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回到長安時,秋收已經接近了尾聲,接下來就該各方面收稅了。
數錢是件很快樂的事情,尤其是這一次陪天子出巡,還意外破獲了關中士族聯手陰謀造反的大案,查抄準備謀反的物資、糧草乃至兵器無算,光是這些,倉庫裡都已經裝不下了。
呂布回城後,便命馬均帶領工匠在長安城四周建立十二座巨型糧倉,光是今年的稅賦,便已經足夠明年的軍備開支,而自世家手中所得的單是糧草一項,就足夠呂布再練一支十萬規模的大軍了。
不過呂布現在對軍隊的需求並不迫切,因爲軍制改革的緣故,除了十萬精銳之外,如果需要,呂布隨時可以從各地拉起一支人馬,只要糧草足夠,關中男兒皆可戰,說是能拉起百萬雄兵不大可能,那樣呂布這邊想要繁衍人口都變得困難了,輕易呂布是不會動用這種力量的。
“恭迎主公!”衛尉署空了一些,這段時間朝廷中不少官員被種輯牽連了不少,衆所周知,呂布對於背叛這種事是零容忍的,所以好不容易填充了許多的朝堂,再度變得空曠起來。
而呂布的衛尉署平日裡負責大事小事,如今朝廷一半的衙署沒了主事人,呂布回來之前,只能衛尉署中衆人來做,所以呂布回來的時候,不少人都出去辦事了,只剩下楊修百無聊賴的留在衙署,見到呂布,多少有些畏懼。
他也是事後才知道自家父親竟然參與了這次謀劃,但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弘農楊氏呂布連碰都沒碰,楊修可不會認爲那是因爲看自己的面子或者因爲家財盡數交給呂布的原因。
雖然很多時候,呂布、賈詡評價楊修時都說他只有小聰明,沒有大智慧,但也只是相較於他們這個層面而言。
楊修若論聰慧,是有成爲頂尖謀士潛質的,但卻多少有些自滿,做事喜歡出風頭,拎不清等等毛病讓他始終處於被觀望時期,但不可否認楊修的聰慧,他有看穿人心的智慧。
呂布不動楊家,表面原因,可能是因爲楊修爲他辦事,楊彪的名聲以及楊家對呂布政策的迎合,但這些並不是呂布不殺人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呂布要藉此機會挑撥僅存士人之間的關係,給人一種楊家已經徹底倒向呂布的假象,甚至引導人去懷疑楊家在這次的事情中扮演怎樣一個角色!
一開始楊修其實沒這麼想,但楊彪想明白了,呂布雖然沒動楊家的實際利益,但卻動了楊家的最重要的東西……名聲!
可以想象,只要今後呂布稍微對楊家表示出一些不同於他人的關照,那楊家就基本坐實了士人背叛者的名聲。
四世三公,歷代累積下來的名聲,至此不說被呂布毀的乾乾淨淨,但也再無昔日輝煌了,還不如楊彪一開始就不參與此事,哪怕呂布後來關照,但大家都服軟了,楊家服軟也沒什麼問題。
楊修曾質問過楊彪爲何這般做卻不告知自己?
楊彪沒有回答,其實就算不回答,道理也很淺顯,是給楊家留條後路,畢竟楊修算是呂布身邊的人,事敗之後,楊彪就算罪責難免,楊修也能從這事中排除出去。
只是楊彪沒想到呂布用的是這樣的手段,雖然沒殺楊家一個人,但卻毀了楊家立足的根基!
也正是因此,此刻再見呂布,楊修就顯得有些拘謹和敬畏,不太敢直視呂布。
“此番大考之人未曾離開吧?”呂布坐下來,看着楊修詢問道。
這次殺了不少人,很多地方需得重新定下人選,楊修這個兩榜第一,剩下兩榜也是名列前五的人出自呂布門下還是很唬人的。
事後這些入榜人的文章是會公佈的,所以參加此番考覈的士子多少有些自知之明。
“此番考覈,附和主公定下規矩的士子,有有一百九十七人,但因爲長安大亂之故,有三十七人離開,是以此番大考真正留下的,只有一百六十人。”楊修躬身道。
“一百六十人?”呂布看了看楊修,走了的多半是些想要過來耀武揚威之人,這些人多半家世不錯,來參加大考,一是爲了楊名,而來也是爲了想要在呂布面前耀武揚威,不少人是打着當衆拒絕呂布讓呂布下不來臺的主意。
誰知道當天竟然發生了兵變,以至於有這個想法的人至今沒能如願。
呂布相信,剩下的一百六十人中,肯定還有想要做這事的人,只是一直沒有等到而已。
想了想,呂布道:“那些落榜的士子中,可有留下之人?”
“有一些的,不過這些人才能欠佳……”楊修說到最後,見呂布目光朝他看來,到嘴的話被堵了回去,乖乖的躬身施禮。
“都招來,再考一次,做個更詳盡的排名,待到取士之時,順序排進來,我要在這五百士子中取足兩百之數。”呂布冷哼道。
離開的多是不愁仕途的,呂布也沒打算要這些人,寒門質量可能差些,但當官這種事,有時候不是一定要有多高學問的,尤其是基層官員。
能力高的自然可以挑選出來,能力不夠的就在基層多磨練些時日。
“喏!”楊修恭恭敬敬的對着呂布一禮,轉身前去負責此事。
“主公嚇到他了。”賈詡捧着茶壺,老神在在的坐在一邊,若非他開口,旁人還真難發現他的存在,整個衛尉署上下忙的都是連軸轉,唯獨他這般清閒的模樣跟衛尉府的畫風頗爲不搭。
“我聽錦榮說,你這幾日都在我府中?”呂布坐下來,看着賈詡笑問道。
“嗯,詡也擔心賊人圖謀主公家眷。”賈詡笑呵呵的點頭道。
一旁的典韋嘿笑道:“就算真有人圖謀,你能做何事?”
“在下搬來主公這裡,便可避免城中將士分心保護在下,可讓將士們專心對敵賊人!”賈詡給自己倒了一壺茶笑道。
呂布看着賈詡笑道:“不錯,確實留了一隊親衛本是要護你周全的。”
賈詡笑道:“如此一來,便無需分兵保護,豈不更妙?”
典韋不屑道:“雖知你是膽怯,但你這話卻不好反駁。”
呂布聞言不禁大笑,點頭道:“不說這些,先生這些時日留在長安,閒來無事,可有心得告知於我?”
心得?
賈詡茫然的看着呂布:“這關中之事,主公處理得當,詡實難想出比主公所爲更好之法。”
這次關中變亂,從頭到尾都受呂布控制,無論是衝突規模還是敵人的動向乃至最後清除何人不清除何人的佈置。
可不是隻要跟此事相關,呂布就一定會殺,呂布這次大開殺戒,看的還是對自己是否有用,有用的哪怕有所關聯,呂布也會留下,沒用的或是有威脅的,基本都被呂布清除了。
經此一戰,關中士人算是被徹底打殘了,士人勢力已經不足以威脅到呂布對關中的掌控和統治了,無論是經濟、軍事還是人士。
隨着呂布大量啓用寒門、庶出、隴西士族等,關中士族再呂布面前再無跟呂布叫板的籌碼,要麼乖乖的依附呂布,要麼遠走他鄉。
誰說這時代一定要靠士人的?士人是這天下最強大的存在,但當關乎生死存亡的時候,他們又會變得很弱。
“莫要耍滑頭。”呂布示意賈詡給自己也倒一杯:“你我相識也不算短了,莫不是要讓老典拿劍問你?”
典韋目光一亮,看向賈詡,咧嘴一笑。
“主公欺我啊!”賈詡倒也不怕,若說一開始呂布會殺人,但現在,不可能真殺他,但不說說是不行了。
“如今中原雖然還是二袁對峙,但主公有未發現,這曹操如今正在不斷壯大,而且隨着主公去歲大敗袁術,不但讓袁術丟城失地,更令其聲勢大不如前,如今袁紹已經開始忙於與公孫瓚爭奪冀州、青州,無暇南顧,袁術爲重振聲威,必然會與曹操一戰,如今陶謙與曹操衝突不斷,曹操困於二者之間,本是不利,然詡卻發現,曹操反而佔據了優勢!”
曹操?
呂布聞言點點頭,他也注意到了,本該屬於袁紹附庸的曹操,如今隨着實力的不斷壯大,隱隱有脫離袁紹的意思。
“事實上,此前袁紹欲另立劉虞爲帝時,二者之間便已經暗生嫌隙,只是當時曹操尚未有實力與袁紹反目,是以只是拒絕,並未反目。”賈詡繼續道。
“但若讓曹操擊敗袁術,佔據豫州,待其站穩腳跟之後,必爲大患!”呂布看向賈詡,肅容道。
至於曹操能否戰敗袁術,這個跟袁術有過實質交手的呂布很有發言權,袁術現在只是地盤大、人口多,但武備鬆懈,又經南陽之敗,恐怕會被曹操逐步蠶食。
賈詡肅容看向呂布道:“臣所言者,也與此事有關,或許關乎主公未來運數,望主公慎思之。”
賈詡是很少這般嚴肅的與呂布說話的,呂布當下也點點頭,正襟危坐:“先生但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