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三天,馬騰的援軍都沒有來,金城的處境已經有些岌岌可危了。
趙昂爲了能夠節省一些人力,向呂布請命,將軍中的工匠都調到山上去,做了不少發石機朝着城中投射石子。
不需要太大,因爲投射的石彈本身就不重,哪怕是隻有鴿卵那麼大的石子兒若是從天而降砸在人身上,也是不小的傷害,何況大多數發石機發出的,都是那種拳頭大小的石頭,砸到腦袋那就是帶着頭盔也不一定能活下去。
韓遂沒有再攻山,他們的行動對於站在山上的人來說,一清二楚,想要夜間出城搶奪高地毀掉髮石機也不行,到處都是陷阱,趙昂這段時間跟呂布學的佈陣學問都用上了,明崗暗哨防不勝防,讓韓遂頗爲頭疼。
三日來,被石塊、箭矢所殺者不過百人,但帶來的士氣打擊纔是致命的,偌大城池,白天如同鬼城一般,便是巡城將士,都是將盾牌綁在腦袋上纔敢出來。
“馬騰援軍何時能至!?”程銀有些焦躁不安的,再這麼下去,怕是不用呂布來打,城中將士就得先投降了。
“呂布定會派人攔截,莫要着急,壽成兄有萬夫不當之勇,那龐德還有其子馬超亦是勇冠三軍,定能殺出重圍的。”韓遂倒是淡定無比。
事實上,他也着急,但不能表現出來,金城誰都可以亂,但唯獨他不能亂,若連他也亂了,那纔是真的沒救了。
他現在寄託的希望不在馬超身上,他很清楚,既然呂布敢這麼圍城,那榆中那邊的援軍想要過來,就算馬騰拼命也不容易,韓遂真正的希望是寄託在閻行身上的,他帶兵已經離開十日了,算算路程,現在早該抵達隴西了,能否斷掉呂布糧道不重要,只要閻行出現在隴西就足夠了。
呂布不可能不顧後路安全也要打下金城,這點韓遂很確定,別看呂布號稱天下第一,但他打仗相當穩妥,從佈置上就能看出,呂布用兵是以步步爲營的態勢一步步推進的。
按照常理來說,呂布這樣以勇武和奔襲成名的武將,應該是急躁型的,韓遂都做好了死守城池,迎接呂布狂風暴雨猛攻的準備,呂布真那樣做了,韓遂會很高興,因爲呂布的兵力註定這樣的猛攻無法持久,而且能損耗呂布的銳氣和兵力。
但呂布表現出來的沉穩讓韓遂有些慌,狂暴的呂布不可怕,憤怒的猛虎破壞力驚人,但逃不開獵人的陷阱,沉穩而冷靜的呂布纔是最可怕的,但也正因此,他會顧全大局,他相信,只要閻行的消息傳過來,呂布必會有所動作。
至於馬騰這裡,能夠牽制住呂布一部分兵力就行了,指望他能夠打回來,一開始韓遂就不太有信心,畢竟呂布費盡心機將他們兩家分開,怎會讓馬騰輕易再回來?
……
韓遂的預料沒錯,而且閻行襲擾隴西的消息也已經傳到了呂布這裡。
“閻行,這數百里奔襲,還未給我軍斥候查探到,也是有幾分本事。”看着從狄道傳回來的消息,呂布眉頭微皺,將竹簡遞給身旁的華雄。
華雄被馬超所傷,雖然傷的不重,但肋骨斷了兩根,發力困難,可比馬超那種虎口撕裂的外傷難痊癒多了,呂布本是想讓他回隴西或是天水坐鎮後方,只是華雄不願,一直留在這裡。
看過之後搖頭笑道:“將軍有所不知,多半是帶了幾個人跑去那邊,然後聯絡各地羌人借兵,這次朝廷加稅的事情不知怎的傳到這邊來,讓很多羌人都不滿,加上馬騰、韓遂二人經營這西涼多年,在羌人中素有威望,想要拉起一支羌人兵馬太容易了。”
“主公!”一員小將有些焦急道:“安固、襄武接連受到襲擾,若被攻破了城池,難免生靈塗炭。”
說話的是王靈,不是天水王家,是隴西首陽王家,在西涼這塊兒地方,也不算什麼大家族,這次主動投奔呂布,而且表現的還比旁人積極,也是想要通過呂布爲家族爭得一個晉身之資。
能力也算可以,雖然在這一衆青年中算不上突出,但勝在全面,文武雙全的那種。
至於爲何如此焦急,首陽也在敵人襲擾範圍之內,王家可不像其他家族,雖然衣食不愁,但護衛不多,真遇上敵軍攻入城中,王家這中有錢有糧但卻沒多少護衛的最容易成爲敵人哄搶的對象,讓他怎能不急?
“若不盡快掃平,糧道必然受損。”華雄猶豫道:“末將願意領兵出戰。”
呂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替我看着大營。”
“將軍,你要親自出手?”華雄愕然的看着呂布。
“千里奔襲,此處誰能勝我?”呂布看了眼金城的方向:“那韓遂遲遲不肯投降又不肯決戰,怕就是等着這一支人馬出現,若不能儘快掃平,我等也只有退兵一途了。”
糧道受到威脅,不退兵還能如何?
“那若有破敵之機,末將可要揮兵攻城?”華雄問道。
“見機行事,不過我這一走,你便要負責縱覽全局,不可逞一時之勇,這三軍統帥與陣前大將是兩回事,你可明白?”呂布起身,將自己的將印遞給華雄讓他暫時掌管。
華雄接過將印,一時間突然有種莫名的壓力。
“我會盡快破敵歸來,能爲我穩住大營不失便算贏。”呂布看着他這模樣笑道。
張遼在攔截馬騰,華雄受傷,千里奔襲這種事情對體力消耗很大,華雄的狀況,顯然不適合,至於隨行的趙昂、王靈這些小將們,雖然能力都不錯,但顯然沒有這種能夠奔襲千里的本事,而後方又必須肅清,這裡最合適的,就是呂布。
之前呂布爲帥,很少參戰,但對呂布來說,爲將要比爲帥容易太多了,爲帥需統籌全局,考慮到方方面面,甚至連周圍勢力的局勢都要考慮,而爲將……只要有一個明確的目標,不用顧慮其他,打就行了。
“將軍放心,末將必保大營不失,那韓遂若敢來,末將親手斬了他的腦袋。”華雄點點頭道。
這麼一說,呂布反而不放心了,看了看左右道:“義山有機謀,遇事多與義山商議,義山,我去之後,好生協助華將軍。”
“喏!”楊阜躬身道。
呂布安排妥當之後,這才放心,當即點齊七百幷州鐵騎,又以王靈、尹奉爲副將,悄無聲息離開大營直奔隴西而去。
七百騎兵,順着古道疾馳,日夜趕路,次日傍晚時分,一行人便抵達狄道。
尹奉安排人馬歇息,王靈則迫不及待的去打探消息,呂布則招來狄道令,詢問一些最近發生的事情,西涼之地消息閉塞,長安城的消息這邊知道的時候可能已經是一月前的消息了,爲了最快的得到最新消息,呂布讓賈詡時時將長安的消息送到高順那裡,再由高順派人送到隴西這邊。
但即便如此,呂布去往金城那邊之後,光是信使趕路便需半月,所以呂布現在看到的,也是半月前賈詡送來的。
長安那邊沒什麼大事,要說能引起賈詡注意的,就是牛輔擊敗了朱雋,率兵回朝後,被董卓安排屯於安邑,賈詡還送信去恭賀牛輔凱旋歸來,只是沒有送禮,想跟呂布借些錢財拿去送禮。
看到這裡,呂布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自己批准了,信送回去,恐怕最快也是一個月了,哪有隔了一個月才送禮的?
不過長安城中平靜如水?這反而讓呂布懷疑是不是有什麼大事將要發生?
要知道就算呂布還在長安的時候,董卓跟士人之間已經是水火不容的狀態了,尤其是趙謙、種拂兩位三公被罷免,董卓又連抄了幾家大戶之後,士人對董卓的不滿已經攀升到一個頂點。
這個時候說風平浪靜?怕是賈詡自己都不信吧?
看着這封信,呂布沉默了,他嚴重懷疑賈詡偷懶了,甚至有可能早就寫好了書信,然後讓人每隔幾天發一封出來。
一直到竹簡的末尾,呂布纔看到一些有用的,在王允的建議下,李傕、郭汜二人因爲屢立戰功,加之長安自呂布離開後兵力有些不足,所以讓董卓將二人加封,調回長安任職。
這本來不是什麼大事,李傕、郭汜也算董卓的心腹大將,如果是董卓將他二人調回來,或者他二人自己請命回長安,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但中間夾了個王允,這就有問題了。
好!很好!
看着眼前的竹簡,呂布腦海中浮現出賈詡那胖胖的,總是掛着憨厚笑容的臉,突然有種拍兩巴掌的衝動,通篇說了近千字的廢話,最重要的東西卻只有十幾字,而且放在末尾,但凡自己耐心差些,恐怕也已經直接將這竹簡給捏碎了。
不生氣~
深吸了一口氣,呂布又取出一份竹簡,臉上神色緩和了一些,這是家書,嚴氏寫來的,上面還有幾個調皮的小手印,不用想也是女兒的,看看家書,來緩解下賈詡帶來的煩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