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臺,快走吧!”龐義將陳宮拉出來,看着陳宮道:“你也是多智之人,此番入川怎如此不智!?”
人家兒子、孫子都被呂布殺了,還是龐義費盡力氣保得一孫回到益州,劉焉此前偷襲長安的計劃不但沒奏效,還被呂布反過來利用了他的名聲平了白波,得了河東,這種情況下,你去跟劉焉說讓呂布一步?怎麼想的?
陳宮面色有些難看,到這裡自然已經明白自己是被呂布給耍了,應該是要借劉焉之手除掉自己,但結果卻是把劉焉給氣死了,這點估計呂布也沒想到。
好陰毒!
陳宮心中暗恨,本以爲呂布只是一介莽夫,誰想最後卻是自己像小丑一般被對方玩弄於股掌之間,現在想想自己之前信誓蛋蛋的樣子,陳宮都覺臉紅。
“中了那呂布的奸計!”陳宮嘆了口氣道。
龐義愣了愣,隨後點點頭道:“想來公臺也是將那呂布當做了尋常匹夫。”
被呂布騙的又何止是陳宮,多數關中士人都被騙了,只是呂布手段太狠,一抓住機會就往死裡整人,世人多知呂布狠辣,卻不知藏在此人狠辣之下的,卻是一顆堪破世事人心的狡詐心腸,想要騙他……
“你呀~”龐義看陳宮臉色就知道自己猜對了,苦笑着嘆了口氣道:“莫說這些了,快些逃命吧。”
陳宮也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當下點點頭,轉身就走。
劉焉就這麼死了,對於蜀中來說,自然是大事,蜀地封閉,也導致蜀中人對朝廷的敬畏感缺失,這裡更容易出現劉焉這樣公然無視朝廷政令的大諸侯,雖說名義上是大漢的,但事實上在蜀人心中,劉焉纔是這蜀地的主宰。
如今劉焉即死,在找陳宮泄憤之餘,誰來繼承劉焉之位,繼續治理益州也是個大問題,如今繼承人有兩個,一個是三子劉瑁,另一個就是幼子劉璋了。
這兩位公子何人繼位且不提,但在此之前,作爲間接導致劉焉死亡的兇手陳宮自然是討不得好的,沒等陳宮離開成都,城門便被封鎖,緊跟着便有將士四處去捉拿陳宮。
陳宮無奈,只能在城中四處逃竄,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入川竟然會遭到這等待遇,着實叫人難受。
這般東躲西藏了兩日,街上巡兵漸漸少了,陳宮才微微鬆了口氣,只是兩日米水未進,腹中空空,此刻鬆懈下來,眼前更是一陣陣發黑,無力的坐在路邊,心中苦澀,難不成自己就要以如此方式餓死在街頭?
正想着,突然見一隊蜀軍迎面走來,陳宮心底一寒,連忙想要起身逃開,但這用力一猛,眼前頓時一陣發黑,無力的坐下來,半天回不過神來,眼看着對方走過來,爲首的將領還吃着一塊兒肉餅,陳宮苦笑着閉上眼睛:我命休矣!
“啪~”
吃過的麪餅被丟在陳宮臉上,陳宮怔了怔,疑惑的睜開眼睛,正看到這支蜀軍徑直從他面前走過,沒有絲毫理會他的意思。
陳宮愕然的看着這一幕,隨即好似想到了什麼,連滾帶爬的找到一處有積水的地方看去,透過水中倒影,陳宮怔怔的看着那水中蓬頭垢面的身影,哪還有半分昔日作爲文士的體面?
也難怪旁人認不出來。
一時間,陳宮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失落。
緩緩起身,回頭看時,卻見地上那被吃過的麪餅被另一個乞丐撿起,見他看來,把麪餅往懷裡一揣,一溜煙跑到一邊,警惕的看着陳宮。
哼!
陳宮冷哼一聲,我豈會吃這等嗟來之食?
“咕嚕嚕~”
肚子不爭氣的叫了一聲,飢餓感再次涌來,讓從未嘗過真正飢餓的陳宮第一次體會到那些流民是什麼感覺,不是那種一頓飯不吃的餓感,他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這飢餓感一上來,理智在迅速消散。
陳宮的目光看向那乞丐,默默地起身走去,那本來就是自己的。
乞丐見陳宮朝他走來,惡狠狠地瞪着他,但此刻已經被餓瘋的陳宮哪管這個,上去一把想要搶回自己的麪餅,乞丐卻哪裡肯讓,兩人頓時扭打在一起。
乞丐終究營養不良,加上陳宮餓瘋了,不顧一切的拳打腳踢,終於搶到了食物,趕跑了乞丐,自己蹲在街角,一口一口的吃着食物,理智也隨着食物的下嚥迴歸,眼眶一紅,眼淚不爭氣的流下來。
他乃東郡名士,不說多富貴,卻也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流落街頭與乞丐爭食!
呂布,今日之辱,他日定要十倍奉還!
陳宮在心中惡狠狠地想着,彷彿將那塊麪餅當成了呂布一般兇狠的撕咬着,直到最後一口吞下肚,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手指。
作爲一個名士,何時想過一個在普通不過的麪餅會如此美味?可惜沒了。
吃光了麪餅,腹中雖然還餓,但總算沒有如同剛纔一般,感覺有個人在面前可能都要下手一般,雖然沒見過易子相食的場面,但經此一事,陳宮才真正體會到那是怎樣的感覺,自己只是餓了兩天便瘋了一般,完全喪失了理智,那大災一起,百姓如草芥,幾天吃不上飯是常有的事,易子而食感覺都是還懷有一絲人性了。
但現在該怎麼辦?
陳宮坐在地上,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陽光曬在身上,暖融融的,很舒服,他有些明白那日第一次見到賈詡時,爲何是那樣一副模樣。
當務之急,還是得想辦法脫身才是。
陳宮蜷縮在街角,思索着眼下的對策,他可不想一直這麼一副模樣下去,夜裡的成都能凍死人。
眼下劉焉一死,誰來繼承者蜀地纔是關鍵,這也是他們只抓了兩日,這成都便鬆懈下來的原因,此刻估計忙着爭權呢。
現在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先弄清楚眼下益州的局勢,劉璋兩個兒子背後有誰在支持,還有東州士與蜀地本土豪強之間各自支持何人?若能摻入進來,或許能夠免去自己眼下災禍。
想清楚這些後,陳宮腦海中思路也通了,當下緩緩起身,邁着疲憊的步子去找龐義,眼下也只有龐義能幫自己了,或者說只有龐義可以相信了。
“公臺?你怎還在此處?”當龐義再次看到陳宮時,陳宮差點被僕人打死,龐義差點沒認出來。
“我不能走,也無法走!”陳宮看向龐義道:“還請道仁兄助我。”
龐義無奈的看着陳宮道:“如今多數人都將公臺當做害死主公的兇手,我便是有心幫你也無用。”
他剛來蜀地不久,立足未穩,只是念他帶回劉焉孫子,所以纔有如今地位,你讓他怎麼幫?
“無需如此,我需知如今蜀中局勢,劉益州既死,何人繼位可曾定下?”陳宮問道。
如果新任州牧之位已經定下,那可就沒機會了。
“尚未,自是從兩位公子之間選出。”龐義看着陳宮皺眉道:“你爲何問此?”
“那兩位公子之後又是何人?”陳宮繼續問道。
“如今尚無定論,我如何知曉?”龐義搖了搖頭,這個暫時還沒看出來。
“我要見趙韙!”陳宮沉聲道。
趙韙算是蜀地士人的代表,也可以看做蜀中士人的盟主,陳宮準備幫趙韙奪權以換來趙韙的幫助,其實劉焉的死也不能算在自己頭上,只是正好碰上了。
“你瘋了!”龐義看着陳宮皺眉道:“那趙韙如今命部下將士四處捉拿於你。”
“若真是如此,我如何能夠輕易見到道仁?如今劉益州已死,相比於我而言,何人會是下一任益州牧對他們來說才更加重要,可對?”陳宮恢復了幾分自信。
龐義想想確實有些道理:“但這也太冒險了些。”
“總比等死好!”陳宮搖了搖頭,這裡可是蜀地,道路艱險,他一個外鄉人來這裡,若本地士人豪強不答應,他就算能出成都,活着走出蜀地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既然如此,倒不如放手一搏。
“也罷。”龐義猶豫片刻後,最終還是答應了,若陳宮能成,他這個外來人也能在蜀地立足了,但還是有些好奇道:“那爲何不找吳懿?”
吳懿跟劉焉有姻親之好,而且是外來蜀地落戶的,本事東郡人士,這些年陸陸續續從各地到蜀地來躲避戰亂的士人,這些人漸漸形成一個集團,如今以吳懿、費氏爲主,之後爭奪權柄,必然是這些人跟趙韙之間的爭奪。
“根基不深。”陳宮搖了搖頭,他要是決定留在蜀地發展,那一定會支持吳懿等人,但他沒準備常留蜀地,所以他要的是能夠快速見效的,而支持本地士族,更容易短期見效,獲得成果,同時獲得對方的信任,所以他選擇在蜀地根深蒂固的趙韙。
龐義會意,點頭道:“我這便去安排。”
“慢!”陳宮連忙攔住道:“明日再去不遲,另外道仁兄可否讓我沐浴更衣,另外備些飯食於我?”
看着陳宮這副模樣,龐義點點頭,嘆息一聲轉身去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