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嫡親的妹妹。我也不覺微微有些哽咽,定了一道:“秀兒呢?怎麼不見她?”
“她還在蜀中呢。咱們都出來了,爹孃身邊也沒個親人說話,就一直留在身邊了。”呂嬃道:“姐姐你生的這個女兒可比我們當年乖巧溫順得多,半點也不須人操心的。”
“是嗎?都好幾年沒見這孩子,連她長得多高都不知道了。”我嘆道。
“放心放心,她可比你長得好,是個美人胚子。”呂嬃終於有點笑模樣,“我家瑞兒將來只要有你家秀兒一半,我也就滿足了。”說着,從身旁瓊瑩懷裡抱過一個兩歲多的小丫頭,低聲笑道:“是我家樊噲跟漢王出漢中前有的,樊噲到現在都還沒見過呢。”
那孩子臉形微有些方,兩腮鼓鼓的嬰兒肥,眼睛圓溜溜的,煞是可愛,因見到生人,身子扭扭着,一頭便拱進了呂嬃的懷裡。呂嬃笑着嗔道:“你看看,真是小家子氣,一點都不大方,也不知道喊人。”又轉身牽過另外一個小女孩,道:“她是舜兒,姐姐你認的乾女兒,說起來,三個丫頭裡,還就數她長得好呢。”
“見過王后娘娘。”這個才四五歲,小模小樣的女孩子規規矩矩的施了一禮。
待站起來再細看,眉目如畫,膚質勝玉,尤其是那雙眼睛,水靈靈的,極是動人。我一時都有些恍惚,幾乎疑似小時候的虞姬又站在面前。一般清麗難言。
這是扶蘇地孩子。
我心裡這麼想着,知道這個秘密連呂嬃也不能告訴,心裡卻不禁愈加憐惜起來,輕撫着她柔嫩的面頰,微笑道:“以後和太子哥哥一起喊我母后就行了,不用那麼拘禮。”
“是,母后。”舜兒低着頭輕輕喏了一聲。
晚上,我的居處擺了一桌家宴。我坐上首,次席便讓呂嬃坐了。她有些不安,低聲道:“姐姐,可要等等漢王?”
“他今夜不會來我這兒。”我淡淡地道:“這後宮裡有一個剛剛給他生下兒子的,一個快要給他生下兒子的。還有一個爲了替他生兒子還病在牀上的,他一個人劈成三份還不夠分,哪裡還有空來我這裡。”
見呂嬃面色有些沉重,我輕笑了一下:“妹妹。你也莫要操什麼心,我都慣了,現在不比當初在沛縣的時候,也不比在漢中的時候。難道還真能和他翻臉不成?”說着,舉起酒樽,對着坐在下面噤聲不言的蕭尚、葉小七、瓊瑩笑道:“今天晚上不提什麼身份。坐在這席上地。都是我的家裡人。吃頓家常便飯,大家都隨意一點。”說罷。一飲而盡。
酒入喉中,心裡卻想,一桌家宴,除了呂澤因在城外駐軍一時不在,便只缺了審食其。放下酒~.下廚了,不過這廚子也有我的三分真傳,大家若吃着不好,便是他砸了我的招牌,我回頭罵他去。”
呂嬃“噗”地笑出聲來,嗔道:“姐,你還當自己是開食肆的呂家大小姐呢,你現在是什麼身份,就算親自下廚做了,除了漢王,估計也沒人敢吃吧。”
我微然一笑,心道,其實做王后也未必比做一個單純的食肆老闆快活多少,但這話說出來,就算坐在席上的這些人也未必能明白,反而顯得矯情。向着坐下席末地瓊瑩道:“瑩兒,你姐姐近日身體有些不爽利,她和齊王路上走得慢些,再過個三五日也就到了。”
瓊瑩怔了一下,道:“我姐姐她怎麼了?”
“她心太善,只顧着那些傷兵,結果累過了頭,竟小產了。”我道:“好在醫官說只要調養得宜,尚無大礙。而且又有齊王陪在她身邊,一應照料得甚好,你倒也不必過於擔心。”
瑩諾了一聲,不過神情之間終究還是露出幾絲憂色,惹得葉小七頻頻的看向她。
“養病也講一個心情,”我含笑道:“你姐姐有齊王日夕在旁,心境自然是好的,待他夫婦回陽之後,我打算把小七和你的親事趕着辦了,瓊英看着高興,這病便又去了幾分。”
瓊瑩面色暈紅,只是低頭不語,七夜倒是大大咧咧地喜道:“謝王后,小
盼着哩。”他與瓊瑩早就是一對兒,只是七事八事次都耽誤下來,這會兒終要修成正果,自然高興得很。
既談到了喜事,席上的氣氛頓時就輕鬆了下來,幾個孩子跟着吃了些,便被婢女先帶去睡了,剩下幾個大人邊吃邊談,又過了小半個時辰,蕭尚和葉小七見天色已晚,他們身爲男子不便久留在後宮之中,先告退了,瓊瑩起身說要去看看幾個孩子睡得怎麼樣,也離了席,單隻留下我和呂嬃兩個人。
婢女上來收拾了殘席,撥亮油燈,又奉上兩盞清茶,便悄悄退了出去。
“姐,先前你沒回來的時候,我藉着送禮地名義,在宮裡各位夫人那裡走了一圈。”呂嬃靜了一會兒,似乎在確認屋內屋外都沒有人,才說道,“劉季納地這幾位夫人,可沒有一個是省油地燈呢。”
“我心裡有數。”我淡淡地道。劉邦這幾年身邊來來去去的女人何止這幾個,但只有她們留了下來,爭得了一個夫人地位份,單從這一點上看,便個個都是人精。
“我倒底是你妹妹,她們明面上倒還客客氣氣的,就算趙姬,剛剛生產過,也撐着見了我一面,唯獨那個戚姬,只一句身體不適便把我打發了。聽說劉季近年來最是寵愛於她,姐你可要小心些。”呂嬃道。
“不過是恃寵而嬌,耍些小性子罷了,”我道,“沒有孩子,再是要強,也終是一場空。”
“倒也是。”呂嬃笑道,“她想爬到你的頭上去,那是休想。”
“她也……吃了些虧,”我遲疑了一下,決定還是不把自己弄掉戚姬孩子的事告訴呂嬃,“現在又病成那樣,就算有些什麼,只要無關大局,我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了。”
“姐你的性子倒是越來越大度了。記得以前,爲了趙姬的事情,你和劉季鬧成那樣,連樊噲都沒勸回來。”呂嬃嘆道。
“以前?”我模糊的笑了笑,想起在咸陽的時候,曾爲劉邦的那一場傷心,那彷彿是很遙遠的事情,“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他還是他,我卻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我。”
呂嬃看着我,良久,方嘆了口氣道:“劉季他又生了個兒子,這眼看薄姬也要生產,若是再生一個兒子,如意兒這太子之位難免有些不穩當了。”
“應當還不至於,這兩個孩子惹不起大浪,”我皺眉道:“不過這回看到如意,似乎是有點……過於秀,以前的他野生粗長的,完全是兩個性子呢。”
“姐,這事可怪不得我。”呂嬃苦笑道,“如意自從彭城回來大病了一場,你也是知道的,可這病好以後就添了點夜夢驚厥的毛病,時不時半夜裡就突然驚醒,然後大哭大叫。白天裡呢,話也少了,也不愛動了,老一個人坐那兒發呆,碰到人也總有點怯怯的。若不是我讓伉兒成天陪着他玩,漸漸開心了些,還不知成什麼樣兒呢。”
“那,蕭尚還在教他嗎?”我咬着脣問。
“教,如意學還是學得快的,只是人沒以前那勁頭了。”呂嬃搖頭道:“他如今是咱們呂家的命根子,我小心冀冀的侍候還來不及,也不敢逼他。”
我怔怔的坐了半晌,嘆了口氣道:“不怪你,怪我。”
怪他有那樣一個父親,和我這樣一個母親。
我的心痛起來,想到他親眼看着我墮車以後,一個稚小的人兒,跟着幾乎快要喪失理智的劉邦也不知是怎樣一路逃回去的。一直在錦衣玉食,百般呵護里長大的他,又怎麼可能受得了這樣的刺激。
如意那顆小小的心,受了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