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兩語間,賈詡已經將城破之後,軍民的傷亡都扣在了謝繡的頭上,好像這一切,都是謝繡造成的一般。
感受着將士們投來不信任的目光,謝繡感覺自己的肺要氣炸了。
許久,謝繡才理清了思緒,怒喝道:“荒唐,若無呂布無故來攻,安能有今日之事,便是有傷亡,那也該是呂布而非怪罪於我!”
賈詡等的就是這句,當下皺眉道:“何爲無故?敢問將軍,這益州之地是該歸屬朝廷還是該歸屬於劉焉一家?劉焉雖是宗親,但我大漢早已廢除了分封,劉焉既死,這新任州牧也該由朝廷派遣,何時輪到劉璋來繼承?朝廷因此發兵,爲何倒成了無故發兵?”
謝繡話一出口時,已經察覺不妙,但覆水難收,被賈詡抓住了痛腳,在這點上,全天下諸侯要到桌子上來說,綁一塊兒都沒呂布有理,誰讓呂布手握天子,不管天下人怎麼說,但呂布在大義上就遠非天下諸侯可比。
當下,謝繡想要將話題轉開,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冷笑道:“朝廷此前並未有過任何任免,派來的使者甚至還恭賀我主,如今說變就變,朝廷威嚴何在?”
“將軍此言差矣,詡記得,當初朝廷的詔書上寫的十分明確,暫無賢士可爲益州牧,便請皇叔暫代之,將軍可明白暫代之意?”賈詡微笑着看着謝繡。
當初呂布打不進漢中,選擇退兵暫安時,就想到了未來可能會有這麼一天,所以在給劉璋的詔書中,並不是讓劉璋直接接任益州牧,而是暫代。
一字之差,謬以千里,放在現在,就是蜀軍打不過朝廷,道理上也沒佔理兒。
謝繡看着賈詡,咬牙切齒道:“呂賊早就爲今日謀劃?”
“嗯?”典韋目光冷冷的看向謝繡:“你敢再說一遍?”
“說又如何?呂賊!”謝繡眼中帶着幾許瘋狂看着典韋,試圖激怒此人。
如今道理上自己講不過賈詡,他現在能想到的,就是讓典韋殺了自己,只要他一動手,有理也成了沒理了。
可惜,他低估了典韋,更低估了賈詡。
“莫要衝動!”賈詡看向典韋,微微搖頭。
在謝繡驚愕的目光中,典韋竟然將這口氣忍了下來?
不應該啊,這人看着不像是能忍住的主。
“將軍想激怒典將軍,而後死於典將軍之手,若衆將士放之不管,則失之忠義,但將軍可曾想過,在場這些將軍,有妻兒老母,他們若此時動手,我主必然怒而攻城,城破之時,在場諸位將士連同家眷都可能性命不保,將軍以這些將士全家性命來爲自己報私仇,其心何其歹毒也!?”賈詡看着謝繡,一臉感嘆道:
“詡蹉跎半生,見過無數惡人,但似將軍這般爲一己之私而至滿城百姓性命於不顧,置這些將士身家性命而不顧者,尚是首次見到,詡雖非君子,卻也盡力恪守君子之道,從不以惡語傷人,然而今日見將軍,卻是不得不違背君子之道!”
說着,深吸了一口氣,看着面露怒色的謝繡,突然厲喝道:“謝將軍,生而爲人,當識大義,你自恃名門之後,不但不思報效國家,卻只知利用朝廷於你的東西而坑害士人,詡從未見過將軍這般厚顏無恥之人,生而爲人,卻與你這般小人同立於天地之間,實乃吾之恥也!”
“噗~”
話音未落,謝繡突然面色通紅,喉嚨裡發出一陣古怪的聲音,然後張嘴一口鮮血噴出。
賈詡往典韋身後側了側,典韋被噴了一身血。
典韋:“……”
正想動怒,卻見謝繡晃了晃身子,噗嗵一下倒在地上不動了,衆人等了半晌,典韋終於忍不住上前看了看,有些茫然的看向賈詡:“這就死了?”
隨後起身,看着衆人道:“我可沒碰他!”
衆人有些無言。
賈詡正了正衣冠,看着衆人笑道:“諸位,在下言語已盡,我主入蜀,非爲戰而來,然朝廷大義不容褻瀆,諸位若是願意,當速速開城,迎主公入城,不知諸位以爲如何?”
一衆將領早在龐樂來的時候就有投降之心了,只是作爲主將的謝繡來了這麼一出,才使得他們跟呂布打了一場,結果已經很明顯,打不過。
現在主將已死,成都那邊這麼多天了也沒增兵的意思,還不是要看他們自生自滅麼?當下衆將紛紛表示願降。
爲了防止出意外,並未立刻出城獻降,而是等到次日一早,呂布方纔派兵前來受降,將投降的蜀軍整合,留了八百關中將士鎮守雒縣,雒縣蜀軍則編入投降的蜀軍之中,由呂布爲主將,張濟爲副將帶領,關中軍則交給張遼,七萬大軍浩浩蕩蕩直往成都而去。
對於成都來說,雖然已經預見到雒縣守不住,但卻沒想到會敗的這般快,聽着呂布一路攻城略地,所過之處,各鎮望風而降,成都城中,頓時有種天要塌了的感覺。
張鬆已經離開成都,前去遊說諸侯,短時間內肯定回不來,就算回來了,諸侯的兵也不是這麼短時間就能來了的。
別說諸侯,南中的援軍也不可能這麼快抵達,眼看着呂布大軍浩浩蕩蕩而來,成都能做的,也就是緊閉城門,加固城防,準備跟呂布打一場持久的消耗戰。
“我們人手可不多,這個打法,怎麼打?”甘寧再度找到法正,看着法正道。
雖說能裡應外合吧,但看看劉璋爲了守成都,把能叫回來的兵都叫來了,而且城中開始戒嚴,真到開戰的時候,戒嚴肯定更嚴重,他們可能連城門都無法靠近就要被發現了,這還怎麼裡應外合?
功勞又在哪兒?
甘寧感覺自己被法正坑了,這還起個屁的事?
“稍安勿躁!”法正敲了敲桌子笑道:“此乃主公定蜀最後一戰,也是關鍵一戰,如今我們要做的是將消息傳出去,興霸,你讓婁發和沈彌前去與主公匯合,將此間事情告知主公,另外將這封書信也帶出去交於主公。”
說着,法正將早已備好的書信遞給甘寧,微笑道。
“有用?”甘寧接過書信,有些煩心道。
“自然有用。”法正點點頭,肯定道:“這其中有發現戰機時,我等與主公如何通信之法,何種信號需配合佯攻,何種信號是裡應外合……”
甘寧聽的有些頭疼,連忙打住法正繼續講下去的慾望:“夠了,我明白了這些事你管,到時候怎麼打,我管,你看如何。”
“善!”法正微笑着點點頭。
甘寧拿了書信轉身便走,趙韙一死,關注他們的人頓時沒了,甘寧壓力也少了不少,徑直去了沈彌和婁發那裡,讓他們先去見呂布,把書信也交給呂布,另外將他二人手下的人手聯絡方式要來,這些人他得重新聯絡,到時候真要動手了,得一起用。
足足兩年藏兵於成都,但兵力卻就那麼點兒,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效。
回家的路上,前方突然衝來一隊人馬,追着一人,一邊追還一邊高喝:“休走了逆賊張任!”
“逆賊?”甘寧看着一臉狼狽的從自己身前衝過的男子,身後是一羣蜀軍一路雞飛狗跳的追過去。
“怎麼回事兒?那張任怎了?”甘寧一把拉住一名趕着看熱鬧的漢子問道。
漢子本想發怒,但看甘寧體闊腰圓,一身彪悍氣息,頓時氣弱了許多,搖頭道:“聽說這張任先後助呂布破了葭萌關、涪縣、綿竹關,聽說劍山和白水關被破跟此人也有關係,如今偷偷潛入了成都,陣勢膽大包天。”
“滾吧!”甘寧揮了揮手,讓那漢子離開。
漢子敢怒不敢言,灰溜溜的走了。
看着張任離開的方向,甘寧摸了摸下巴,也跟了上去。
張任覺得自己這輩子怕是洗不清了,本來想回成都投奔故友,誰知自己是叛逆的謠言已經傳到這兒來了,自己那故友一邊穩住自己,一邊偷偷報官。
張任能怎麼辦?只能繼續跑啊。
怎麼好好地就變成了這樣了?
想到自己這段時間的遭遇,張任真的想哭,另一邊也有人朝這邊過來,張任咬了咬牙,說不得,只能動手了,現在被抓,這輩子是別想洗清冤屈了。
“這邊!”正在張任準備拼命之際,突然有人朝他叫喚,扭頭看去,卻是一處高牆之後,張任猶豫了一下,還是幾步衝上去,踩着高牆爬上去,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被對方拖進了高牆之後。
那邊蜀軍自然看到了,連忙過來叫門,兩人卻從另一邊翻牆跑了出去,對方對這裡顯然十分熟悉,張任跟着對方七拐八拐,沒多久,便將追兵徹底甩脫,而後跟着對方來到一處宅院。
“多謝壯士出手相助,不知壯士爲何救我?”張任對着甘寧抱拳一禮道。
“自己人,不必客氣!”甘寧哈哈一笑,帶着張任便往裡走:“走吧,帶你認識一人。”
張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