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一隻白生生的胳臂將關公拉進屋的,正是林老爺的美貌小妾碧玉。
碧玉孃家姓陳,是漳州府一戶小地主家的女兒。碧玉在歲數還小的時候,就顯露出了優質的容貌,俗稱:美人坯子。所以他爹就下狠心給碧玉投資了兩項技能:識字算賬和裹小腳。
這項投資最終得到了回報:陳碧玉及笄後,家裡就開始張羅着將她嫁給一戶吏員家的少爺做正房太太,這樣的話,那些算賬的本事就正好用上了。
就在陳碧玉憧憬着未來時,她卻踏上了去往山區的嫁船——什麼都是虛的,只有銀子才最現實。
從正房太太變成了小妾,從漳州城“下放”到了寧洋山區,從“三環內小資”變成鄉下土包子,陳碧玉自然是極度不甘心的。然而她一個只有十七歲的弱女子又有什麼反抗能力?這是封建社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真理。
來到林家寨後,陳碧玉的日子一開始倒也不難過:花了大筆銀子的林三門對她這個漂亮,能念幾句詩詞的小腳妾室很是寵愛。林家寨裡除了對她恨之入骨的大太太之外,其餘人也很和善。
好在這裡是偏僻的鄉下,沒有那麼多規矩:小妾不用去大婦那裡每天請安立規矩,雙方甚至都不住在同一座土樓,平日裡也不用見面。
在這種局面下,碧玉原本那顆怨懟,躁動的小資之心,也只能被生活慢慢壓了下來。
事情在她來到林家一年後,慢慢發生了轉變:林三門不行了。
哪裡不行了呢?那話兒。
......
大概是少年時就頻繁和丫鬟發生關係的緣故,反正郎中是這麼說的:早行人事,故而傷腎。所以林三門這兩年來,在房事上突然間就不中用了。
伴隨着不中用的,是林老爺日漸富態的身軀和衰老的表像。
可憐的碧玉自然不知道,林老爺這種情況在後世有分教:由二型糖尿病引發的男性**障礙。
於是碧玉就開始倒黴了。
從嫁入林家的第二年起,每當不能人事的老爺來過夜時,就開始用一些“角先生”,“勉子鈴”之類的器具折磨起她來。
這些器具雖說都是青樓裡的常備物事,和後世情趣店裡那些玩意都是一路貨色。但問題是林老爺不行了啊,原本是助興的節目變成了主力,這讓只受過傳統教育,並沒有被老鴇和後世的性理念薰陶過的碧玉,受到了精神和肉體上的雙重摺磨。
這一年,碧玉年方十九,正是蜜桃成熟之時,然而林老爺這種變態的假鳳虛凰式的折磨,使得碧玉的日子開始進入了噩夢模式。
噩夢的後果不止於此:林老爺身體不行了,那麼並無一兒半女傍身的小妾碧玉將來在老爺翹辮子那天,會被生養了兩個嫡子的大婦如何對待?
這麼說吧,她能有命從那片山溝裡回到孃家,就已經是僥天之倖了。
.....
被折磨後的空虛和飢渴,對黑暗生活的憎恨,這一切都讓碧玉原本被壓制下去的小資之心得到了復燃——她見過世面,讀過書,曾經夢想着做大戶主母,掌管千百家奴,所以她不會屈服於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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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計劃開始了。
在一次去縣城看戲回來的路上,碧玉略施甜頭,很輕易就將給她趕車的馬伕關公給俘獲了——女追男,隔層紙,何況這個男人還是個二十幾歲都沒錢娶妻的精壯漢子。
當天晚上,初次爬窗上牀的關公就讓碧玉領略到了關二爺的實力......水淹七軍。即便是林老爺身體還好的時候,也遠遠達不到這種高度。
從此之後,情篤意濃的日子就一發不可收拾起來。而這種團結緊張,嚴肅活潑的日子過了一年多後,今天終於來到了終點:碧玉要攤牌了。
“我有了。”
雲收雨歇後,氣喘吁吁,露出一副白嫩胸脯的碧玉此刻躺在牀上,對着屋頂,雙眼無神地說出了後世那些肥皂劇必備的那句臺詞。
“有了?何物之有?”紅臉膛的關公側着身子問到。此刻的關公,同樣露着上身,年輕的,充滿肌肉的胸膛和二頭肌上滿是汗水。
“肚裡有孩兒了。”碧玉依舊雙目無神,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屋頂。
“孩兒?”......“!誰的?我的?”關公愣了半晌後才反應了過來,得虧一直以來的警覺讓他習慣性地壓低了嗓門,沒有大喊出來。
碧玉木木地回道:“老東西兩年沒有同我行房了,不是你的,是誰的?”
“啊!這可怎生是好?”關公是個智商正常的男人,所以他很快就意識到了此事的後果。
碧玉依舊躺在那裡木木地說道:“害喜就是三個月了,約莫再過兩三個月,我的肚子就蓋不住了,到時候,就連洗衣的瞎子吳婆婆,也能知道。”
說到這裡,碧玉猛然間翻過了身,藉着窗口射進來的月光,她死死盯着關公的眼睛,緩緩問道:“我不想騎木驢,你可願浸豬籠?”
這時的關公依舊是滿身大汗,不過是冷汗。突如其來的連串信息讓他六神無主,嘴裡唸叨着:“不想,不想,莫怕,莫怕,應該有法子,應該有法子。”
“法子是有,你明兒去縣城求一副虎狼藥拿來給我喝下。”
碧玉苦笑了一下後繼續說道:“若是我能挺過來的話,也就是孩兒沒了,再有,大約我今後也不能再懷胎了。若是我挺不過來......唉,你就當沒我這個人吧,咱倆是前世冤孽。”
關公聽到這裡,不由得勃然大怒:“怎能如此?怎能如此?這孩兒是我關家的獨種,你也不能如此作踐自己的身子,不是講好要做一世夫妻的嗎?咱倆還要生一堆孩兒的。”
“左也不成,右也不成,你說該如何?”碧玉說到這裡,翻身把臉朝向了牀外。
......
關公不答話,批着褂子翻身下牀,藉着月光摸到牀頭的銅水壺喝了幾大口水,然後又用涼水洗了把臉。
這之後,他就赤腳在屋裡不停來回走動。隨着時間過去,逐漸冷靜下來的關公,臉上卻漸漸浮現出了一絲猙獰。
只見他猛地蹲下身子,臉對臉地和碧玉說道:“明兒你收拾好東西,就說去縣城看戲,咱們一走了之。”
“只是如此的話,咱們最多有兩日時間,怕是跑不遠。”
關公說到這裡,臉上又現出了那絲猙獰:“一不做二不休,這幾日待老東西來過夜,等他睡了,你且放繩下來,我出手悶死他,然後乘寨中大亂,咱們尋機再走。”
“只是如此的話,怕是大太太那裡你不好交待,嗯,需得想個好些的說辭......”
看到陷入沉思中的男人,碧玉此刻卻是眉花眼笑起來。只聽“啪”地一聲,碧玉從被窩裡伸出手在關公胸膛上拍了一下,然後雙眼發光的她將男人重新拉上了牀:“死人,莫要說那些笨法子了。”
下一刻,當貼在被窩裡的兩人四目相對後,碧玉這才小聲說道:“就是要看你有沒有膽氣豁出去。”
“你該是有法子了?”相處日久的關公怎能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是個有心計的,所以明白過來的他隨即興奮地問到。
“哼,咱們倆逃了,你家那兩個老的能有好下場?”
關公聽到這裡,連連點頭:“是,是,我就知道你有法子。”
“原本我是謀劃着讓他們先走的,時間還夠,我三個月前就開始放腳了。不過嘛......”碧玉說到這裡,露出了微笑:“你聽好,我這裡有書信一封。明日你告假,然後去龍巖縣城外的天后宮,那裡有穿着綠褂子的官軍,你且將書信交給裡面的官兒。”
“啊?什麼書信?什麼官兒?做這等事這又有何用?”
“哎,你莫急,且聽我慢慢道來。”
......
碧玉開始將今天下午聽到的會議內容說給了關公。
“如此說來,寨子裡現如今已然是大禍臨頭了?”聽明白前因後果後,關公也反應了過來:“倘若對馬嶺的林大爺真被剿了,那林家豈不是說話就完?這十里八鄉誰人不知林十萬就是林家養着的!”
“通匪大罪林家是躲不過去的!”碧玉點了點頭。
“只是歷來官軍都拿對馬嶺沒法子......”興奮了兩句後,關公突然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這回來得不是官軍,是江湖上大幫火併!”
碧玉開始給男人分析:“那些綠褂子的官軍是平了漳泉那些海上大當家的強軍!我就是漳州人,我怎能不知道厲害?哼,林十萬這幫土包子哪裡知道那些海主的厲害,滔天的銀子,砸也砸死他們了。”
“你且放心,只要這回綠褂子不中林家的計,林十萬定討不了好!”碧玉說到這裡,冷笑了一聲:“龍巖縣的陳家就被這夥人破寨了,你去時不妨先打探一番,若是無誤,再去告密也不遲。”
“嗯,就如此辦。”關公對碧玉的謀劃是心服口服的:從兩人開始勾搭那天起,一切的來往細節都是碧玉說了算的,關公只有點頭的份。
“再有,進門前記得把臉遮了。”碧玉說到這裡又叮囑道:“天后宮附近定然有汪主薄的探子,須得夜裡再去投告。”
“嗯嗯!”關公沒口子地答應着。
下一刻,兩人起身,關公開始穿衣,而碧玉則從牀尾的一道縫隙裡掏出一封信箋遞給了他。
最後,就在關公拿好信翻身出窗時,碧玉又一把拉住了他:“凡事警醒些,莫要忘了我肚裡的孩兒!”
“放心,我就是拼着這條命不要,也要保得你母子周全!”
關公說完後,就沿着繩索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