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炳?
西門晚愣愣的看着守護在自己身前的男人,“你姓冷?你是冷家的人?”
蘇染畫微眯起眼睛掃向李炳,這件事可是她絕對沒有料到的。她只是覺得那個被稱爲周公公的冷冽與李炳長的很像,加上他又藏匿在屏風後的舉止,可以猜測到他們二人應該有血緣關係,但是絕對沒想到他們不僅是前朝皇族後裔,而李炳竟然是要替代西門顯楚的人選。
這麼一來,李炳一躍成爲與西門昊爭奪江山的人。
這纔是真正的世事無常啊!
“李炳,你一心想爲迎娶晚公主改變自己的身份,看來這根本就是輕而易舉的事。”蘇染畫笑道。
西門晚被李炳緊握住的手往回縮了縮。
李炳回過身,目不轉睛的直視着西門晚,嘴邊溢出一絲苦笑,“怎麼?公主對我有意見了?”
“太突然,這真是太突然了!”西門晚不知所措的搖着頭。
李炳輕輕的抽了抽脣角,“不只是你覺得突然,就連我剛知道這件事時也震驚不已。我竟然也有資格做皇帝?”
“當然。”冷冽神情傲然,“爲父已經老了,只爲你取回這萬里江山,龍位留給你去坐,江山留給你去守,相信你這麼多年跟在西門顯楚身邊學到了不少的治國之道,定能擔此重任。”
李炳鬆開了西門晚,回身走向冷冽,“父親?我自認熟知宮中多少秘聞,竟然沒有查到在文淵閣整理書籍的周公公纔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更沒想到自己會跟冷家扯上關係。”
當他決定帶着白依依返回東王府時,不想半路上聽說了東王府發生的突變,當他趁着夜色潛進休息中的押解隊伍裡找到西門晟時,看到的是一個令他此生難忘的東王。
沒有了往日的玉樹臨風,溫潤豪氣,只是一個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的人,西門晟的形象在李炳心中瞬間倒塌,一直以來想要歸屬依仗的人在一隻腳已經踏進墳墓的時候就註定他再難翻身,也就意味着李炳自己失去了最後的靠山,並且跟着東王一起成爲了天下不容的同黨。
就在李炳爲自己夢想破滅而失魂落魄的時候,恍惚間看到了西門晚的身影,便想着再見她最後一眼。於是丟棄了白依依,獨自返回了京城。
沒想到剛潛進皇宮就被突然出現的周公公帶到了文淵閣的書庫裡,接着他便聽到了一個驚天秘事。
周公公告訴他,就算他不潛進皇宮,也會有人將他找回來的。因爲一直以來都有人在關注着他的去向。
李炳知道自己與這個不善言語的周公公長的有幾分像,但是天下相像的人有很多,他自然不會多想,何況周公公是宮裡年歲頗高的太監,料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是這個太監的親生兒子。
宮中竟然藏着假太監?
周公公告訴李炳,其實他叫冷冽,與宮中一位宮女歡好,秘密生下了李炳。李炳出生後,爲了讓他有一個見得光的成長環境,便與剛生下一女的李將軍府的夫人商議,暗中掉了包,以李家兒子的身份活了下來。而那名宮女在生下李炳後就被秘密處死了。
當時已經年逾四十的冷冽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屬於他的兒子。
李家與西門晟生母孃家人關係要好,便送李炳做了西門晟的書童,結伴長大。
但是,當西門晟被遣到江南的時候,冷冽讓西門顯楚用弒骨粉將李炳強制留在了宮中,成爲了一名皇上的近身侍衛。
這樣做,一是爲了有一個將李炳留下的理由,二是爲了鍛鍊李炳的生性能力,三則是給李炳一個耳薰目染帝王生活以及處理國務的機會。
而如今,所有的時機都已經成熟,李炳到了恢復冷姓,並且執掌江山的時候。
李炳聽了這番話,只覺得似在做一場夢,恍恍惚惚。他曾想成爲輔佐西門晟登基的功臣,可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坐到那個位子。
但是不能不說那個位子充滿了誘惑,否則西門家的兄弟們也不會爲了那個位子手足相殘。
但是,冷冽又接着說爲了斬草除根,要殺掉所有西門家的人,包括西門晚。
李炳不願答應,纔有了故意去翠竹閣對西門晚試探心意的那番對話。因爲冷冽最後妥協道,只要西門晚對他不離不棄,一片真心,可以允許即位後的李炳納西門晚爲妃,但是要對她絕育,絕不許她生下流有西門家血統的子嗣,以免重蹈今日西門顯楚的覆轍。
此時,李炳站在冷冽面前,還是覺得這個父親二字叫出來生疏的很。既然生活在西門顯楚身邊,自然對權勢算計明白幾分。他知道自己只是這個突然冒出的生父手中的一枚棋子,爲的不過是恢復冷家失去的江山,復辟大明王朝的霸業,根本談不上什麼父子情深。
“那又怎樣?”冷冽聽了李炳帶些自嘲的話,不以爲然的挑挑眉,“只要你知道即將坐上皇位,傲視天下的人是你自己就成。一字並肩王算什麼,九五之尊的皇帝纔是至高的榮耀!”
“李大哥,你可千萬不要做傻事!”回過神的西門晚上前一步,追隨在李炳身後,急切的道。
“我說了,你沒有資格如此稱他。”冷冽瞪向西門晚道,“他向你們西門家叩首夠了,以後輪到你對他行叩拜大禮,別再讓我聽到一句大不敬的話!”
“嚇着你的兒媳婦了。”蘇染畫輕笑着,將西門晚拉到自己身邊,“不是還沒到那位子上麼,眼下可不是在乎這些小節的時候,還需謹慎行事,嚴加防備纔是,可千萬不要功虧一簣啊,若有機會,我可是還想好好的活下去。”
冷冽定定的看了蘇染畫一眼,朝她走來。
“那個死去的西門昊是真的嗎?”冷冽站在蘇染畫面前,目光犀利的直視着她。
“是不是真的,帶到宮裡驗一下不就知道了?”蘇染畫揚揚眉,她就知道一具假的屍體不能讓宮裡的人確信,但多少也能起到迷惑的作用。
冷冽與蘇染畫四目相對,雙方都想探進對方的心底。
“其實,當你將我從天牢裡放出去的時候,就該毫無疑慮的相信我。”蘇染畫收回目光,“宮外的事情你一定有辦法知道,北王府的混亂與明月樓的覆滅你一定看在眼裡,我是一心想要將西門昊剷除的乾乾淨淨。至於南王——”
蘇染畫擡眸看了眼冷冽,“他的那幫人識時務的散的散,不識時務的被胡家接手,妄想篡奪皇權垂死掙扎,已經在自尋死路了。再說護城河就那麼一條,當時我與西門昊一起掉進河中時,就已經被人盯緊,除了發現那具屍體還有什麼?”
冷冽的目光一直放在蘇染畫的臉上,判斷她話中的真假。
確實,現在宮外的明月樓連同其他的幾個地方連遭破壞,連他都沒想到西門昊會有那麼多的秘密據點,而且死傷了那麼多人是事實。
雖然僅憑數十個人難以動搖北王府的根本,但是足以將局面攪亂,配合上西門昊已死的消息,北王府的狀態似乎陷入了空前的混亂。
“你是怎麼逃到皇宮的?”冷冽反問。
“多虧我學到了龜息功,加上在江南時習練的上乘水性,趁着那些人尋找到西門昊屍體時愣神的工夫,我便藉機隱在水中逃開了。”蘇染畫道,看着冷冽還存有疑慮的眼神,心一橫,咬牙道,“你若是不信,我就弒血爲誓!”
音落,蘇染畫拔出腰間佩戴的匕首,朝自己的手臂劃去。
血像決了堤似地大滴大滴落在地上,西門晚的面色跟着慘白,踉蹌的後退。
蘇染畫緊握着拳頭,示意給冷冽與李炳,“你們看到了,這點血與我飽受的恨根本算不得什麼。你們不是女人,不瞭解親身感受到腹中的孩子一點點被撕去的痛苦。所以,就算西門易不是我殺的,我也想當做是我親手殺的,雖然我惱師父,但沒有真的怪他,只是在恨自己沒有來得及親自出手,所以,我在昭和殿時對所有人承認西門易就是我殺的。這種恨在骨頭裡的復仇的心,你們懂不懂?!”
“死屍很快就運到宮中,到時候自有定奪。”冷冽垂下眼瞼看了眼地上的一灘血跡,“現在先準你跟着我們。”
蘇染畫放下手臂,從衣襬處扯下一塊布裹住了傷口。暗道,西門昊,你可是又欠了我一刀!
“你沒有什麼想問的了麼?”見蘇染畫突然一言不發,冷冽反而覺得有些氣息不順,他知道此時在蘇染畫心底的疑問根本不會少,冷家突然冒出頭,牽扯的問題有很多。
“疑問很多,不過還是等事成之後再解釋吧,現在沒有多少時間。”蘇染畫手捂着受傷的手臂道。
她聰明的選擇了謹慎言行,對冷冽與西門顯楚莫名其妙的關係也按下了好奇之心,故作不知。她懂得言多必失的道理,不經意的一句話都可能牽動起對手的疑心,所以選擇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