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軍及時做出調整和戒備,讓呂布對蜀中的這場進攻變得有些虎頭蛇尾,但也沒辦法,蜀道艱難,除非給軍隊插上翅膀,否則要進攻蜀地,打進去就會將呂布拖入長期的戰爭泥潭,這個時候,如果中原出現變數,呂布也只能眼睜睜看着。
“先秦時這關中與蜀地有水道相通,所以蜀道雖難,但兩地不算完全隔絕,然而後來龍脈變動,致使水道被斷,也因此,如今想要拿下蜀地會變的更加困難。”
雖然戰鬥已經及時被叫停,但關於這一仗的原因以及蜀地什麼時候能打的問題在呂布這裡不斷被複盤,這次失敗也有準備不足的原因在裡面,畢竟誰也沒想到劉焉會死,沒有任何準備下的倉促出兵,把祁山拿下爲下次出兵做準備已是極限。
蔡邕端着茶盞,笑着跟呂布談這件事情時,並沒有太多的情緒,呂布這次出兵雖然也有些大義名分,但劉家畢竟是宗親,作爲漢臣,蔡邕在這件事上的立場有些搖擺,再加上跟劉焉多少是有些矯情的,所以興致不高。
而且蔡邕本身不是太熱衷兵法,所以對這件事沒做評價,只是從地形變動上給呂布分析了一下如今蜀地存在的問題。
先秦得蜀而國力大增,但世事是在不斷變化的,現在地形都變了,就這麼一條水道,讓先秦和劉邦都能用的方案到了呂布這裡就出現了變數。
“最近很多人都在討論此事?”呂布搖了搖頭,他本來沒想說這個,不想蔡邕先挑起了話頭。
“當然,奉先乃不敗將軍,此番在入蜀之事上吃虧,可是頗爲難得的。”蔡邕點點頭。
呂布在關中兇威蓋世,壓的士大夫不得不低頭,但低頭不代表心服啊,你呂布不是厲害嗎,現在怎麼樣?在蜀地也吃癟了吧?
沒有人會管這一仗其實呂布還是佔了便宜的,而且對呂布來說,也只是看到一個機會,然後試探進攻一下,蜀地有了防禦,那就立刻撤軍,在這個問題上,呂布的表現可稱果決。
現在這般傳播謠言的,要麼就是無知,看不清楚形勢,無腦的跟着別人說或者單純的泄憤,要麼就是想要通過輿論來改變呂布的想法,讓呂布爲了捍衛自己的不敗神話跟蜀地死磕,這種人是真壞。
“不敗將軍?”呂布對此倒是沒什麼感覺,聞言也只是呵呵一笑:“伯喈公也相信這世上會有不敗將軍?”
“本是不信的,但奉先這般……”蔡邕看着呂布完全沒在意這樣言論的樣子,搖頭說了五個字:“無慾者無敗。”
呂布無慾嗎?
怎麼可能?已經說過了,人的慾望是會隨着身體機能的變化而變化的,呂布心態上雖然已經經歷了幾百年,但在身體上,還是個壯小夥,甚至比一般人強壯的多,所以他的慾望按道理來說,應該比尋常人更強盛。
至於表現出這麼一副無慾無求的模樣,是他懂得控制慾望,什麼時候該釋放,什麼時候該平靜,沒必要的事情上浪費太多的情緒是一種很蠢的事情,但大多數人的情緒都是被一些不必要的事情消耗掉的,以至於在做真正大事的時候,他們聚集不起足夠的精神來。
“伯喈公高看我了,只是沒必要在這等事情上浪費感情爾,人沒必要與螻蟻解釋什麼,蔡翁以爲如何?”呂布笑道。
“卻不知這天下何時能重歸太平。”蔡邕幽幽一嘆。
“何時太平過?”呂布搖頭道:“於百姓而言,有一棲身之地,兩餐溫飽,而後便開始想如何成爲豪強,於豪強而言,良田萬頃也未必心安,他們想入仕,人只要活着,就想過得更好,想要過好就得去爭。”
“若奉先那地稅能夠一直持續,也便無豪強之說了。”蔡邕笑道,他覺得呂布的地稅很好,朝廷富了,百姓壓力小了,唯一可憐的就是那些被呂布犧牲掉的士族豪強。
但如果拋開立場問題看這件事,呂布做的其實沒錯,豪強被呂布往下一摁,朝廷府庫一下子就充實了,去歲那麼大的旱災,關中因爲賑災及時的緣故,對百姓而言,基本沒什麼影響。
“豪強沒了會有豪商,看着吧,這豪商以後會取代豪強,繼續盤剝百姓的。”呂布靠在躺椅上,微微閉起眼睛。
“既然知曉,奉先爲何還要鼓勵民間興商?”蔡邕疑惑道。
“豈可因噎廢食?”呂布笑道:“商固然有害,然萬物陰陽相生,有害自然也會有利,就如那太極一般,把握到那玄之又玄的道,便可陰陽互濟,循環往復。”
“老夫在這方面,眼光是不如奉先遠見,但願奉先所言沒錯。”蔡邕早已不問政局,否則也不可能跟呂布坐而論道,如今也不想管這事兒,將一卷書冊交給呂布道:“這是書院去歲考覈的名次,並未給弟子們去看,奉先看看吧。”
呂布接過書冊,這長安書院中,男女都有,當看到自己女兒竟然名列前茅時,多少有些詫異,看向蔡邕道:“伯喈公,玲綺雖是我女兒,但也無需這般。”
“你這是何意?老夫豈會做這等事!?”蔡邕聞言面色卻是一沉,他是不問政事,也確實跟呂布交情不錯,但要因此就讓他給呂玲綺優待,那可是想差了,這是對他人格的侮辱!
看着呂布一臉錯愕的表情,蔡邕冷哼一聲道:“你這一年有多久未曾見過女兒了?”
多久?
呂布摸索着下巴,去年一年,呂玲綺都在書院,每個五日纔回家一趟,自己不一定在,就算在,也多是晚上,白天都在跟賈詡他們滿世界走動,晚上回來,除了吃飯陪女兒一會兒,問問學問,提些建議之外,更多時間還是陪三個小的!
壞了!
呂布一拍腦袋,自己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好好過問過自己大女兒了,長子剛生下那會兒,呂布還想着一定要一視同仁,一碗水端平,結果……
“玲綺這孩子……”蔡邕看了呂布一眼道:“這一年來十分刻苦,不論是習武還是讀書,有股子說不出的韌勁,武藝天賦不錯,做學嗎……中人之姿,但即便如此,靠着刻苦還是能到這等水平,爲的也不過是你這不像話的父親多陪她些時候。”
就如同當初小丫頭跟呂布習武一般,呂布本以爲她堅持不了,誰知卻是一直堅持到現在,這份毅力,便是成年人都沒有。
“多謝伯喈公,若非伯喈公提點,定會讓玲綺受委屈了。”呂布對着蔡邕抱拳道。
“她能受何委屈?整日帶着一書院弟子出去四處遊蕩,見到不平事便出手,下手也沒個輕重,我看吶……定是學着你這父親!”蔡邕說完,沒好氣的瞪了呂布一眼,他自然之道呂布每日閒晃並非真的沒事做,操心呢事情很多,但小孩子哪懂那許多,現在呂玲綺沒事就帶着一幫弟子跑去街上。
也幸虧長安如今經過呂布這麼一番整頓,那種世家子弟欺壓良善的事情不可能有了,否則以呂玲綺那越發火爆的脾氣,天知道會捅出多少亂子來。
“火爆!?”呂布愕然的看着蔡邕:“伯喈公,你說的是玲綺?”
自己女兒有多乖巧,呂布可是知道的,這倆字跟自己女兒能沾邊麼?
“不信?”蔡邕看着呂布。
呂布堅定地搖了搖頭,這顯然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你且隨我來!”蔡邕起身,對着呂布招了招手,二人一前一後,朝着學堂方向走去,當初呂布提議由已經啓蒙的孩子來爲新弟子啓蒙,對於這些孩子而言,也是一種鍛鍊,這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但……
“不準哭!”呂布尚未靠近學堂,便聽到一聲清脆卻中氣十足的怒喝,如果沒有聽錯,這應該是自家女兒的聲音。
看了看蔡邕,蔡邕點了點頭。
呂布和蔡邕悄無聲息的靠近,正看到呂玲綺一手持着一截短棍,一手拎着一張紙:“關關啾啾是何物?三天,三天你便給我背下這個?”
在她身前,是比她高出一個頭的華安,此刻被訓得低下頭,不敢吭一聲。
“他倆……爲何……”呂布愕然的看着蔡邕,他倆不應該是平級麼?
“雖說有些粗暴,但玲綺對小些的孩子還是很寬容的,但若不施以威,難免其他孩童不肯聽其言,是以令華安與其他人一併聽書,通常被罰的都是華安這些人。”蔡邕笑道。
“還有些謀略。”呂布聞言笑了,繼續看着事情的發展,倒也有趣,只是自己女兒何時變得這般暴躁了?
隱隱間,呂布覺得將自己女兒變暴躁的不是因爲自己長期的缺失,分明是書院這邊,蔡老頭在甩鍋。
看了半晌之後,兩人從學堂外退出來,呂布看了看蔡邕:“書院教書老師是否能多請一些?”
“能請來的,都在這書院中了,奉先要老夫去何處請?”蔡邕看着呂布反問道。
唉~
呂布也知道這事兒有些爲難,只能長嘆一聲,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