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是社會的一個角落,形形**的人都有,恃強凌弱者有之;沽名釣譽,假公濟私者有之,有的犯人藉着協助**維護監管秩序,利用**給予的一點點管理事務的權利。給同犯的改造設置障礙,這種人是最可惡的。作爲事務犯人,如果心術不正,他不但把犯人給禍害了,同時也把**給坑了,管事不能公平正義去管,普通犯人的矛盾都激化到**的身上。他們以爲管事的犯人的所作所爲是**讓他這麼做的呢?因此,久而久之,管理與被管理之間會形成對立情緒,不利於監管秩序的穩定;不利於犯人的改造。犯人能否得到良好的改造,也需要一個充滿正氣的環境和氛圍。但是,現實中,卻有個別管事犯人掛羊頭賣狗肉,千方百計的動用心機,禍害同犯。才玉新就是其中的一個敗類,我分到四大隊一中隊改造還不到半年時間,從來沒有和才玉新發生過摩擦,甚至都很少說話,他幾次以我的內務不合格而報給指導員,造成了連續三個月的獎分都低於和我一同分來的犯人獎分。開始,我百思不得其解。後來我漸漸地悟出了裡面的奧妙。
才玉新是哪種犯人呢?改造時間稍長一點的人,便認識到了,一名老犯人,家裡根本不來接見,仗勢在中隊管點事兒,他希望新來的犯人能靠攏他,以他爲尊,並適當地給他打點一點吃的、抽的。才玉新就會像你發出友善的信息,而且還會力所能及的幫助你。而我卻不是那種卑躬屈膝的人,天生的性格,無論何種環境,何種條件,強者我不怕你,弱者我不欺負你。做人應該不卑不亢,改造怎麼了?改造不能把人格改造沒了;不能把人的尊嚴改造沒了。半年裡二弟振庫來接見我一次,三弟振平來接見我一次,拿的食品我分給關係不錯的同犯或老鄉共享,我沒給你才玉新是因爲以往我們不認識,分到一起改造後,我們並沒有來往,我憑什麼會主動給你送吃的送抽的?那樣,我宋振玲也太賤了吧,我之所以不理你,你才玉新纔開始向我整事兒的。
我悄悄地問老鄉:“才玉新在中隊當內雜組長,有什麼背景?”
老鄉說:“才玉新歌唱得好,又會打架子鼓,原先也在車間幹活了,大隊曲教看他是文藝骨幹,把他提到車間巡邏的。後來中隊內雜組長空缺,中隊指導員把他調回監舍管事,沒有什麼特殊背景。”
進入冬季之後,車間基本上都沒有勞動任務了。白天,中隊組織犯人在監舍織漁網。晚上,三課教育學習已經停課,按照全年的改造程序監獄進入到爲期一個月的年終評案工作階段,每個犯人要寫出個人的全年改造總結,主要從遵規守紀、生活衛生、三課學習、勞動改造幾方面總結。之後,小組進行評議。同時,還在犯人中開展揭、擺、檢等活動。之後,評選出年度改造積極分子、勞動能手、革新能手、節約能手等;最後,結合自身一年的改造表現,向**交新一年加入積極分子申請書,由**審覈批准。每名犯人寫出新一年的改造規劃。這些是年終評審的主要內容。
白天,織漁網的任務比較緊張一些,每名犯人每天應交五片網任務,而每片網能賣幾角錢,一個月下來,一個大隊中隊也能剩下千元錢,這筆錢一般都是給犯人謀福利或中隊美化監舍、基礎建設方面費用等等。爲了搶任務,早飯後,犯人就都坐在自己的鋪頭上織網了。
冬天的早飯後,天還黑的很。也許是昨晚上看電視的原故,織了一會網,眼睛就睜不開了,坐在哪兒打起瞌睡。這時,才玉新爬在二層鋪,我的鋪頭前,探着頭,扒了我一下說:“我給你找個枕頭啊!”我睜眼見是才玉新,我明白他說話的用意。我既沒有像他想象的那樣一笑了之或低了頭,反而心平氣和地說;“不用,這樣挺好!”(其實才玉新沒必要找這個麻煩。即使打個盹兒,能交上當天任務就可以,再者,織漁網由中隊積委組長管理,這個舉動分明是沒事兒和我找事兒。)
才玉新見我這樣兒回他一句,他在地下拾起一個小板凳就向我拋來。這是才玉新公開向我過招了。如果我太面了,以後他得熊死我。
我伸手抓住小板凳,直接從二鋪上跳到了地下:“你媽媽的,才玉新,我打死你。”邊說着我邊追打才玉新。
才玉新見這陣式,他有些蒙了。這要讓我抓住,不得像捏小雞一樣,整他個半死啊。地下有許多站着織漁網的同犯,我在後面追,他就在漁網底下串來串去地躲着我。屋裡沒有一個犯人拉架。作爲一名內雜組長出現這種場面,他在犯人中的威信算是徹底沒了。
這時積委組長喊我,讓我停手。我考慮半年來和積委組長處的還算可以,不能不給人家面子,況且人家是正常管理。於是,我不在追打才玉新。積委組長下地後,我也穿上鞋,他喊我到洗漱間問因爲什麼打起來的?我把前後經過及今天發生的起因和積委組長談了一遍。積委組長說:“他這個人就這操性,待會兒我說說他。你看在我的面子上算了,再說他好歹也是個幹部用的管事犯人,別整得太不像樣了,這天,在中隊犯人面前已經丟老磕磣了。”
我說:“行,既然你說話了,我可以放他一馬,以後如果他再和我過不去,別說我對不起他了。”
積委組長說:“那不能了,他如果再找你茬,我也不管了。”
這件事兒,暫時就這樣平息了。雖然生活的環境比較特殊,有的時候不想採用過激的行爲。但如果你一再地忍讓,像才玉新這種人會當做不要臉的資本,會變本加厲地,得寸進尺。打架是違反監規紀律行爲,**幹部是嚴格控制這種行爲發生的,但今天的舉動是無奈中必須這樣做的。我覺得一個人即使是服刑改造,也不能失去霸氣,特別犯人堆裡,弱肉強食,看人下菜,潛在的意識還是很明顯的。自從這件事後,中隊的犯人對我另眼相看了,因爲我不欺負別人,也不懼怕強勢。凡是,抓住個“理兒”字,但不張揚。
轉眼臨近春節了,中隊和大隊都開始張燈結綵,佈置監舍,真有一種過年的氣氛。大隊組建了文藝隊,正在排練,準備參加監獄組織的文藝匯演。大院裡有四、五支樂隊,餘下的單位都自己找聯合單位。說聯合,其實就是讓有樂隊的單位幫助給歌手伴奏,每天樓下的排練室都會傳來樂曲聲和歌聲,四大隊是和五大隊,一大隊聯合排練,非常熱鬧。四大隊有完整的電聲樂隊和聲樂隊,這兩年很少用民樂隊,民樂隊派不上用場。因此,中隊便利用起來排練聯歡晚會節目。
有些犯人問我:“你怎麼不去參加排練呢?”
我說:“咱也不知水平怎麼樣,看一年再說吧。“
還有的犯人說:“夠嗆 ,文藝隊的人都挺厲害的,你進不去!”
。不過我心裡想,還是看了再說吧,自我認爲這塊天地裡應該由我發展的空間。改造也要接受各種挑戰,如果能發揮出自己的強項,對改造有利的話,是件好事。
春節前夕,由教改科組織的全獄服利人員文藝匯演在監獄俱樂部舉辦,俱樂部裡僅能容下7---8百人左右,因此,犯人看不到全部的匯演節目。匯演分四場進行,每天上午一場,下午一場,各個單位只能抽個百十來人代表觀看演出,作爲新犯人,我被安排觀看演出,現場有評委席,舞臺上裝飾的也很漂亮,過道處有錄像機,早已架到那裡調試,我真的沒想到監獄裡會組織這麼樣正規的演出。
從整臺節目來看,有歌曲、曲藝、輕音樂比賽。從樂隊演奏水平、歌手、演員的表演水平來看,絕不低於縣團級文藝團體的演出水平。特別是自編自演小品,相聲等語言類作品,都是反映監獄生活體裁的作品。很有品味,看到舞臺上表演,望着西裝革履,化了妝的犯人,誰能想象到這些人曾經是殺人,搶劫,盜竊的重大犯罪分子呢!觀看完演出,我的心涼了半截,我真沒有信心衝進監獄的文藝圈子裡。聽說樂隊裡有些犯人沒有犯罪前就在地、市級文藝團體伴奏了,有的歌手也曾在監外的市業餘歌手大賽中獲得過一、二等獎。
臨近春節了,中隊也開始編排聯歡晚會節目。每天晚上,中隊特意倒出一個監舍,把彈、拉、吹、唱、有這方面特長的犯人集中到一起排練。李璀森找我,讓我組織今年的中隊聯歡晚會,我說:“以往都是誰主持的?”
李璀森說:“每年都是我主持的,年年搞也沒多大新意,再者我年齡大了,不願意湊熱鬧了!
我說:“那麼地吧,今年我第一年在監獄裡過春節,對於獄內搞聯歡?怎麼形式?語言上掌握到什麼樣的尺度,我把握不好。這樣,我也放不開,今年我可以和你一起主持,我配合你,同時,也讓我有個熟悉的過程,你看怎麼樣?”
李璀森說:“行,就算我幫你一年,我也看出來了,以後咱們中隊這方面的事情非你莫屬。”
我笑着問道:“你怎麼能這麼說話,我可從來都沒有搞好聯歡節目。”
李璀森說:“什麼事兒能逃過老犯人的眼睛,一個人行與不行,以平時語言行爲就體現出來。咱們大隊教研室的杜志剛再有兩年就釋放了,他是監獄的節目主持人,如果不出我所料,那攤兒活兒將來就是你的。”
“我不敢和杜志剛比,看他主持挺專業的,他以前是幹什麼的?”我笑着問。
李璀森說:“聽說他是話劇團的報幕員。”
“你看看,我是門外漢。再說全監獄三四千人,我根本就排不上號兒!”我說。
李璀森說:“現在你主持中隊聯歡,可以先鍛鍊一下,憑你的語言表達能力和嗓音應該沒什麼問題的。”接着他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說:“你就好好努力吧,到時別忘了我就行,幹上那個差事兒,可是大院裡的名人,監獄領導眼裡的紅人啊!”
我笑了笑,沒在言語,我心裡想:改造的日子長,能達到這種境界是求之不得的。
一天,我們正在排練,中隊幹部探監時,給了我一封信。我迫不及待地連信皮都沒看,急忙用手掏信封裡面的信紙,想先睹信中內容:
“振嶺,你好!”這是玉玲來的信。
孩子因肺炎住三個月的院,所以一直沒有給你回信,你怪我嗎?今年爸爸退休了,單位有規定,凡是科級以上幹部退休後,單位給一個合同制工人指標。哥哥、姐姐和姐夫卻有工作。現在你判刑不在家,我又帶着孩子,所以,爸爸把這個指標給了我,現在在商店當售貨員,孩子病好了後,我纔剛剛上班。
讀着你的信,我的眼睛模糊了,眼淚禁不住流滿信紙,我的丈夫,你在這種環境和條件下,還關心着我和孩子,真不知道我如何是好!說句心裡話,我曾無數地想過離開你,特別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感到孤獨的時候,而你現在卻連個歸期都沒有。特別是當看到別人家夫妻團聚,一家三口共享天倫之樂的時候,我羨慕得不得了,我不知道哭過多少次,有時把孩子都哭醒了,孩子轉着小眼珠不停的看着我。振鈴,我多麼希望你能馬上回到我和孩子身邊啊!你在信中說讓我去和你辦離婚手續。現在我還沒有下決心,先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我和孩子現在的生活也有保障,我和爸媽生活在一起,嫂子這個人你也知道,沒什麼心眼子,我們娘倆就暫時維持一下吧!你不用惦記我。現在你最主要的是儘快地出來。我身體不好,不知能扛多長時間。對了,你的來信,單位的同志都看了,都誇你字寫的漂亮,心胸也大度,遇事想得開,處事得體,像個男子漢。說我能找到你是福分,還說這段時間他們和我一起到監獄看你。
另外,你現在的生活怎樣?振庫、振平去看你了嗎?都是孩子拖累的。到監獄半年了我都沒去看你,我真不是一個好妻子,你爲了我受了那麼多的苦,別說對不起的話,如果在來信時別管我‘小姐’,我是你的妻子,還是叫“玉玲”親切。好了,孩子醒了,下次再談。春節前我去不上的話,節後一定看你去,保重 !想你的妻子,玉玲草。
面對着鐵窗,遙望天際的星星,數不盡的哀思與離愁涌上心頭,日日夜夜,揮不去的是對親人的思念,孤獨與痛苦,牽掛與眷戀,苦苦地折磨着我,隨着時光的流逝,預罷不能,矛盾的心裡,無力的嘆息和一種漫過心底的絕望,時刻侵蝕着我的心靈。愛一個人不容易,但要放棄這份愛,或許會用上一生時間都放不下。唉!真不知道和尚是怎樣調整,達到六根清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