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馳見戰獄跑,當即也跟着飛跑了起來,戰獄跑出了醫院,發動了車子,喻馳急紅了眼,連忙快跑了上去,追着戰獄疾馳的車子,有好多次都差點兒被後面別的車子撞上。
戰獄通過後視鏡看得心驚膽戰,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卻依舊不想被喻馳追上來,對喻馳,他心中是有氣的,尤其是在那一吻後,喻馳的態度。
由於戰獄減慢了速度,喻馳便更拼命地追了上去,冰冷的雪夜裡,一個穿得並不算多的男人緊追着一輛黑色的車,寒風入骨,喻馳的墨發在冷風中胡亂地吹擺着,嘴脣也一下子被凍成了青紫色。
喻馳跑得很快,終於在一個轉彎處追上了戰獄的車子,他的身體不顧一切地橫在了戰獄的車子前,戰獄大驚,猛地踩了剎車,堪堪碰到了喻馳的衣服,卻驚出一身冷汗。
喻馳站在戰獄面前,隔着車子,隔着玻璃,依舊用戰獄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漆黑的夜裡,紛紛揚揚的白雪落在喻馳的額發上、鼻尖上、肩膀上,明明冷得嘴脣都青紫了,喻馳的臉上卻依舊寫滿了倔強。
漆黑的夜也敵不過喻馳漆黑的眼睛,戰獄猶記得喻馳看着他的時候,眼中總會泛着耀眼的光,令他充滿力量,如今喻馳也是這樣看着他,還帶着一點兒無辜,彷彿絲毫不知道自己在做着什麼危險的事情。
戰獄黑着臉打開車門,下車朝喻馳怒吼道:“又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跟着少爺。”喻馳理直氣壯地道。
戰獄氣結,“我不是讓你滾了嗎?!我不想看到你,聽不懂人話?”
喻馳的眼睛閃了一下,心中一痛,“少爺不想看到我可以不看,我只需要跟着,少爺可以不用回頭。”
“你!讓開!我命令你讓開聽到沒?”戰獄火燒眉毛道。
喻馳垂下頭不語,顯然沒有要讓開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剛纔攔車的做法十分危險,可他也知道,如果在這種時候放戰獄一個人離開,更危險。
戰獄無可奈何,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疼痛的太陽穴,低嘆道:“上車!”
喻馳上了戰獄的車,戰獄將車從市中心開到了城市的北邊,一路上車速飛快,連周圍兩邊的景物都看不清。
喻馳轉過頭看着戰獄的側臉,燈光在戰獄堅硬深刻的側臉上明明滅滅,明明戰獄此刻一點兒表情也沒有,可喻馳卻能感受到他的悲傷,那種深刻的悲傷。
今天是大年夜,本該是一家團聚開開心心的好日子,戰獄之前明明那麼高興,沉浸在家庭和樂的氣氛中,可一下子,林叔病重,幾個小時內,永遠離開了戰獄。
這種天堂與地獄的恐怖落差感,簡直能令人發狂。
“你既然不想滾,那就陪我喝酒去。”良久,戰獄才說了這麼一句,車速也慢了下來。
“好。”喻馳並無異議。
戰獄停了車,兩人去買了一打酒,丟在了後車座上,等人坐穩後,戰獄又開始飆車了。
喻馳知道戰獄心情不好,雖然覺得這樣開車並不安全,卻也忍着沒有說什麼。
車子很快停在了一幢大廈面前,戰獄對喻馳道:“下車。”
兩人搭乘電梯到了頂樓,戰獄開始喝酒,喻馳也沒有阻攔,當戰獄叫喻馳喝的時候,喻馳卻道:“兩個都喝醉了,我們怎麼回去?”
戰獄皺眉,“那就不要回去了,這裡天地爲席,多好,回去...回去做什麼呢?看已經死去的林叔嗎?不,我不要!”
戰獄仰起頭,大口地灌着酒,他像一個耍賴的孩子,隨意地坐在地上,酒水順着他的脖子不斷地流了下來,喻馳坐在他的身邊,滴酒未沾,“少爺,這已經是事實了。”
“我知道。”戰獄仰着腦袋看着漆黑的天空,茫然地用手接住天上飄下來的白雪,人最無能爲力的事,不就是無論如何強大,都留不住身邊最親的人麼?
喻馳突然伸出手握住了戰獄接着白雪的手,“我...我不會離開你的。”
戰獄的雙眼驀然變得一片清明,他本來就還沒有喝醉,自然將喻馳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你說什麼?”戰獄喃喃道。
喻馳一怔,“我……”
正想收回的手卻被戰獄緊緊握住了,戰獄雙目灼灼地道:“你說的是真的?”
喻馳看着戰獄的眼睛,肯定地點了點頭,他從來就不會騙任何人,更何況是戰獄。
只是每當想起戰獄還有一個丁言的時候,他有時候也會想,爲什麼他喜歡的人偏偏是戰獄,如果是在英國遇見的那個酷似戰獄的英子煞的話,大概會快樂許多吧!
戰獄喃喃道:“我相信,我相信你說的。”
酒一罐又一罐地進了肚子,戰獄有些醉了,身體歪倒着躺在了喻馳的大腿上,喻馳終於敢光明正大地摸一摸戰獄的頭髮,他知道戰獄醉了。
他也知道,戰獄很難過。
可他做不了什麼,如果戰獄難過、害怕,那他只能給予戰獄一個承諾,他不會離開他。
“喻馳...喻馳,你相信我嗎?你相信我嗎?”戰獄閉着眼睛,胡亂地說着話,還沒等喻馳回答,又轉移了話題,“林叔死了,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呢?”
“我...相信。”喻馳看着戰獄緊緊抓着自己的手,肯定地道。
戰獄又迷迷糊糊地道:“丁言...根本不是什麼,我會爲你報仇的,我知道...當年...”
喻馳猛地睜大了雙眼,戰獄在說什麼?!
“當年?”喻馳低頭看着戰獄的臉。
戰獄微微點頭,“我知道當年我救的原來就是你,丁言...不過是計,你相信我,再忍一忍,不久後,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那你們……”喻馳有些不敢置信,真相竟會是如此嗎?戰獄當初在生日宴會上將計就計收下丁言,是要利用丁言去反咬青爺一口嗎?
原來,他竟一直都誤會了戰獄嗎?
如果不是戰獄喝醉了憋不住了終於說了出來,他是不是還要爲了這件事,在心裡一直責怪戰獄呢?可爲了扳倒丁言,這個計劃戰獄一定誰也沒有告訴,大概是爲了這樣才能將戲演得更真,瞞過青爺那隻老狐狸吧!
這樣隱忍着的戰獄,何嘗不是心裡最苦的人呢?
“不過是戲罷了。”戰獄醉醺醺地繼續給自己灌酒。
此時喻馳的心卻是五味雜陳,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爲什麼他竟看不出來呢?難道他真的在乎戰獄到矇蔽了自己的雙眼、忽略事情的細節的程度了嗎?
“少爺,別再喝了。”喻馳開始阻攔戰獄,將酒罐子扔得遠遠的,易拉罐砸到水泥地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酒,給我酒,我很難受……”戰獄開始嚷嚷着,幾分鐘後,終於安靜了下來。
夜深了,雪也漸漸大了,喻馳卻還不願走,他很喜歡現在這種感覺,可惜,只要戰獄醒着,就必須繼續演讓他心痛的戲,只有戰獄睡着或者喝醉的情況下,喻馳才能騙自己,他是擁有着戰獄的。
可也不過是奢想罷了。
即使戰獄跟丁言只是一場戲碼,那又如何?那也不代表少爺就是喜歡他的,如果那只是一場戲,那麼少爺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歡男人都很難說呢,喻馳呡着脣想着。
喻馳抱着戰獄靜靜地坐着,戰獄安靜了下來,只偶爾小聲地咕噥幾句連喻馳都聽不見的話,沒再說些什麼。
喻馳見雪越下越大,細心地撫去落在戰獄漆黑的劍眉上的雪花,喻馳將醉醺醺的戰獄扶了起來,背在了身上,注意腳下,一步步穩穩地走着,乘坐電梯將戰獄帶離了大廈,回到了車裡。
喻馳開了暖氣,想到自己沒有車鑰匙,便探手到戰獄的身上找尋,誰料戰獄雖然喝醉了,力道卻仍然很大,一下子便拽住了他的手,將他整個人都拽了過去,另一邊手剛好撫到了喻馳的臉,戰獄將腦袋抵了過去,突然張開嘴,在喻馳的脖子極其顯眼的位置,一口咬了下去。
“唔!”喻馳微微皺眉,戰獄很用力,喻馳能感覺到自己的脖子流血了。
興許是戰獄也嚐到了血腥味,忽然鬆了牙關,卻又嘖嘖吮吻起那道被自己製造出來的傷口,喻馳覺得心頭突然竄起了一股不知名的火,猛地推開了戰獄。
戰獄被推開後依舊歪着腦袋閉着眼睛,不一會兒又道:“林叔,不然...明天就去登山吧。”
喻馳移開了視線,不忍再看戰獄,找出了車鑰匙後,利落地發送了車子,儘量將車開得平穩,不讓戰獄感覺那麼難受。
回到別墅後,喻馳發現客廳的大燈還開着,原來是戰凜陪鬱梓在等着戰獄回家,鬱梓看見喻馳將戰獄平安帶回後,朝他點頭道:“辛苦你了。”
喻馳搖頭,“我先送他回房間,他的房間……”
“走廊最盡頭那間,需要我帶你過去嗎?”鬱梓問道。
“不用,我知道了。”喻馳扶着戰獄往戰獄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