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九月二十九日,上午九點。
雲氏大樓的第二多功能會議室。
巨大的橢圓形會議桌,雲瑉坐在頂端的總裁椅中,眼神犀利,面帶微笑,巡視了一圈參會人員。旋即,磁性十足的聲音通過麥克風清晰地傳到會議室的每個角落、每個人的耳朵:“國慶過後,這股權收購項目將正式啓動!……項目不大,才十億。但,雲氏希望能借此打開西部市場,……我希望在座的諸位能夠盡心盡力的搞好分內之事,達到共贏目的……”
秦可銦坐在角落裡,一邊翻手裡的會議資料,一邊聽雲瑉的“戰前總動員”。聽到精彩處,她忍不住擡頭瞅瞅金字塔頂端的那人——輪廓分明,眉密目朗,威嚴渾然天成,天生做領導的料!
一個半小時後,動員大會終於在熱烈掌聲中結束。
周攀攀和秦可銦被留下,專門審查法務部拿來的雲氏與合作單位所簽署的合同。
合同審查得差不多的時候,周攀攀的手機響起:“李特助,你好!……什麼事?……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跟你們有關的施工現場出了問題。雲總想我們律師跟你一起過去處理,是吧?……好,沒問題!”一掛電話,周攀攀立馬問秦可銦:“小秦,你中午有事沒?”
“沒有。”
“剛纔,李特助打電話給我,要我跟去處理一個突發事件。但,我中午已約好跟XX公司的黎總談事情,走不開。你去,行不?”
“好。”
就這樣,李崢帶着秦可銦踏上了處理突發事件之路。
在車上,秦可銦張口問事情來由。李崢也不很清楚,只知道有幾個民工鬧跳樓。
秦可銦有點瞠目結舌:“跳樓?……找我們律師幹嗎?!應該找警察吧!”
“放心,已報了警。呃,找你們律師是雲總的意思,以防萬一。”李崢彬彬有禮的解釋。
這種事也找律師?她既不是專業救護人士,又不是救生氣囊!這雲大總裁也太能“物盡其用”了吧?!秦可銦一路腹誹。
風馳電掣趕到出事地點——XX路的一個大型建築工地、雲氏打算下半年發售的樓盤、報上正鋪天蓋地打樓花廣告。
工地大鐵門外,拉起了一道黃色警戒線,幾個警察和保安摸樣的人在維持秩序。圍觀者甚多,一個個表情亢奮,跟打了雞血一樣,衝着樓頂指指點點,還有人掏出手機猛照。
“年輕人,好好的幹嗎非跳樓呀?”
“老人家,看到垂下來的橫幅沒?黑心老闆拖欠工資!”
“這年頭,民工不容易。”
“等得好辛苦,這人究竟跳不跳?!”
……
秦可銦跟着李崢走到鐵門前,聽到一個粗聲粗氣的鴨公嗓在人羣裡嚎叫:“MD,磨蹭什麼?!跳呀!”
圍觀者集體轉頭,一致用目光或言語譴責那慫恿跳樓者。鴨公嗓一縮脖子,退出人羣幾米。
鐵門裡的承包商一見發包方代表,立馬吩咐打開鐵門迎接。一進去,承包商拉着李崢走到一旁的蔭處,焦急的問:“怎麼雲總沒來?”
李崢答:“雲總走不開,派我全權處理這事。”
“哎呀,你可能不成。對方非得跟大老闆談!”
“你剛纔的電話怎麼不說!”李崢有點惱了。
“對方剛剛提出的要求!”
“行,我打電話給雲總,看看他的意思。”李崢走到一邊打電話請示。
秦可銦有點無聊,主動跟承包商攀談:“你好,我是雲氏的顧問律師。請問,整件事是怎樣的?”
“雲總倒有意思,人沒來,倒派了小姑娘律師來。”承包商奸笑。
李崢打完電話,走過來,說:“雲總會盡快趕過來。你先跟我說說,怎麼鬧出這麼大事?!”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姓張的三兄弟到工地打工,做泥水匠,當初講好工程竣工一次性付清工資……前一陣,老大摔了一下,照了X光說什麼盆腔粉碎性骨折……我給了一萬塊醫藥費。沒兩天,他弟弟又來要錢,說醫院催繳醫藥費。我又給了五千,沒兩天,又來要錢……我叫他們拿**出來拿不出,我就不肯給錢……他們又說要結工錢走人。按合同,提前走人只能發70%的工資。他們兄弟不肯,硬是要拿百分之百!吵了幾天沒結果……結果,今天突然上樓頂說要跳樓!……真晦氣!”
李崢一皺眉頭,問:“跟他們籤的合同呢?”
承包商立馬打手機喊來包工頭。
那工頭屁顛屁顛跑過來,從包裡摸出一張皺巴巴的合同。
秦可銦接過來一看,簡直想暈。如此不平等條約,對民工沒有社保、沒有醫保、沒有意外險、沒有休假等條款,反而處處限制民工權益,居然還說得自己比竇娥還冤!
更氣人的是,包工頭還一臉諂媚的問:“律師小姐,我們都是按合同辦事,沒責任吧?”
秦可銦還沒說話,外面傳來嘈雜的說話聲,時不時夾着高亢的“我是XX報的記者!”“我們接到爆料電話,說有民工跳樓!”“你們這樣阻擾我們,是妨礙新聞自由!”……
承包商的胖臉刷地黑了:“壞了!記者怎麼來了?”掏出手機,開始罵人:“你們廢物啊?!連記者都攔不住!不是說了不能隨便放車進來嗎?!……眼睛吃屎啦?記者喬裝就認不出了!……老子養你們幹嗎?!滾幾個來趕記者……”
秦可銦聽着那暴發戶爆粗口,絲毫不懂得尊重他人。這年頭,暴發戶仗着自己有幾個錢,還真不把人放眼裡!就會以暴制暴!
李崢臉色也變了幾變,立馬走到一邊打手機:“喂,公關部史經理嗎?我是李崢……有記者要你過來處理一下,地點是……”
素質高的人,處理事情還真不一樣,以文制文!
正在他們想辦法對付記者的時候,有一個民工跑過來,說公安找管事的人。
承包商硬着頭皮,帶着李崢、秦可銦走過去。
大樓底下,黃色的充氣氣囊已經打開擺放在地面。旁邊站着一大堆民工,面色沉重地盯着樓頂。還有些民工分散站立,離一樓大廳很近。一樓大廳裡,幾個公安領導面色焦慮,頭碰頭在商量着什麼。旁邊還圍着好幾個公務員摸樣的人,一臉鄭重。
待他們走進大廳後,一個公安領導焦急的問:“大老闆來沒?”
“馬上到,在路上。”李崢趕緊搶答,並陪着笑臉掏出軟中華煙,一個挨一個的敬菸。
那公安領導把煙往右耳一夾,語帶客氣問:“你哪位?能做主嗎?”
“小姓李,名崢。現是雲氏的總裁助理,雲總授權我全權處理來着。”
那公安領導眼睛一亮,大手一揮:“上面的人情緒很不穩定,你先上去做工作。”一見李崢點頭,立刻用對講機說:“上面的人注意,雲氏總裁助理李崢馬上上去,注意接應。”
秦可銦輕拉了一把李崢,低聲問:“要我跟上去嗎?”
李崢沉吟片刻,道:“暫時不用,你先等在下面。”
秦可銦孤零零的站在一樓蔭處,不耐煩聽公安爭論解救方案。放眼望去,牆壁尚未粉刷,還是紅磚本色。地面堆放着水泥、沙子、木板等建築材料。
忽地,秦可銦手機響起。一瞥號碼,她明白是師傅來追問事情。屋裡人聲噪雜,她往屋外走了幾步,按下通話鍵:“周律師好……我現在站在這裡當木杆……事情本來很簡單,就是民工工傷和討工資未遂……現在變得比較複雜,對方要雲總親自出馬……對,壓根沒律師屁事,根本不必我們在場!……我知道,既來之則安之,我會堅持到最後一秒!”
剛掛手機,一個大手迅速伸過來,緊拽住秦可銦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