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優是爲了讓我脫罪,可我也不是那種貪生怕死的人,更不會讓他爲我頂罪。
既然都已經決定死了,那又怎麼還會拖別人下水。何況,是一個真心待我的人。我曾經欠他的已經這麼多了,所以這一次,我已經不能繼續欠下去了。
“田優,你如果想殺路判官,現在說出來做什麼?不是自掘墳墓嗎?在說,以你的能力,你可以傷的了陸判官嗎?”我大聲的反駁。
田優沒有看我,而是對着閻王磕了一個頭,“小的只是想救心上人,沒有想過要爲自己開解。小的知道自己罪無可恕,又怎麼還敢連累他人。求閻王爺定奪。小的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饒,還請重罰。”
我內心有些焦急,田優這個耿直的性格,我還是瞭解他的。
閻王喝了一口茶,他的半張臉掩蓋在濃密的落腮鬍中, 他一句話沒有,現場安靜一片,半晌無語,可是他那犀利的眼神看得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心裡發毛。
過了許久,他才指着田優說道,“那麼,你能回答剛剛柳丹芸的話嗎?以你的能力,你是如何傷了路判官?”
“暗算。就是明着不行,所以小的才暗算。小的想着,關明正大的不行,我肯定不是判官的對手,如果暗算,成功的機率會比較大一點。”
“哼!”閻王 瞳孔不經意地微微一縮,眸底有道凌厲的光芒閃過。“把田優壓下去,他欺瞞犯上,先用咬魂棍打五十棍在說!”
閻王的話讓在場的人都有些錯愕,尤其是田優,他一臉茫然的看着閻王爺,“這是爲何?小的不明白。求閻王開解。”
“那日,你一直尾隨着白無常辦差,據我所知,你不曾離開半步,你哪裡來的機會暗算。拉下去,你再敢狡辯,我定不饒你!”
田優還想開口,閻王身邊的白無常揮了一下手,下面跪着的田優就消失不見了。
白無常對着閻王點了一下頭,然後也消失不見了。
一個鬼差跑了進來說道,“王爺,柳氏一族和虛仙子求見。”
“讓他們進來!”閻王點了點頭說。
不一會兒,一名頭戴冠帽,身穿藏藍色馬褂的老者一步步走了進來,他鶴頂龜背,鳳目疏眉,神態飄逸。看着很是祥和。
而這位老者的身後還跟了一堆的鬼,這些,應該就是柳氏一族的祖宗們了。
我掃了一眼過去,當真是沒有發現爺爺,不知道爺爺去了哪裡。
老者來到我的身旁,然後對着閻王跪下,畢恭畢敬的磕了一個頭,“下官見過閻羅王。”
“起來吧,不知道虛仙子來地府有何事?”閻王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感覺。
虛仙子溫和的笑了笑,然後看了我一眼,對閻王說。“回稟閻羅王,此女是柳氏一族的接班人,負責看守韜鬼王。聽聞她犯了錯,下官特意來求個情。柳氏一族暫時沒有合適的接班人,如果她一死,羣龍無首,那……”
他後面的話沒有說完,只是客氣的笑了笑,但是閻王卻沉默着思考了一下。
“既然是這樣,那就免了……”
“慢!”門口突然傳來一聲聲音,打斷了閻羅王沒有說完的話。
我回頭,看到了一身黑袍的顧南延。
他看了我一眼,然後在閻王的面前跪下,閻王看到他,突然就變得眉開眼笑了,很是慈愛的開口叫他起來。
“南延啊,你可是好久都沒有來看我了,小三呢?他那個不孝子,整日不思進取,又跑哪兒去了?”
看着他們寒暄,我有些錯愕,他們認識?
回頭一想,認識也正常。他是億萬個人之中,天定的宮主星命,還形成了難得一遇的鬼體。更是不可多得的才華橫溢。
這樣的人,閻王怎麼可能不喜歡?怎麼可能不欣賞?
可是這麼好的男人,不是我的。
也不會是我的了。
雖然閻王讓顧南延起來,可是他沒有起身。反而是五體投地的磕了一個頭,聲音洪亮的說,“南延今日前來,請閻王爲我做主。”
“南延啊,做什麼主,你起來說話。”閻王說。
“南延狀告柳氏陰娘柳丹芸,害死我生母,殺死我妻子。求閻王,爲南延做主。替我妻母報仇雪恨!”顧南延低着頭,聲音不大,卻足夠整個大殿裡的人聽的一清二楚。
我猶如當頭一棒,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剛剛說了什麼?
他說,他要替他的……妻母報仇?
我紅了眼睛,他不是來救我的,他是來殺我的。
我跪下,一步步移到了他的面前,我想在他的眼裡看到一絲別樣的神色,可以不愛我,可以不想我,但我還是想看到他眼裡那一點點的動容。
我想知道,他只是因爲生氣了,所以在說氣話。
我想說,我什麼沒做。
他可以爲他的母親報仇,他可以的……
但是,他的妻,不是我殺的。
我開了口,卻是什麼也沒有說。因爲這樣的解釋,太蒼白無力。
他若是願意相信,又何須我開口解釋?
當淚水朦朧着,讓我的世界變得模糊,我已經看不清他的面容。
當淚水掉下的時候,我在他的眼裡,看到的是一片冷漠。
他是真的要置我於死地。
方的定時炸彈,把王茗兒炸死了。
他要爲她報仇,因爲送花的是我。
他說那是他的妻,他要爲他的妻報仇。
我伸手,一耳光打在了他的臉上,啪的一聲,我只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天啊,這一巴掌不是打在他的臉上嗎?
怎麼疼的是我?
好疼好疼……
“爲什麼……”我身子向前傾了一下,全身的力氣都流失了。我吻着他被我打紅的臉,用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問他,爲什麼。
爲什麼要那樣對我?
他可以不救我,真的可以,我不怪他。可爲什麼……
他扭過頭看着我,深邃的眼裡有我看不懂的神色,最後,他只輕輕的動了動嘴脣,說了五個字。
因爲你該死……
耳畔傳來他的聲音,有點低啞!有點動聽,帶着致命的誘.惑,說出的那五個字,卻給我的心,判了死刑。
路判官見到顧南延和他一邊,繼續添油加醋,“神主,此女品行不端,在陽間殺人放火,在陰間也不改本色,殺了鬼差,傷了下官,求你依照例法處置。”
“可這柳丹芸是有使命在身的。”閻羅王說。“她如果死了,誰來看守怨山腳下的韜鬼王?”
“我願代勞。此女罪大惡極,請神主,將此女扔入遂火焚燒,嘗試脫胎換骨之痛。”顧南延說這話的時候,連頭也沒有擡一下。
呵。
我笑了。
笑得自己肚子都疼了。
他爲了他的妻,要把我烈火焚燒,他還要讓我試試脫胎換骨之痛。
哈哈。
那能有多痛呢?
會很痛很痛嗎?
會比我的心更痛嗎?
遂火道,紅彤彤的一片火海,他們將我的手腳綁上了鐵鏈,我站在火海的旁邊,回頭看着下面的每一個靈魂。
我一直笑着,一直笑着。我不敢眨眼,因爲我一眨眼,淚水便會肆流成河。
我最愛的男人,曾經他說我是他的責任,曾經他說要許我一世繁華。
曾經……
也只剩下曾經。
曾經,已經不復存在。
淡淡閃爍的星光,朦朧了我的視線。我只看到,他飛身而起,一股冷流穿過我的心臟,我只感覺喉嚨有一股腥甜溢出,順着我的嘴角流下。
我在落下火海之前,終是看到了他猩紅的雙眼。
可我不知道,那是爲了我,還是爲了他死去的妻。
烈火燒身,一點點吞噬我的身體。我輕輕的說道,斷橋相會,一人悲,一人淚。
恩情隨風飛湮滅,斷橋相會總消沉。
我知道,他能聽見。
他一定能聽見。
我愛的人啊,從今以後,我與你,再無瓜葛。
我若死了,從此將這一切埋沒,我依舊愛着他。
我若不死,與他顧南延,再無恩情。
……
……
“芸芸,快醒醒……”
好聽的聲音在我耳邊溫和的呼喚着我的名字。
這聲音,真好聽。
是顧南延嗎?
不,不是顧南延,他的聲音太冰冷,他的溫柔,是留給別人的,與我何干?
這麼溫和的聲音,不是顧南延……
我想睡,想永遠沉睡,只有睡着,我纔可以忘記人世間的一切。
只有睡着,我纔可以找到夢裡那一絲微弱的溫暖。
可是,那個聲音真的太堅持不懈了。
似乎他一定要把我叫醒。
“芸芸,你睜開眼睛,你看看我,我是簡西斕,是西斕……”
簡西斕?
他說他是簡西斕?
是夢嗎?
我想,這肯定是個夢。因爲這個夢,我做了無數次。可每一次我睜開眼睛,都沒有如願以償的看到簡西斕。
“芸芸,不睜開眼睛,是因爲你在怪我嗎?是因爲我沒有及時出現,讓你受了那麼深的傷害嗎?”
好聽的不可思議的聲音低低的在我耳邊響起,真實的我不敢懷疑。
這個聲音……
我像抓住了一根稻草,找到了一絲希望,用盡全力的睜開了眼睛。
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