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菲隆的巢穴裡沒日沒夜,也不知過了多久。
項寧軒無奈地合上第12名重傷員的雙眼,他渴得已經發不出聲音了,只能深深地嘆一口氣。
淨化光環只能抑制,不能消滅變異真菌,那些本就體虛的重傷員身上的感染擴散,不斷吸收體內能量,加上沒吃沒喝,即使原本身體健壯也還是挺不住了。
其他人倒還好,都是高階英雄職業,三天時間還渴不死餓不死,只是那啥,褲襠裡非常難受。
大夥兒都沒力氣唱歌跳舞了,全都或趴或躺,能不動就不動。
整個薩菲隆的巢穴裡只有叮叮噹噹的敲冰聲,那是項寧軒讓身體健康的人輪流敲擊,讓這裡不要顯得死氣沉沉。
康毅飛已經開發出第一代藥物,何洋自願作爲小白鼠,傳送了出去。那些重傷員的身體狀況,連傳送都傳送不了。
實驗結果並不理想,這邊的變異真菌早已更新換代好幾次了。新的藥物有一定效果,但還是無法徹底滅殺變異真菌,康毅飛只能想辦法開發第二代藥物。
持續不斷地爲傷員抑制感染,項寧軒也感覺力不從心。渴久了餓久了,也就那樣,身體有點虛,但是神智卻顯得越發清明。
他乾脆坐下來按照《易經》的指引修煉了起來,好歹他現在也是“辟穀”狀態。
《易經》竹簡雖然沒帶進來,但項寧軒之前沒事就閱讀,對於書中內容以及各種解釋早已爛熟於胸。
這種狀態下,他體悟的是“否卦”。上乾下坤是爲否,乾爲天坤爲地,按理說這種天上地下的結構應該是最合乎自然法則的。
對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來說,最可怕的是什麼?階級固化!其對應的卦象就是否卦,上天下地,統治者永遠高高在上,鎮壓一切,被統治者被摁在地上摩擦摩擦。看上去似乎很穩固,實則完全失去了活性,沒有進步的動力。
歷史上最黑暗的時期都是這種現象。比如中世紀的歐洲,國王、貴族、貧民涇渭分明相互之間不可逾越,使得歐洲停滯了千年,直到資產階級橫空出世,打破了原本階級之間的隔膜,才讓歐洲飛速發展起來。
實施種姓制度的天竺,四大種姓加上賤民互相不能通婚,階級固化最爲嚴重,雖然號稱四大文明古國,實際上就是人見人欺的貨。基本上重複着來一波征服者輕鬆征服天竺,然後被種姓制度腐化帶到坑裡去,再來一波征服者,繼續被腐化的節奏。
而華夏史上最黑暗的歷史有兩段,一段是魏晉南北朝世家門閥企圖以家族形式固化階級,結果徹底扭轉了秦漢以來漢族吊打異族的形勢,變成了被異族吊打,也有了後來五胡亂華的慘痛教訓。
另一段就是滿清時期,滿族企圖固化滿蒙漢之間的階級,人數最多的漢族只有做奴才才能出頭。最後的結果,大家都知道。
對國家如此,對個人也是。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貞,大往小來。人是在地上的,被天命完全壓制,絲毫動彈不得,只能聽天由命,這是極其被動的狀態。
項寧軒現在自己能用的手段都已經用了,但仍然困在納克薩瑪斯不敢出去,只能在黑暗飢渴中苦苦忍耐,等着康毅飛開發藥物。很符合否卦的狀態。
當然,從卦辭上來說,即使是處在被全面壓制的狀態,君子也不應該自暴自棄,而是要堅定自己的意志,鞏固自己的基本盤,剔除病害,忍辱負重,堅持到最後才能逢凶化吉,否極泰來。
事實上,如今的困境對項寧軒來說,也確實不完全是壞事。
在困境中項寧軒磨礪了自己的意志,使用力量幫傷員壓制感染,令他不斷挑戰自己的極限,相信出去之後,實力必然增長。
精英團是項寧軒的基本盤,通過這幾天的患難與共,將沒人能撼動他在精英團衆人心目中的地位。
而正因爲他身陷困境,外面一些跳樑小醜纔會迫不及待地跳出來,還有那些意志不堅的人開始左右搖擺不定。
這些人將來終究是隱患,借這次機會看清其真面目,將其剔除,可以給新人更多機會。免得項寧軒的軍政集團也出現階級固化。
當然,好處再多項寧軒也只想早點結束這種狀態。
隨着對否卦感悟的加深,項寧軒面前漸漸凝聚出上乾下坤的卦象,在黑暗中閃爍着瑩瑩的光輝。
“咦!”項寧軒驚呼一聲,面前的雖然還是否卦,但卻如同黑暗中的明燈,照亮了整個薩菲隆的巢穴,完全不像兇卦惡卦。
在否卦光輝的照耀下,原本有氣無力敲擊冰塊的聲音也驀然有力了不少。
還有餘力的精英團隊員紛紛坐了起來,而傷員們也擡頭把目光投向了那祥和的卦象符文。
“對了,這是否極!”
項寧軒豁然站了起來,激動不已,既然已經“否極”了,那“泰來”還會遠嗎?
果然,那否卦符文一陣顫抖,漸漸旋轉起來。不多時,就化爲坤上乾下的泰卦。
與此同時,薩菲隆巢穴的穹頂之上投來一束紅光,彷彿還伴隨着莊嚴的軍樂。
紅光分散開來,籠罩在每個人身上,包括所有犧牲者。
溫暖的紅光從內到外,從肉體到靈魂,滌盪着衆人的身心。祛除污穢疾病,理順氣息經脈。飢餓乾渴的感覺也被驅散。真正做到了有病祛病無病強身的效果,比什麼XX功都有效。
被真菌感染的人感觸更深,那些折磨得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變異真菌如同豔陽下的冰雪一般迅速消融瓦解,即使是深入體內的菌絲也不能倖免。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癒合。
紅光漸漸收斂,“譁”的一聲化爲一枚金紅交織的勳章掛在每個人的胸口。這枚閃閃發光的勳章散發着莫名的力量,是對他們榮譽與犧牲的認可。
只有幾十道紅光還靜靜地照耀在犧牲者的屍體上。一道道淡淡的虛影被紅光接引着向天上飛去。
“全體起立,立正,敬禮!”
紅光修復了創傷,也滋潤了項寧軒的喉嚨,他終於說得出話了。
即使是之前的重傷員也掙扎着爬了起來,眼含着熱淚,目送戰友離去。
項寧軒也不知道此時是什麼心情,既有獲救後的激動與慶幸,也有戰績被認可的自豪與榮耀,還有戰友逝去的遺憾與不捨。
下午兩點,康毅飛終於合成出了能夠徹底滅殺變異真菌的藥品,並部屬了緊急生產。
晚上十點,沈瑞率人砸開納克薩瑪斯中央區牆壁。外面已經建造了一組隔離區,項寧軒他們將在此清潔、消毒,然後徹底離開納克薩瑪斯這個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