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力在於它永遠是無數必然和偶然的交織。
在某一個節點上,也許只是小小的一樁事件便能改變整個時代的走向。我曾經以爲穿越而來的天賦力量至少能影響自己所存在這一段歷史,但從李由開始,再至子嬰、項羽、虞姬……一切都沒有改變。
但當我開始以爲自己只能因循於固有的命運時,一個讓人不安的消息卻傳到了長安。
…………
這時候劉邦已經遷都到了長安。長安的長樂宮經過兩年的趕工,總算是把主要的殿宇建築羣都建了起來,至於剩下的一些邊邊角角的工程,則是以後的問題。
遷都是件大事,朝庭和後宮都爲這件事忙得不可開交。劉邦和我置了幾個月的氣,可最後還是把椒房殿外的親兵給撤了,因爲他既然不能撕破臉廢后,那麼只做這些小動作實在是意義不大。想必他原本的用意是想給我個難堪,或者是希望在氣勢上壓我一下,但幾個月下來,見我無聲無息,只是在內室靜養,竟不曾踏出宮門一步,就像是一拳打進了棉花裡,自己便也覺得沒味道。更何況遷都的事極其煩雜,後宮總是需要有人主持。可只要我這個名正言順的皇后還端坐在椒房殿裡,又有誰好出頭,因着這種種原因,椒房殿外的親衛便悄悄撤掉了。
劉邦這事做得實在有些小家子氣,所以我聽到親衛撤走的消息之後,只說了兩個字:“隨他。”
隨他去吧。這個男人,做什麼不做什麼,對我來說都無所謂了。
不過好歹坐着皇后地位置,事務上面還是逃脫不了的。椒房殿下的親衛撤走後,宮裡氣氛爲之一緩,焦頭爛額的內庭官們也總算有了可以請示的主子,於是一個個抱着大卷大卷的簡章跑到了椒房宮裡。我反倒慶幸自己在椒房殿裡靜養了數月,否則只怕還沒有精力還應付這場遷都的大事。
忙亂了近三個月,大漢朝最核心的機構終於從洛陽搬到了長安。
長安城。長樂宮。
長樂宮是大漢第一座青史留名的巨大宮殿羣,雖然是由秦朝興樂宮改建地,滿眼瓦柱俱新,但開國氣象自與別時不同。看在眼裡總是生機勃勃的。劉邦要接待朝臣,日日跑前跑後也覺得煩瑣,便選了前殿自住,後面還有十幾座宮殿。比如長信宮、長秋殿、臨華殿、永壽殿、永昌殿等等則由後宮妃嬪分居。我住在長信宮,趙姬住長秋殿,薄姬住永壽殿,而戚姬雖然沒有子嗣。但榮寵最盛,所以也單獨住了一個臨華殿。其餘妃嬪則有兩三人合居一殿的。如意是太子,劉邦特意囑咐讓他也在前殿與自己同住。不時也能見些朝臣。算是爲這個孩子用了心思。
而朝中的臣子們也隨着朝庭地遷移。將家搬到了長安,登時便把一個小城撐得滿滿當當。不過這只是暫時的現象。長樂宮主體工程結束之後,工匠們便將全部轉去擴建城池。蕭何拿來的長安城擴建地圖我也瞄過幾眼,若全部按圖建造,不需幾年,這個小小的長安就會膨脹到現在地數倍。
遷都之事才忙停當,劉邦便下詔邀請各諸侯王齊聚長安,共議擁立盧爲燕王的事情。其實盧早就在燕地執掌實權,現在把這件事提出來,醉翁之間不在酒。一則是想讓這些諸侯王們看看如今長安城、長樂宮的漢家氣象,二來也是敲山震虎,瞧瞧人家藏荼什麼下場,你們這些諸侯也都給我安份些兒罷。
而諸侯王們就算心裡明白,可除了楚王韓信之外,大家都有質子在劉邦手裡,誰個敢不依命。雖然忐忑,卻也只能老老實實的趕到了長安。諸侯王自然排場都不小,於是長安城越發顯得擁擠不堪,長樂宮外處處人聲鼎沸,簡直和菜市場也沒什麼兩樣。
不過聽說劉邦站在宮牆之上往外看時卻高興得很,當即便吩咐讓在宏學院就讀地諸王世子們都可去與親人團聚,更傳旨晚間在長樂宮內設宴招待遠道而來的諸侯王。
說起來,這應該是最高規格的國宴,因此皇后按例也該出場。不過我已經有近半年時間沒見過劉邦,所以當
來稟知我地時候,不由眉頭微皺了一下。
“娘娘,您和皇上老這麼僵着,總也不是個事兒。”呂默細聲細氣地在一旁道:“皇上讓黃大人來這一趟,大約就有談和地意思,您點個頭,笑一笑,一天烏雲便都散了。您若定要不去,只怕今晚坐在皇上身邊上的就是戚夫人了。”
“也罷。”我嘆了口氣:“我去就是。”
然後便是沐浴更衣,梳髮上妝。實事求是地說,信石雖毒,但卻有美容效果,而數月靜養,也令肌膚氣色都改善不少,再不是剛從楚營逃回來時的憔悴模樣。再加上自己粗淺瞭解的一些現代化妝常識,比如通過粉底的明暗度、胭脂、眼影的形狀改變臉形、提亮眼神等等,最後效果出來倒也不輸於人。
美女都是化妝出來的。我最後瞟了一眼銅鏡,好歹是個皇后,站出去不能讓別人看了笑話。
呂言在一旁看着,嘆息道:“娘娘,您若早花這份心思,那戚夫人哪比得了您去?”
我沉靜了一會兒,道:“若當真要淪落到以色事人,我就不是我了。”轉而擡眼看向呂默和呂言兩個,道:“不過,你們不要學我。”這兩個孩子總有出宮嫁人的一天,我倒有些擔心她們和我待久了,連我的那點傲氣也一併學了去。
御輦已在長信宮外侯着,出宮上輦走了約有盞茶功夫纔到了前殿,兩名內宦忙疾步過來在前提燈導引,一路進了劉邦的寢室。因爲和他幾個月的冷戰,所以搬進了長樂宮裡之後,他這間寢室我還從未來過。踏進了門,掃了一眼屋內,陳設相當簡單,紅鐵木雕龍戲鳳的牀榻,高懸蜀錦,一具超寬的案几,上面胡亂堆着些簡章,有幾卷還滾到了地下,角落裡放着兩隻雕花包金木箱,再邊上則是件四五層高的多寶架,牆上還交叉懸着兩柄寶劍。
劉邦正站在屋子的正中間,微微擡着下頜,伸開雙臂,由一個少年替他穿上外袍,轉身見我進來,怔了一下,方道:“你來了。”
點頭。注意到那個少年肌膚如雪,姿色絕麗,正是藉孺。心裡不禁跳了一下,卻不動聲色。其實在遷都到長安之前,劉邦身邊便多了這個叫藉孺的少年,而且幾乎從早到晚都陪着他。也不知呂澤做了什麼手腳,在這件事情上把自己洗脫得乾乾淨淨,所以還未有人把這個孩子與呂家聯繫在一起。這個時代,貴族或有錢有勢的人常蓄有男寵,那些朝臣們見得多了,倒也不特別難以接受。只是在後宮裡掀起了一些波瀾而已,也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因爲後宮裡的女人們都害怕因爲這個叫藉孺的少年得罪了劉邦,反而讓別的女人佔了便宜去。就算是戚姬也難免會想,說到底只是個啞巴少年罷了,就算能得點寵愛又怎麼樣呢,終究是連個名份都不可能有的。
劉邦又上下打量了我幾眼,卻沒有說話。這時藉孺已經替他穿好了衣袍,退後了一步,默默低下頭,。劉邦便放下雙手,隨意的擺了擺袍袖,道:“那就走吧。”說罷大踏步走了出去。
我緊走幾步跟在後面,目不邪視,輕聲道:“那孩子就是藉孺?”
劉邦的腳步頓了一下:“就是他。”然後他斜看了我一眼。
“很像一個人呢。”我臉色平靜。
劉邦沒有作聲。
如意在前面迎了過來,施了一禮,口稱道:“父皇,母后。”然後起身笑嘻嘻的看着劉邦和我。他又長高了一些,穿着身春青色中衣朝服,開始顯出一絲少年的俊秀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