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廚房裡。
每天都面無表情鍥而不捨地跟着自己的喻馳露出許久不曾露出的燦爛笑容,戰獄記得,這樣的笑容用五根手指都能輕易數得清,曾經在加納斯孤島上他們在歷經飢渴後終於找到了河流,一起抓魚的時候,喻馳曾這樣輕鬆又燦爛地笑過。
而現在,喻馳又笑了,只不過並不是對他笑,這笑容,是給向嘯的。
戰獄看到喻馳的手裡拿着一個剛包好的餃子,旁邊還擺放着許多包得一絲不苟的餃子,喻馳的臉上沾了白色的麪粉,看起來像只無辜的小貓,他指着向嘯被面粉染白的鼻尖開心地笑着,向嘯根本不知道喻馳爲什麼笑,只是在喻馳笑的時候他也跟着傻傻地笑了起來。
戰獄渾身僵硬地立在原地,聽着廚房裡的一片笑聲,看着裡面兩人和諧的相處,良久,靜靜地轉身離開。
而喻馳在心情壓抑了這麼多天後,這還是第一次開懷大笑,將餃子煮熟後,兩人開心地吃了起來,向嘯看見喻馳的嘴角沾了一點兒麪粉,用手指去幫他擦乾淨,喻馳微微一笑,“謝謝。”
向嘯粗聲粗氣地道:“謝什麼?”
兩人愉快地幹掉了一大碟餃子後收拾好一切離開了大廚房,向嘯對喻馳道:“我先回房洗個澡,然後準備去值夜。”
“辛苦你了。”喻馳點頭。
兩人在分岔路口分開,喻馳也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沒走幾步,喻馳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高大的身影,立在自己的房門前。
喻馳嘴角原本帶着的笑意凝固了,有些猶豫地道:“少爺不是該在您的房間裡嗎?”
“我來找你。”戰獄乾脆利落地道,漆黑的雙瞳盯着喻馳的臉。
喻馳愣了愣,“有什麼事嗎?”
戰獄靠近了喻馳一步,喻馳卻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戰獄又往前了一步,喻馳再退了一步,他對戰獄的感情實在太複雜,複雜到難以正常地面對他。
而戰獄則被喻馳不斷的後退刺傷了心,爲什麼向嘯可以靠他那樣近,可以陪他開懷大笑,而他只是想靠近一點兒,喻馳卻會後退……
是因爲青爺和丁言所以對他寒了心嗎?可是他有自己的目的……
戰獄看着喻馳,一些問題好幾次都脫口而出,卻又被哽在了喉嚨裡,進不去出不來,戰獄想問喻馳,問他是不是因爲自己才堅持要留在軍火基地的,問他送那枚子彈給自己當生日禮物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只是,當看到喻馳清透的眼神的時候,他一個字也憋不出來。
因爲此時的他在喻馳的眼裡只不過是個跟青爺差不多的人。
戰獄在喻馳疑惑的眼神中突然一拳擊打在了喻馳右側的牆壁上,力道大得拳縫間都溢出了鮮血,喻馳驚愕地看着他,“你……”
話還沒有說完,戰獄收起拳頭,轉身走了,最終依舊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戰獄握緊的拳頭不住地淌着血,喻馳,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我一定不會放過青爺,等真正解決了青爺這個心頭大患後,我一定好好地把一切想說的想問的都告訴你。
喻馳向前了一步,見戰獄頭也不回地離開,看了幾秒,也低垂着眉眼推門進了自己的房間。
爲什麼他們之間會變成這樣?
難道就因爲自己喜歡上了他?還是因爲他的旁邊多了一個男人?
他不是故意要躲開戰獄的,只是在見到戰獄的時候就會不知不覺地聯想到戰獄對丁言的寵溺以及千依百順,想起他們在大庭廣衆下的公然調.情,他就沒法正視戰獄,戰獄的靠近會令他感到心慌不已……
如果可以回到過去,那該多好,洗完澡後的喻馳遙望着雨後的夜空,悠悠地想着……
風和日麗、天空清澈的一天,甘奧飛卻搭着甘澤回到了銀升集團總部的樓下,甘澤臉色臭臭的,不肯下車。
這個月因爲甘奧飛工作繁忙的緣故,已經放了甘澤兩三次飛機了,甘奧飛知道兒子不滿,畢竟自己曾經信誓旦旦地答應兒子在先,甘澤很懂事,在他打電話一次又一次地解釋忙碌的原因的時候從沒有鬧過脾氣,只是失落地掛掉電話,可現在……
甘奧飛有些頭疼地看着甘澤,“澤,今天有個很難約的客人過來,我保證,我一定儘快結束,不會讓你等太久的!”甘奧飛言辭鑿鑿道。
甘澤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的保證一毛錢都不值。”
甘奧飛嘴角抽搐了一下,看了看戴在自己手腕上的名錶,“澤,別鬧了,下車吧,爸爸真的要來不及了……”
“要去你自己去,我就在車上等。”甘澤閉上眼睛,再也不看甘奧飛一眼,他纔不跟老頭子上集團呢,每次只要一去看到那些女員工對老頭子那既崇拜又迷戀的眼神,他就渾身都不舒坦,他纔不會那麼笨,專門給自己找罪受呢!
“不行,這裡不能停車!”甘奧飛的臉陰沉了下來,下了車將門甩上,繞到甘澤的那一邊打開了車門,將閉着眼睛的甘澤一把從開着暖氣的車裡抱了出來,甩上車門的同時用遙控器鎖了車。
甘澤睜開眼睛,鼓成了包子臉,“還要不要臉?快把我放下!大庭廣衆的被這麼多人看到……”
“有什麼關係?這是我的集團。”甘奧飛毫不在意,將車鑰匙扔給了守在門口的警衛,警衛朝甘奧飛鞠了個躬,拿着車鑰匙將甘奧飛停在門口的豪車開去了地下停車場。
甘澤哼哼,“我有關係。”
“你有什麼關係?你是我兒子,我不覺得這之間有什麼衝突。”甘奧飛一本正經地道。
甘澤抑鬱得想死,他把臉埋進甘奧飛高檔的意大利純手工襯衫裡,被甘奧飛一路高調地抱進大堂,走過被清潔阿姨拖得地板都在反光的長廊,還被前臺的一羣女員工像看稀奇動物般圍觀了。
這是甘澤人生中,第一次,如此丟臉。
拜甘奧飛,他的老頭子所賜。
甚至在甘奧飛抱着他走過前臺的時候,他還能清楚地聽見前臺那幾個女員工好奇心滿滿的討論聲:“董事長懷裡抱着的男人是誰?”
“這你都不知道,這是董事長的兒子啊!傳聞董事長可寶貝他的兒子了,看來確有其事啊!”
“原來如此,看起來感情好好喔!”
另一個女員工一臉失落,“原來董事長都有這麼大的兒子了,想必也結婚很多年了。”
“那也未必,還有傳聞說這個根本不是董事長的親生兒子,只不過是抱養的而已……”
“真的啊?誒!我看那孩子挺面熟的,之前在關於醫學研究的電視上好像還見過他……”
“聽說那孩子還挺了不起的,噓,你們都小聲點兒,要是被董事長聽到了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
甘澤已經醉了,心說:我已經都聽到了,老頭子又不是聾子,怎麼會聽不到?
那孩子那孩子,這羣歐巴桑一口一個那孩子!甘澤黑着臉,心說:你才孩子你才孩子,你全家都是孩子!
他早就已經成年了好嗎?!哼!
“放我下來,你還要抱到什麼時候?”甘澤咬牙切齒地道,“非要全集團上下都叫我‘孩子’你才甘心嗎?”
甘奧飛不置可否,“你本來就只是個孩子。”
“你全家……”甘澤哽住了,甘奧飛的全家豈不是也包括了他。
見甘澤一副鬱悶的表情,甘奧飛嚴肅的臉破了一道裂縫,微微低着頭笑了笑,“放你下來你要走上去麼?頂層可不是十樓八樓,而是五十樓。”甘奧飛提醒道。
“所以我才最最不想到你的破集團來!”甘澤做了個鬼臉。
甘奧飛無奈的笑容裡帶着一絲寵溺,“有我在。”
甘奧飛穩穩地抱着甘澤,放棄乘坐那架黑金色的董事長專屬電梯,往被打掃得一塵不染的樓梯走去。
“我可以自己走一部分,你少看不起我了!”甘澤不甘心地道。
他不喜歡到甘奧飛的集團除了因爲不喜歡看到那些女員工覬覦他的老頭子的表情,更因爲這幢樓實在是太高了,足足五十層,偏偏他還不能乘坐電梯。
平時不管去哪裡,五樓、八樓、還是十樓,他都是走樓梯的,如果甘奧飛在的話,也會陪着他走樓梯。
很小的時候甘澤曾經被人綁架過一次,那時候歹徒就是將他藏在一部廢棄的電梯裡,完全密閉的漆黑的小空間裡,被甘奧飛找到救出來後,甘澤已經被嚇到不會哭了,從此便留下了害怕電梯、害怕密閉空間的陰影。
他很少來集團,所以即便是甘奧飛的助理也沒見過他幾次,因爲每次只要他來集團,甘奧飛就會陪他走樓梯,或者揹他上五十樓。
雖然很感動很幸福,可是甘澤還是不喜歡在這方面成爲甘奧飛的累贅,他是個男人,甘奧飛在事業上達到的巔峰他雖然難以企及,但他同樣也在醫學上付出了不少,也得到了不少的成就,他想跟甘奧飛並肩站立着,而不是做個需要甘奧飛照顧、呵護的孩子。
甘奧飛是不可能會愛上一個孩子的,可是那個陰影對他造成的影響實在太大,不管他如何嘗試,都邁不過那個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