任出使之人,卻正是呂布那廝的女婿秦旭。沒想到那呂布如此無謀,竟然還敢派這秦某人來兗州,卻也正好能令主公出一口氣了。”一直跟在曹操身邊,已然有取代了重病不愈的戲志才和忙於某項大計的荀攸,成爲了曹操心腹謀主的程昱,此刻正望着天際處的那抹黑線所在,頗沒有風度的恨恨吐了口唾沫,對同樣臉色低沉的曹操建議道,頓時就引來了同在曹操身邊的此次領軍大將曹仁、夏侯惇兩人的附和。
說來秦旭也是夠可以的,一年前,還一心想着要脫離呂布軍,投奔曹老闆,卻沒有想到,機緣巧合之下,最終不但在呂布軍中站穩了腳跟,還把前世讀書時敬佩不已的一個個曹軍名將謀士得罪了個遍。現在就算是再生出投奔曹操的心思,恐怕多的也是被曹操手下這班恨極了秦旭的文武名將們撕個粉碎的下場了。
“仲德難道要某位天下所笑麼?這番秦旭是帶着青州牧全套的旌節而來,並非兩軍交戰。倘若曹某壞了規矩,日後還有何臉面見奏天子?”斜着看了一眼這位當初名噪一時,被自己恭請出山的程昱,此時露出的猙獰嘴臉,便是曹操這素來對手下寬容有加的主上也沒來由的感覺到一絲厭惡之意。秦旭固然可惡,幾次三番的壞兗州好事。導致現在他老曹的名聲,無端被個名聲狼藉的呂布給壓了下來,但從本心說來,曹操卻依舊是對秦旭十分感興趣的。甚至有幾次酒醉之後,還感嘆過呂布這賊廝的好運氣,明明是一副鋼不久折遲早敗亡於他那桀驁性格的做派。卻偏偏被上天給了個油葫蘆似的的秦旭在身邊,這呂布也奇怪,竟然對秦旭這豎子這般信任,不但將唯一的寶貝閨女嫁給了他,還幾乎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他就不怕這秦某人有私心麼?還是秦旭已經表現出了令呂布絕對放心的作態?這其中的事情,便是一向心機凝重的曹操也頗爲不解。
“請主公降罪,是在下謬言了!”聽了曹操的話程昱倒是沒有向別處想。也並不知道自己一說到讓自己無端丟了許多次醜的秦旭,就表現出來的殺機確實令人很不舒服。程昱是知道曹操有針對某處某人的大動作的,所圖甚大超乎人之想象,的確在還沒有獲得那件奇貨之前,名聲對於曹操來講,甚至於超越了面子所在。這也是爲什麼在當初儘管已經殺到了下邳城外,卻依然因爲秦旭帶來的呂布和曹嵩的書信,便毅然退兵的原因所在。
“罷了!看來我等這番動作。已經讓那秦某人警覺了,傳令下去,目的既然已經達到,便不必再隱行藏,加快行軍,迎接青州來使!”曹操見程昱這幅頗爲識趣的樣子,也沒有過多追究,現在曹軍雖然人才濟濟,但可堪大用之人卻是不多,程昱雖然有時候性子執拗了一些。但不可否認的是無論智計和對自家的忠心都是無可厚非的,曹操也不想表現的太過火涼了心腹的心,便藉着“迎接”秦旭的名頭,將話頭錯了過去。
“老大人,曹兄,曹將軍看來心情頗爲着急啊,來勢之洶,便如那臨陣對決一般!”曹操加速行軍了,這個消息傳到秦旭本陣,除了于禁麾下的一隊人馬稍有騷動之外,倒是沒有引起任何的驚慌。而先登營的兩位統領麴義、牽招二人更是對直衝而來的數千馬軍恍若不見。開玩笑,眼下騎兵當中,若是論綜合戰力之強,除了呂布麾下的驍騎、陷陣二營之外,能數的上號的,也就是佔據長安和涼州一部的李傕郭汜二賊繼承過去的西涼鐵騎和幽州公孫瓚麾下的白馬義從了。同屬於呂布軍的兩營騎兵自然不必比較,西涼軍沒有交戰過,但公孫瓚麾下的白馬義從卻早在其最強時便已經是先登營的手下敗將了,想當初就是在麴義的帶領下,以數百先登營精銳,硬生生的抵擋住了數千白馬義從的衝擊,並且造成了大規模的殺傷。眼下雖然沒有了先登勁弩爲佐翼,而且先登營精銳老兵也所存不多,但面對上曹操麾下這隻名不見經傳的騎兵人馬,麴義卻是絲毫沒有放在眼裡,這種情緒甚至也間接的影響到了新募的先登營兵士心中,也使得明知道曹操絕對不敢亂來的秦旭,臉色更定,甚至還同曹氏祖孫二人開起了玩笑。
“秦主簿少年英雄,自然是無所畏懼!可惜不在我兒麾下,否則,老夫也還是有幾個孫女,姿色性格頗爲不錯的!”不得不說曹嵩的確是很疼愛自家寶貝兒孫的,便是身在青州軍陣當中,在隨口誇獎了一下秦旭之後,話裡行間還不忘替寶貝兒子曹操行招攬之事。卻沒有見到秦旭身邊某位臉色薑黃像是塗抹了什麼東西的一位身材嬌小的親兵,正憤憤的盯着自己,也不知道被罵了多少次的爲老不尊了。
“承蒙老大人錯愛,也不怕老大人你笑話,現在家中那些人已經讓秦某有些應付不來了。而且我家主公呂將軍在秦某來時也催促過,只待將老大人和曹兄送到陳留,回臨淄便要開始張羅婚事了,所以老大人的好意,旭也只能心領了。”秦旭笑咪咪的看了眼正在盯着曹嵩腹誹不已的呂玲綺,對曹嵩說道,總算是令因爲曹嵩還欲有說服秦旭之語說出而惹得出於發飆邊緣的呂玲綺安靜了下來,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盯着秦旭。
“秦主簿月餘不見,倒是越發丰神俊朗了!近日有青州入兗州之人,甚至都在傳揚秦郎事蹟了,倒是令我等這把年紀之人,好生羨慕的緊啊!”曹操也看的出來是心急,近兩千餘的馬軍竟是須臾即到了秦旭的臨時營門之前,竟是不急着給自家老父見禮,反倒是頗爲大度的先衝秦旭拱拱手,滿面笑顏不似作僞說道。
秦郎?怎麼聽的這麼彆扭?不過秦旭也知道,這個年頭,對於一個年輕人的親熱稱呼便是稱之爲某郎,能被稱呼爲郎也算是被民衆接受的信息之一。但這話從曹操口中說出來,聽到在慣與賈詡和蔡邕兩位相處的秦旭耳中卻是曹操在說盡管現在青兗二州互有顧忌,但對於青州的情報兗州卻知之甚詳,正所謂知己知彼,而青州充其量算是知己而不知彼,隱晦的想要壓制己方氣勢的所爲。
“曹將軍說笑了,旭不過庸人而已,仗着家中夫人乃是主公愛女纔到今日地步,着實算不上什麼,怎麼比的上曹將軍年幼即是頭角崢嶸之輩?這一路上,令尊曹老大人,可是對旭說了不少將軍年少時的趣事,令旭着實羨慕的緊啊!”比耍嘴皮子?秦旭還就真沒怕過誰,這種明褒暗諷的事,別說在後世了,便是在現在都是經常遇到的事情,你以爲青州那些原本身屬北海無奈從了呂布的官員們,都是一副俯首帖耳的模樣麼?早就習慣了。
“咳咳,秦主簿說笑了!此番承蒙秦主簿親自相送家父愛子,之前又對家父有救命之恩,且請隨某入陳留城敘話,也好讓曹某有謝過秦主簿的機會!”剛一聽到秦旭開口曹操就有些後悔了,還和自家父親閒聊自己年幼時的趣事,且不論真假,便將他秦旭這豎子和自家老爹放在了同一輩分上,憑空沾了好大便宜。當初在陳留時吃過虧的不是自己?怎麼還選了在這個大庭廣衆之下的時候撩撥這個從來不知道尊老愛幼是何物的小子。這不是自討苦吃麼。
“曹將軍客氣的了,陳留城秦某也日思夜想許久了,而且此番前來,秦某也帶來了我家軍士郭先生給貴方二荀先生、戲先生的信函,還望曹將軍莫要對他們生疑纔是啊!”秦旭一副對曹操的邀請十分承情的樣子,同時故作小心的對曹操解釋道。
“不會!不會!自然不會!”曹操現在掐死秦旭的心思從來沒有這麼嚴重過。你這豎子,分分場合好不好?好歹你也是青州少府,左將軍主簿,也是有身份的人,在這大庭廣衆之下說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是何用意?曹某對不對那幾封書信感興趣,是能在這裡拿出來說的麼?這簡直是讓咱老曹回答不是,不回答更不是,回答了顯得小家子氣,平白將老曹的身份拉到了同你這豎子一般,若是不回答,倒還真就顯得咱老曹對屬下不信任似的,這小子,太壞了。
“秦主簿,請上路吧!”在曹操一旁的曹仁,眼看着自家伯父曹嵩在青州軍營地之內,心中的火氣簡直是越來越大,但曹操一副與之虛與委蛇的模樣,曹仁也不好暴起,只能強壓着心中對眼前秦旭這廝的怒意,將全部的火氣轉換成冷冷的嘲諷之語,語帶雙關的冷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