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賢不評一語,只默默聽程鳶訴說。
偶爾偏頭看她一眼,眼裡的包容偷着溫柔繾綣,似乎她的喋喋不休,比音樂還好聽。
程鳶也發現他柔情的目光,疑惑地看他,“幹嘛這麼看我?”
盛賢收回視線,目視前方,“你和陸霆川……你真的決定要和他一起走下去了嗎?”
程鳶愣一下,沒想到他會談這個。
反應過來後,她說:“我確定我喜歡他。”
“那我呢?”盛賢問。
程鳶有點侷促,本來想說“我們只是朋友”,但又覺得不妥。
她換了個說法,“我只喜歡他。”
換言之,只有他,沒有別人。
盛賢淒涼一笑,“我和陸霆川打賭,如果你在漫山縣這兩星期沒有和他提分手,從此以後,你和他之間,我再也不插手。”
程鳶驚住,目光有點呆。
“你知道陸霆川是誰嗎?”盛賢突然問。
程鳶蹙眉,“我不明白你這個問題。”
“他是……”盛賢欲言又止,他多想說出真相啊,但他眼前這個女人,單純的眼神,稚嫩的面容,怎麼看都不像能接受一切真相樣子。
程鳶對陸霆川,是真心的完投入。
知道這一切,她會崩潰。
“算了,”盛賢有點煩躁,他在下個路口將車掉頭,“帶你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程鳶問。
“到了你就知道了。”
盛賢一掃剛纔的溫柔,語氣冷下來許多。
車子行駛出了漫山縣城區,沿着盤山公路上山。
路過一處路牌時,上面寫着“麗陽健康管理中心,10KM”。
山路不是很陡峭,柏油路是嶄新的深黑色,看樣子剛鋪沒多久。
山路只在外側有路燈,燈光隨着盤虯的山路,一直延伸到山的盡頭。
在將明將暗的初夜裡,像一羣調皮又閃爍着的星星。
車子開進度假村,又走了十來分鐘,纔在一處餐廳門口停下。
門口一身正裝的侍者連忙上前,幫程鳶打開車門。
侍者熱情道:“先生,小姐,歡迎光臨。”
又問盛賢要了車鑰匙去泊車。
程鳶突然想起逐鹿中原,也是這種規格的服務。
但眼前這個餐廳只有兩層,不似逐鹿中原那樣,門口還有兩尊威風凜凜的大獅子,富麗堂皇。
這裡一切裝飾都很普通,外觀上看,只有正面貼了青色瓷磚,其餘三面都只是塗了青色的塗料,甚至因爲日曬雨淋,有些地方有泥水衝落的痕跡,還有裂開的不規則牆縫。
正面連個招牌都沒有,只在二層樓的頂部支了兩個金屬大字——“餐廳”。
言簡意賅。
“走吧。”
盛賢在前方帶路。
跟着他進門,程鳶才發現,這“餐廳”內有乾坤。
與外面的簡單樸素相比,裡面稱之爲金碧輝煌也不爲過。
一樓還稍稍收斂,因着有收銀臺和休息區,只是很商務的風格。
上了二樓才讓人大開眼界。
除了鎏金鏤空的紅木門,走廊裡還有裝飾用的人高的鎏金琺琅的瓷器。
走廊離裡有比酒店還咬曖昧的粉紅色燈光,牆面是硅藻泥的,石灰的顏色。
牆上掛着油彩畫,畫裡幾乎都是不好好穿衣服的女人,半遮半掩,有西方文藝復興時期那種味道,卻沒人家那種藝術的美感。
程鳶只感受到“媚俗”。
整個走廊都是玫瑰香味,衝的人腦仁疼。
程鳶嫌棄地努努鼻子。
盛賢擡手輕輕敲了敲一間包間的門。
一個髮際線很高的男人,一手開門,一手夾着眼,褶皺的臉上堆砌着熱情的笑容,“呀,盛總,你來了?”
再看向盛賢身後的女人,那人一愣。
程鳶擡眸對上他的視線,也是一愣。
竟然是馬莊的吳主任。
“程老師,又見面了。”吳主任將右手的煙倒在左手,伸手要和程鳶握手。
程鳶蹙眉,猶豫一下,她真的一點都不想和這個吳主任有接觸。
盛賢看出她的難爲情,不着痕跡主動握上吳主任的手,“不是請我來的麼?”
吳主任立即陪笑,“我的錯,我的錯。您不是說沒時間?怎麼又過來了?”
“還不是江院長,我等他等到下班,我以爲等不到他了,沒想到他竟然見了我,還答應和我們合作,事情談完,這不就過來了麼?”
程鳶聽到“江院長”三個字,突然問:“哪個江院長?”
沒等盛賢回話,吳主任先說:“江鵬院長,也是漫山縣人民醫院的副院長。”
盛賢懂程鳶的疑慮,解釋說:“是大江東去的那個‘江’。”
程鳶立即明白,自己意會錯了。
吳主任招呼盛賢和程鳶坐下,屋內還有幾個人,幾乎清一色的中年男人,基本都是周圍鎮縣,分管衛生的負責人。
盛賢和他們一一打招呼,和他們不熟絡,盛賢話也不多,就聽吳主任唱獨角戲,高談闊論,從基層工作難做到醫改醫教,把頂層的相關領導罵了個遍。
盛賢完全沒興趣,目光偶爾掃到身邊正在沉思的程鳶,他問:“你想什麼呢?”
“‘江’這個姓也不是很常見。”程鳶突然小聲說一句。
“你說三點水的‘江’?”
“嗯。”
盛賢鬆口氣,“不算常見,但也不是生僻的姓氏。”
“我也認識一個姓‘江’的,”程鳶笑了笑,“當初我偷跑來上大學,沒錢交學費,還是一個姓‘江’的叔叔資助我,我才上的大學。”
“那你運氣真好,”盛賢轉瞬又問:“你上大學,爲什麼偷偷跑來上?家裡不讓你上?”
程鳶不知道怎麼回答,“不是我爸媽不讓我上,是我舅媽他們不讓我上。”
“怎麼回事?”
程鳶看看四周,雖然他們小聲說話,但周圍都是人,她不想公開談自己的私事,就搖了搖頭。
盛賢知道她的顧慮,也後悔自己不該在這種時候過問她的家事。
“領導什麼時候來啊?”有人等的不耐煩。
吳主任掐滅煙,“女人的性子誰能摸得準,等等吧。”
他看一眼盛賢,“不過我已經給領導說了 盛總今天也在。”
目光劃過程鳶,他半開玩笑說:“盛總,你和程老師這是?我沒打聽你們的意思,就是……哈哈,你要是身邊有女人,今天的事怕是談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