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黑客小哥的消息後, 寧楚楚半分都等不得,當即就要出發去見洪武,但黑客小哥卻急忙叫住了她。
“寧小姐,你先別急, 反正人已經被我逮到了, 根本跑不了。”對方經過變聲器處理的聲音裡含着股笑意。
寧楚楚微微閉眼, 深吸一口氣, 也慢慢恢復了理智。
黑客小哥有條不紊地解釋道:“是這樣的, 寧小姐。我的原則是絕不會見僱主, 所以, 我是不能陪你去見洪武的。”
寧楚楚紅脣微張,剛想開口說什麼, 就聽他繼續道:“但洪武這個人剛出獄, 我找到他的時候,他甚至在當街搶劫。我就是用他搶劫的把柄做威脅,又利誘一番, 才讓他乖乖配合的。所以這個人很危險, 我不可能讓你一個人去見他。”
“謝……咳咳,”黑客小哥說得正流暢, 突然間就噎了一下,他輕咳兩聲,極不自然地轉口道,“我就幫你找了兩個保鏢, 他們很可靠,會陪你去見洪武。”
寧楚楚如今滿腦子都是洪武這個人, 並沒有發現黑客小哥剛纔那極不自然的停頓,只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你現在在片場是吧?很快那兩個保鏢就開車去接你, 你直接跟他們走就可以了。”黑客小哥耐心地爲她解釋,簡直服務到無微不至,“寧小姐,你放心,他們反偵察能力很強,洪武所在的地方也很隱秘,你不用擔心狗仔之類的。”
“他們也絕對會保證你的安全。”
寧楚楚回神後微微一笑,柔聲道:“謝謝,我相信你。”
畢竟是謝勁秋介紹的人,寧楚楚自覺可以無條件地相信他。
某種程度上,是她非常相信謝勁秋這個雷厲風行又靠譜的男人。
“好,我把他們的聯繫方式給你,你到時候聽他們安排。”
兩人說定之後,寧楚楚就開始了焦灼的等待。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馮一帆和裴望都發現了她的心不在焉,有些擔心地詢問她,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寧楚楚只笑着推說自己狀態不好。
她想了想,乾脆直接跟馮一帆請了個假,靜等那兩個保鏢的到來。
他們沒有讓她等待太久。很快寧楚楚就按照他們的指示,秘密地上車,準備前去見那個名叫洪武的男人。
在車上,寧楚楚看着窗外飛速掠過的風景,雙眸漸漸失了焦距,陷入沉思之中。
洪武……
這個人居然是雲舒的前夫,雲依柔的親爸爸?
當初剛從系統口中得知這個關鍵性的人名時,寧楚楚本可以提前用真話系統測出他的身份。但考慮到之後總要切實查到證據,寧楚楚便沒有多此一舉,只靜待黑客小哥的調查結果。
如今她知道了這人的身份,也着實被震驚了。
她對洪武這個人根本沒什麼印象。小時候的她完全是個不知世事的天真小公主,眼裡只有漂亮的衣服首飾和玩具,幾乎不在乎大人的世界,畢竟那個時候爸爸媽媽的關注中心就是她自己。
從雲舒和雲依柔這對母女以強勢的姿態闖入寧楚楚的生活,並殘忍打碎了她美好家庭的那一刻起,她們就只有母女兩個人,身邊從未出現過一個叫洪武的男人。
雲舒似乎是早早地就離婚了,她跟雲依柔對洪武閉口不談,而寧廣忠和談青竹也從未主動提起過他。
按理說……既然是雲依柔的親生父親,那麼衆人平時的言談中,總會難免提到他。
可爲什麼……大家對這個人反倒有種諱莫如深的意味呢?以至於寧楚楚竟從未聽過他的名字。
寧楚楚眸光微閃,不自覺攥緊了座椅的邊緣。
反正等過會兒她親眼見到洪武,一切就能真相大白了。寧楚楚在心裡暗自勸自己不要太着急,但面上還是泄露了些許心緒。
那兩個保鏢人高馬大,也分外寡言,他們沉默地開車將寧楚楚送到一處隱秘的樓房裡,寧楚楚跟着他們七拐八拐地走了一會兒,就進到一個寬敞但空曠的房間裡。
這個房間構造有些奇怪,很像是審訊室,裡面的套間裡幾乎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把椅子,椅子上被結結實實地綁了個男人。
中間有一道玻璃牆,既可以將裡面的聲音隔斷,又能讓外界的人隨時觀察裡面的狀況。
“寧小姐,那就是洪武,您可以進去見他了。”一名保鏢恭敬道。
寧楚楚詫異道:“你們怎麼把他綁起來了?”
保鏢一臉嚴肅地說:“這個人前不久還在拿刀搶劫,十分的危險,我們不放心讓您單獨進去見他。所以就跟他做了個交易,把他綁起來跟您聊天的話,多付他一倍的報酬,他很開心地同意了。”
交易……很開心地同意了……
寧楚楚抽了抽嘴角,沒有再深究此事,只急切道:“我可以進去見他了嗎?”
“當然。”
“他被我們綁的很結實,絕對掙脫不開,您放心就好。”他貼心地解釋道,“而且我們就在這裡呆着,聽不到你們的談話,可一旦洪武有異動,我們就能立刻發現,並衝進去制止他。”
“您完全不需要害怕。”
寧楚楚仰頭對他露出一個真誠而溫柔的笑容,“謝謝你。”
她是真的有點感動。黑客小哥是從哪裡找來的這麼好的保鏢啊?既讓人有安全感,又這麼貼心,完全撫平了她身處陌生之地、即將見到陌生而危險的男人的緊張感。
寧楚楚本就好看,一旦笑起來,更是如玫瑰般嬌豔明媚,耀眼得讓人不敢直視。
那保鏢被她笑着道了聲謝,嚴肅的臉瞬間漲紅到了耳根。他眼神閃躲,瞬間低下頭,心虛地不敢跟寧楚楚對視。
保鏢在心裡琢磨道:老闆娘對他笑得這麼好看,謝總會不會扣我工資啊?
在保鏢的思緒悠悠飛遠時,寧楚楚已經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那間“審訊室”的玻璃門。
這是面單向玻璃,所以,在寧楚楚推門進去後,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才意識到,有人來了。
男人刷的擡起頭,面上有着濃濃的警惕之色。他望向寧楚楚的目光中隱隱含着懼意,聲音微抖:“這位小姐,您有什麼話儘管問,我一定知無不言!”
寧楚楚詫異擡眉,一雙凌厲的桃花眸毫不遮掩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目光中充滿了審視。
她倒是沒想到,這個剛出獄,甚至前不久還在當街搶劫的男人,居然會如此配合,還一副被嚇破了膽的模樣。
看來是黑客小哥和那兩個保鏢提前敲打過他了,所以洪武才這麼乖覺。
這事兒辦得,真是貼心又妥當。寧楚楚滿意地勾了勾脣角。
既然洪武如此配合,那剩下的就好辦了。寧楚楚緩步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打量着他。
洪武身量很高,肩膀極寬,但身形卻很消瘦,面色枯黃憔悴,看來是在獄中吃了不少苦,出來後也生活得不夠好。
他臉上髒兮兮的,頭髮糟亂地披散着,但五官長得不錯,相當英武,眉眼間跟雲依柔十分相似,不愧是親父女。
將洪武的狀態盡收眼底後,寧楚楚深吸一口氣,定了定心神,冷聲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洪武眼神閃爍,小心翼翼地擡起頭打量她,試探地問道:“這、這位小姐……我真的沒見過你啊。”
洪武剛出獄沒多久,整日裡疲於奔命,爲了維持生計而操勞,自然不會有了解當紅女明星的機會。
但寧楚楚問的當然不是她的明星身份,而是……
“我是雲舒的繼女。”寧楚楚好整以暇地坐在他面前,悠然說道。
聽到雲舒的名字後,洪武愣了一瞬,而後瞬間青筋暴起,眼睛裡都透着瘋狂的猩紅。
“那個賤人,我要打死那個賤人!”洪武面色赤紅地怒吼道。
看着洪武狀若瘋狂的模樣和他眸中的恨意,寧楚楚就知道,他跟雲舒之間果然有着不少隱秘的過往。
而這大概就是揭穿雲舒的關鍵。
寧楚楚冷眼看着洪武發瘋,等到他慢慢平靜下來,他才警惕又兇狠地瞪着寧楚楚,質問道:“你綁我是爲了什麼?是想幫那個賤人對付我嗎?”
“老子已經被她害得坐了十幾年牢,她還不肯放過我?!”
寧楚楚扯脣一笑,眼神涼薄道:“恰恰相反。我找你,就是爲了對付雲舒。”
洪武聞言愣了一瞬,而後若有所思地喃喃道:“雲舒的繼女……”
他驀地擡眼望向寧楚楚,驚疑不定道:“你是寧廣忠和談青竹的女兒?”
寧楚楚眸光微凝,面上鎮定自若地點了點頭。
“難怪,難怪……”洪武臉上的笑意有些扭曲,“你確實該恨她的。”
洪武很快便恢復了冷靜,他直視寧楚楚,問:“你需要我做什麼?”
只要能報復那個女人,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見洪武願意配合,寧楚楚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當然,她不可能完全相信這個作惡多端的男人。但是,有了洪武提供一部分線索,再用她的真話系統加以驗證,想必事實的真相很快便能呈現在她眼前。
寧楚楚定了定心神,在心裡整理了一下思路,開始有條不紊地探究雲舒的秘密。
寧楚楚和洪武一聊就聊了將近五個小時。
兩個保鏢盡職盡責地守在玻璃門外,時不時不動聲色地瞟一眼裡面的情況。
一開始,寧小姐的態度還算鎮定,但隨着她跟洪武聊天的時間越長,她的臉色也越發難看起來。
後來,寧楚楚甚至猛地拍了下桌子,憤然起身。她眸光狠厲,面色潮紅,身體都被氣得微微發抖。
洪武瑟縮了一瞬,連忙對她解釋什麼,寧楚楚緩了很久才慢慢平復下來。
兩名保鏢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寧楚楚的面色比先前冷了好幾倍,桃花眼裡是前所未有的冰冷怒意,她紅脣微啓,看嘴型,是在對洪武示意:“繼續說。”
就在這時,兩名保鏢收到一條消息。
那條消息很簡單,一如那個冷淡寡言的男人:【她怎麼樣了?】
保鏢斟酌着回覆:【寧小姐已經跟洪武聊了快5個小時,目前還沒有要結束的跡象。】
那邊很快就回復了:【她沒有吃飯嗎?】
【沒有。】保鏢感受着腹中的飢餓感,心裡不由得產生些期待。
如果寧小姐去吃飯,那麼他們就也能吃飯了!
【我在附近定了餐廳,等她那邊結束,立刻載她去吃飯。】
保鏢:“……”
【好的,謝先生。】
保鏢喪氣地垂下肩膀,無語凝噎。
謝總可是身家萬億的霸道總裁啊!這種時候不應該讓他們強行帶寧小姐去吃飯,免得她餓壞了身體嗎?
謝總這總裁一點都不霸道啊!
保鏢們只能任勞任怨地繼續等待。終於,深夜的時候,寧楚楚緩緩起身,看樣子是要結束對話了。
兩個保鏢精神一震,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寧小姐是鐵人嗎?不吃不喝地“審問”了洪武這麼長時間,他們兩個大男人都快餓暈了。
耗了這麼長時間,寧楚楚當然也已經到達極限了。她面色蒼白,起身的時候甚至身形晃了晃。
保鏢顧不上什麼保持距離,趕緊上前扶住她。
寧楚楚對保鏢輕輕道了聲謝,轉頭面對洪武時,目光又變得凌厲而冷淡,“幾天後雲舒過生日,到時候你聽我的安排。”
洪武忙不迭點頭,眼裡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記住,你要完全聽從我的安排,決不能輕舉妄動。”寧楚楚居高臨下地睨着他,氣勢驚人,“否則……”
洪武脖子一縮,後怕地連連點頭。
這個姓寧的女人邪門得很。他剛纔還想着糊弄她,爲自己謀點好處,結果她一張口就能戳破他的所有謊言,連某些極隱秘的事情都能一針見血地點出來。
洪武被這彷彿無所不知的女人狠狠地唬住了,生怕她一張嘴爆出自己幾個把柄,再將他送進去呆個十幾年。
寧楚楚冷冷地睨他一眼,昂首離開這間“審訊室”。
保鏢一手攙着她的胳膊,一手虛虛地放在她的腰後方,活像伺候老佛爺。
他謹慎地道:“寧小姐,我們先送您去吃飯吧。”
寧楚楚的心思卻根本不在這上邊,只若有所思地皺着眉頭,問道:“洪武這段時間就一直呆在這裡?不會讓他跑了吧?”
保鏢立刻道:“您放心,有人看着他的。”
寧楚楚點點頭,猶想再問點什麼,下一秒就聽見一聲“驚天動地”的咕嚕聲。
寧楚楚:“……”
她轉頭看一眼保鏢們窘迫臊紅的臉,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在這裡耗了實在太長時間,連帶着他們也一直耗着。
寧楚楚歉意地衝他們笑了笑,當即說:“抱歉,今天佔用你們太多時間了,我請你們吃飯吧。”
保鏢面上一喜,下意識地說道:“不用,謝總早就定好餐廳……了。”
另一個保鏢用力掐了他一下,這才讓一時得意忘形的人驀地回過神來。他額上瞬間冒出些冷汗,訕訕地低下頭,不敢去看寧楚楚的臉色。
寧楚楚微微一怔,眸中浮現出些許茫然,而後無奈地搖頭笑了笑。
她早該想到的,既然黑客小哥是謝勁秋介紹給她的,那麼這兩個訓練有素又忠心的保鏢,自然也跟謝勁秋脫不了關係。
況且,這兩個保鏢對她的態度堪稱小心恭敬到極點,如果沒有人授意,是不可能做得如此貼心妥當的。
寧楚楚疲憊地閉了閉眼睛,苦笑着想道,明明她最近已經在刻意跟謝勁秋劃清界限了,得了他一丁點好處,都恨不得加倍還回去,生怕欠了他太多人情,導致她以後做某些決定時會受到掣肘。
但是……她跟謝勁秋之間的牽扯怎麼越來越多了呢?!
寧楚楚幽幽地嘆了口氣,謝勁秋這次的確幫她不少,她總不能沒良心地認爲他是多管閒事,所以……
寧楚楚只遲疑了片刻,就果斷對兩個保鏢道:“帶路吧,先去吃飯。”
保鏢們心中忐忑,一言不發地跟上寧楚楚,心裡默默地盤算着——不小心把謝總供出來了,他們會被扣多少工資呢?
開車前往餐廳的路上,寧楚楚抽空給謝勁秋打了個電話。
謝勁秋估計是打算默默地在背後幫她,壓根兒沒想在她面前“邀功”,但寧楚楚既然已經知道了,就無法心安理得地裝傻。
謝勁秋接電話的速度相當快,快到只一眨眼的時間,寧楚楚就聽到了他冷淡磁性的嗓音,“喂?”
“謝先生,”寧楚楚定了定心神,客氣而溫和地說,“謝謝你的保鏢,勞你費心了。”
謝勁秋沉默片刻,問:“你知道了?”
“嗯。”寧楚楚餘光瞥到兩個保鏢緊繃的脊背,不由得好笑地搖了搖頭,柔聲道,“他們口風很緊,是我自己猜到的。”
爲了增強她話中的可信度,她還特意開了個玩笑,“畢竟,我又沒多給那個黑客小哥錢,他憑什麼幫我聯繫這麼專業的保鏢呢?一看就要花不少錢的樣子。”
寧楚楚話音剛落,兩名保鏢就興奮地對視一眼,面上有着掩不住的喜色和感動。
有了寧小姐開口幫他們說話,即便謝總能猜到是他們倆說漏了嘴,也不會再苛責他們了。畢竟寧小姐都親自開口了,謝總怎麼可能不給她這個面子呢?
果然,謝勁秋冷硬的嗓音裡帶了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嗯,回來我給他們加工資。”
聽着謝勁秋溫和的聲音,寧楚楚一時間心緒有些複雜。
她以前從未想過,居然能跟這個冷淡矜傲的未婚夫像朋友一樣說笑。
真話系統帶給她的改變確實很大。
但現在,寧楚楚寧願謝勁秋還像從前那般眼裡根本看不到她,那她就不必如此糾結了……
寧楚楚翹起的嘴角緩緩回落,片刻後,再次輕聲道:“謝謝你。”
謝勁秋沉默的時間有些久,“不用跟我客氣。”
聞言,寧楚楚的眉心狠狠地跳了跳。
謝勁秋這話裡的深意……寧楚楚不敢深想,趕緊出言轉移話題,“該謝還是要謝的。”
寧楚楚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天色,輕笑道:“今天太晚了,改天請你吃飯。”
過了一會兒,手機裡傳來謝勁秋平靜溫和的聲音,“還好,我剛下班。”
寧楚楚:“……”
她抽了抽嘴角,無語地問道:“那……現在一起吃?”
“嗯,我馬上到。”
寧楚楚:“……”呵呵,也對,餐廳都是他定的,他都不需要問在哪裡吃。說不定謝勁秋還能比她先到呢。
寧楚楚幽幽地嘆了口氣。謝勁秋突然放下了他高冷矜貴的架子,還真讓她有點難以招架,尤其是在她正糾結這檔婚事的關鍵時刻。
事已至此,寧楚楚也只能硬着頭皮先應付着,畢竟她現在既要拍《狩獵者》,又要分心處理雲舒的事,實在抽不出空來思考別的。
謝勁秋一旦對某些人和事上心起來,他的體貼和妥當便體現在方方面面。
他定的這家餐廳距離寧楚楚和洪武見面的地方很近,開車纔不到十分鐘,顯然是考慮到了寧楚楚的身體。
很快,寧楚楚就跟謝勁秋在這家餐廳見面了。
謝勁秋既不過度熱情殷勤,卻也不再像從前那般冷淡。他起身幫寧楚楚拉開椅子,舉止紳士而有禮。
這次再聚餐,寧楚楚的態度自然又有了微妙的改變。
謝勁秋不動聲色地觀察着面前坦然隨性的未婚妻,突然有些記不清,以前那個溫柔小意的她是什麼樣子了。
現在這個從容張揚,光芒萬丈的寧楚楚,纔是真正的她。
寧楚楚對謝勁秋不再像曾經那般殷切熱絡了,而謝勁秋雖然有心跟她好好相處,卻實在不知道該怎樣跟未婚妻交流。
沒了寧楚楚的主動攀談,兩人吃飯的時候分外安靜,好在寧楚楚姿態隨意不拘謹,所以並不顯得尷尬,反而有種靜謐的溫馨。
眼看着一頓飯快要吃完,謝勁秋的心裡天人交戰,他處理公事的時候從沒這麼糾結過。
對他來說,未婚妻已經成了最需要小心對待的“難題”。
這種感覺對他來說很是陌生,不過……意外的還不錯。
謝勁秋在心裡整理了一番措辭,沉靜地問道:“過段時間雲舒的生日,需要我陪你一同出席嗎?”
他就算沒有刻意去打探什麼,也能夠猜到,寧楚楚是打算在雲舒的生日宴上直接拆穿她。
寧楚楚聞言微微一怔,然後她幾乎沒有猶豫,直接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處理。”
謝勁秋神情不變,淡淡地點了點頭,“好。”
寧楚楚不以爲意,繼續低頭吃飯,她着實餓壞了。
但這時,系統卻突然冒泡了,“宿主,你又成長了喲!”
寧楚楚舀湯的手不易察覺地頓了頓,她低頭若無其事地喝着湯,在心裡迴應道:“什麼成長了?”
系統的機械音里居然能聽出股老懷大慰的滄桑感,“你不記得了嗎?上次,你拿着雲舒轉移資產的證據去當面錘她時,還特意把謝勁秋叫上了呢!這次你卻可以獨立錘雲舒了,這可是明顯的進步!”
寧楚楚:“……”
她低頭擋住微抽的嘴角,無語道:“只是因爲這次的事件牽扯到我媽,還有十幾年前一些很骯髒的事,我不想在謝勁秋面前暴露家醜而已。”
不過……嘴上習慣性地懟了系統後,寧楚楚不由得陷入沉思。
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的確成長了。
上次去錘雲舒的時候,她手裡握着雲舒轉移資產的確鑿證據,身上也帶着系統這樣一個超級外掛,但她還是下意識地把未婚夫謝勁秋叫上了。
因爲在她的潛意識中認爲,對雲舒和寧廣忠來說,位高權重的謝勁秋比她本人更具威脅力和震懾力,所以即使她勝券在握,也下意識地叫上了謝勁秋這個“靠山”。
但這次……
寧楚楚想到自己方纔拒絕謝勁秋時的乾脆和果決,以及胸中涌動着的無限勇氣,面上慢慢浮現出舒暢愉悅的笑容。
“統啊,幸好有你。”寧楚楚感慨地嘆道,“我真的好喜歡你!”
系統:“嗯嗯嗯,我知道了。那什麼……你喝的這個海蔘湯,它好喝嗎?”
寧楚楚:“……呵呵。:)”
難得她真情流露一次,這不解風情的貨居然腦子裡只有吃的?!
吃完飯後,謝勁秋親自送寧楚楚回家。
“這次多虧你了,謝先生。”寧楚楚優雅下車。她面上帶着掩不住的疲憊,但還是強打起精神,微笑着跟謝勁秋告別,“那我先回去了,再見。”
謝勁秋薄脣微張,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當他的目光觸及寧楚楚面上的疲色時,他默默地將所有話吞了回去,只輕輕地一點頭,“好,再見。”
寧楚楚最後衝他笑了笑,乾脆利落地轉身離開了。
謝勁秋默默地目送她走遠,直到再也看不見那道窈窕纖細的身影,才眼睫微垂,緩緩收回視線。
謝勁秋轉身離開的時候,寧楚楚明媚嬌豔的笑顏一直縈繞在他心中。
*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裡,寧楚楚一邊忙碌於電影《狩獵者》的拍攝,空閒時間還要抽空去見洪武,以從他口中套出更多的信息。
根據洪武所提供的線索,以及她利用真話系統的輔助,寧楚楚很快就將十幾年前發生的事瞭解了個透徹。
從得知真相的那一刻開始,她的心裡就一直燃着一團火。
只有將雲舒雲依柔母女焚燒殆盡,那團火才能夠熄滅。
寧楚楚從未像現在這樣冷靜、無情過,她將自己用真話系統驗證出來的一部分真相,盡數告訴了洪武。
很多事情洪武都只知表面,不知雲舒的真正陰謀。寧楚楚告訴他的那些真相,一度顛覆了這個男人的整個認知。
洪武又哭吼着發了一次瘋,然後他就變得無比配合。他心中涌動着無數戾氣,只要能讓雲舒那個女人付出代價,他什麼都願意聽從寧楚楚的。
寧楚楚一邊私下摸清了雲舒生日宴會的種種安排,一邊告訴洪武,當天該怎樣溜進寧家,見到雲舒後又該說些什麼,事無鉅細。
不光如此,對洪武這個極度危險的男人,她也做了十足的防範。
她高傲地睨着洪武,道:“生日宴當天,我在家裡和家的附近都安排了訓練有素的保鏢,所以,你最好不要動什麼歪心思,否則……”
洪武縮了縮脖子,連連點頭,“我知道,我一定聽您的安排。”
洪武心中訕訕。他覺得寧楚楚這個女人實在可怕,無所不知,又思維縝密,手段厲害得嚇人。
更何況她家世顯貴,有錢有資本,想要捏死他,簡直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她甚至不需要親自出手,只消一個眼神,恐怕那位更加冷漠可怕的謝總,就會率先爲她剷除一切煩惱。
所以,洪武真的沒什麼歪心思。
主要是不敢有……
轉眼就到了雲舒的生日當天。
以往,雲舒身爲寧家太太,生日宴會自然是要大辦一場的,雲舒也總是很享受這樣風光的場合。
但現在,雲舒被收走了所有財產不說,她的名聲在豪門圈子裡也壞透了。大家知道她如今不過是個空架子,已經失了寧家太太的體面,就不屑於再跟她交往了。
所以,這次雲舒的生日宴會只是一場簡單的家宴,只會有寧廣忠、寧楚楚、雲依柔以及雲舒本人的出席。
雲舒不太甘心過這樣清冷的生日,但也無可奈何。
不過,她並沒有完全絕望。如今寧廣忠對她的態度已經軟化了,想必很快她就能再次奪回曾經擁有的一切。到時候,她自然會恢復以往的風光和體面。
因此她格外期待這次的“生日禮物”。前段時間,她絞盡腦汁,甚至用上了苦肉計,纔好不容易哄得寧廣忠再次心軟,甚至承諾了會交還給她一部分財產。
雲舒激動得身體都在微微顫抖,同時心頭也涌上股得意。
寧楚楚這個心機深沉的賤人,就算她一時間贏了自己又怎樣?只要寧廣忠的心在她這裡,她就永遠都不會輸!
雲舒滿心期待着這次生日宴會,誓要在寧楚楚面前狠狠地揚眉吐氣一番。
她要讓寧楚楚睜大眼睛看着,她的親爹如今一心向着自己,想必能把寧楚楚氣個半死吧?
就像寧楚楚小時候,她看着寧廣忠偏向自己和依柔時,也會偷偷躲起來哭得撕心裂肺。可惜的是這小賤人成長得太快,她已經很久沒見過寧楚楚失望崩潰的模樣了。
不過,今天就是個欣賞寧楚楚難看臉色的好機會呢。雲舒躍躍欲試地勾了勾脣角。
這段時間,雲舒一直“臥病在牀”,今天卻難得用心打扮了一番,顯得貴氣又優雅。
在她身旁,是花枝招展的雲依柔,她輕輕晃了下母親的手臂,小聲問道:“媽媽,爸爸今天真的會把寧氏的股份還給我們嗎?”
雲依柔甚至用了“還”這個字眼,可見是理所當然地將寧家的一切視爲自己的囊中之物。
如今的雲舒越發對這個不太聰明的女兒感到不耐,隨意敷衍道:“嗯。”
說完,雲舒嚴厲地小聲告誡道:“我好不容易纔翻身,你最近給我老實點,不許惹事!”
雲依柔要是再敢作妖壞她的好事,雲舒真是大義滅親的心思都有了。
雲依柔不高興地撅了噘嘴,卻不敢反駁,只能悶悶地應了一聲。
雲舒左盼右盼,終於將寧楚楚盼來了。
雲舒立刻擺出那副慣常的慈母姿態,正打算耀武揚威一番,可當她看清寧楚楚的打扮時,臉上的笑容頓時掛不住了,還隱隱有些猙獰。
寧楚楚今天穿了一身雪白的長裙。自從她綁定了真話系統,她的穿着打扮基本上都走大氣豔麗的風格,今日卻難得換回“綠茶時期”的清純風格。
考慮到今天是雲舒的生日,寧楚楚特意穿一身白……恐怕不是單純地想改變風格而已。
雲舒暗暗咬了咬牙。寧楚楚這人就是能從各種小細節上給人找不痛快,還讓人有苦說不出。
不過,她看着寧楚楚孤單前來的身影,面色又慢慢好了起來。
雲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問道:“楚楚,勁秋怎麼沒跟你一起來?”
雲依柔也幸災樂禍地看着寧楚楚。她就知道,謝勁秋不可能愛上寧楚楚的!之前一定是寧楚楚耍了什麼手段,謝勁秋纔會難得維護她,沒看如今便現原形了嗎?
寧楚楚一襲白色長裙,高貴優雅得像是雲霧間走出的仙女,她隨手一撩海藻般的黑髮,笑得風情萬種,“我媽過生日的時候,謝勁秋自然會去的。至於你嘛……”
寧楚楚斜睨她一眼,沒有將剩下的話說出口,但眼神裡是明晃晃的鄙夷不屑,一下子就戳痛了雲舒母女的心。
有談青竹在,雲舒還想擺謝勁秋岳母的架子?做夢呢!
談青竹的存在一直是雲舒心裡的一根刺,只要有她在,雲舒這個寧夫人就永遠都名不正言不順!
雲舒咬了咬牙,忍不住想嗆聲回去,可有人已經先她一步開口了。
“楚楚!你回來了!”寧廣忠小跑着從樓上趕來,滿臉驚喜地喊了聲女兒。
寧楚楚身形微頓,緩緩地望向自己的父親。
寧廣忠身材高大,人到中年也保持得很好,並沒有發福,一張臉英俊儒雅,外形上是很優秀的。
曾經她被親爸和後媽氣到離家出走,去找親媽談青竹時,她泄憤般問道:“媽,你當初到底爲什麼會看上我爸那個人渣?就因爲他長得帥嗎?”
當時,談青竹愣了一瞬,然後面色就顯出些許憂鬱與沉寂,她緩緩道:“我之所以喜歡上他,是因爲他是個內心很柔軟的人。他很會爲別人着想。”
談青竹是個心理醫生,對共情能力強的人很有好感。這是她愛上寧廣忠的最重要的原因。
那個時候,還十分稚嫩的小寧楚楚惡狠狠地“呸”了一聲,“他對自己的親生女兒都這麼不好,怎麼可能是個內心柔軟的人?”
“媽媽,你看錯人了!”
談青竹微微一怔,苦笑着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
收回跑遠的思緒後,寧楚楚眼神複雜地看着面前明顯見老的父親,心頭滋味難言。
想到從洪武那裡聽來的事實,寧楚楚無奈地閉了閉眼睛。
或許,她媽媽纔是對的。
某種意義上,寧廣忠的確是個很容易心軟的人,不然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縱容雲舒,也不會……
然而,覆水難收。
寧楚楚將亂七八糟的想法趕出腦海,冷淡地說:“不是要辦生日宴嗎?直接開始吧。”
再不將她心裡叫囂着的困獸放出來,她自己都快要憋壞了。
生日宴會開始,這次雖說沒有大辦,但寧廣忠明顯還是對雲舒很上心,無論是家裡的佈置還是飯菜,都是花了心思的。
雲舒有意膈應寧楚楚,就轉頭對寧廣忠含情脈脈道:“廣忠,謝謝你,爲我費心了。”
寧廣忠不自在地躲開她的目光,只低頭小聲道:“吃飯呢,先別說話了。”
他再怎麼直男也意識到,絕對不能在女兒面前跟繼妻表現得親近,否則,楚楚估計又要不搭理他這個親爹了。
雲舒被落了面子,心中很是不爽,但她面上是絲毫不敢表現出來的,依舊溫柔小意。
這一頓飯吃得很煎熬。
雲舒有意活躍氣氛,還想在寧楚楚面前展現她跟寧廣忠感情好,以給繼女添堵。可寧廣忠全程只知道吃飯,根本不擡頭接她的話茬,就全成了雲舒的獨角戲,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雲舒還數次有意無意地提起,她很期待自己的生日禮物,就差沒明着說自己想要資產和股份了。
寧廣忠的確答應過雲舒,會給她一部分財產傍身,但……寧廣忠偷偷瞥一眼女兒冷淡至極的面色,決定暫時閉口不談。
女兒好不容易回來吃飯,還是不要在飯桌上給她添堵了。
這頓飯吃得雲舒簡直鬱卒,她氣都氣飽了,根本什麼都吃不下。
一場生日宴草草收場。就在雲舒打算追去書房,磨一磨寧廣忠,讓他趕緊兌現承諾時,家裡的保姆王阿姨突然對她說道:“夫人,您在後花園裡養的那盆蘭花有些不好了,您要不去看看?”
雲舒愛花,那盆蘭花是她花了大價錢買來的,聞言也顧不得其他,當即朝後花園走去。
寧楚楚對王阿姨笑着點了點頭,面上浮現出讚許之色。
王阿姨從小看着她長大,對她慈愛地一笑,就默默地做事去了。
眼見雲舒已經到達她準備好的舞臺,“觀衆們”也該登場了。
寧楚楚直接推開寧廣忠的書房門,懶散疏淡地說:“跟我來。”
*
雲舒匆匆趕到後花園,還沒來得及仔細查看自己的蘭花,一道高大的人影就突然出現在她面前,驚得她一聲尖叫。
而當她看清面前這個身形消瘦、面色陰沉狠厲的男人時,雲舒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抖着脣久久說不出話來,“你、你……”
洪武冷笑一聲,咬牙切齒地說:“賤人,當年你給寧廣忠下藥,爬了他的牀,然後……你是故意讓我看到那一幕的吧?”
“我將你們這對姦夫淫婦捉姦在牀,你面上羞憤欲死,實際上心裡都樂開花了吧?”
“一個我一個寧廣忠,我們兩個男人真是被你耍得團團轉啊。”
“寧廣忠以爲他強迫了你,所以對你百般愧疚。我恨你背叛了我,經常動手打你,你就有意無意地在寧廣忠面前露出自己身上的傷,引得他更加愧疚。”
“你是真能忍啊,硬生生扛着捱了我一年多的打,自己的身體都留下後遺症了,卻也徹底將寧廣忠的心拿捏住了。”
“他以爲自己害了你一生,從此跟條狗一樣對你言聽計從,你是不是很得意?”
隨着洪武的話一句又一句說出口,雲舒臉上血色盡褪,滿是驚慌與駭然。
不遠處的一個隱秘的拐角,看着寧廣忠搖搖欲墜的模樣,寧楚楚諷刺地勾了勾脣角,眸中一片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