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霓掙扎了幾下,卻因爲雙手被他握在身後,反而讓自己更往前了些。
兩人下身相貼。
她幾乎能感覺到屬於男人的明顯,臉色驟然刷白。
“別亂說話。”
男人附在她身側,氣息吹入她耳蝸裡。
蘇霓全身僵硬,有那麼一刻,她甚至覺得自己像囚犯,被他困在監獄裡,動彈不得。
“陸長銘,放開我。”
她開始不耐煩,也不知是因爲他無處不在的存在敢,抑或是感到厭煩了。
用力推搡了幾下。
男人死死壓住她雙手,整個人幾乎要貼上去,冰涼的眸在她臉上逡巡而後,嗓音低緩冰涼。
“或許,你需要有人幫你糾正錯誤認知。”
蘇霓微愕,許久順不過氣來,她下意識避開男人幽暗的雙眸,見有人從樓梯上下來,便乾脆朝旁邊躲。
“說話,嗯?”
“我還要說什麼?”
陸長銘沒注意到身後有人,那人扛着東西,步伐緩慢,原本也是想着有人瞧見了會主動避開。
男人又正在氣頭上,直到路人到了身側才反應過來,下意識便轉過身去護着蘇霓。
可蘇霓卻趁機掙脫,沒料到會用力過度,讓他直直撞上路人扛着的櫃子……
“嘩啦啦”的一陣響動。
櫃子滾落在地上,差點壓住那人的腿,而陸長銘也沒有好到哪裡去,蘇霓確定自己剛剛聽見了一道沉悶的聲響。
他膝蓋該是直直撞到了櫃子角上。
“不看人啊你們,大晚上的不回家裡去,在這親親我我的幹嘛?”
“真是有礙風化!”
平白無故被人一頓嗆,男人臉色格外陰沉。
他滿身狼狽,再看向蘇霓時,已沒有了先前的憤怒,更多的是落了滿眼的無奈和遲疑……
一下子,竟都沒人說話。
蘇霓是無言以對,而陸長銘,則更多的是懊惱。
他本不該這樣急切!
……
“九點多了。”
許久之後,蘇霓才低頭看了一眼腕錶,沒有再繼續剛剛的話題。
“雖然你可能不記得很多事,雖然你可能更相信自己的判斷。但是陸長銘……”
蘇霓喉嚨滾動了幾下,脣畔梨渦再次顯露,淺淺地映在臉頰上。
乾淨、白皙。
“你不記得,可我是真真切切經歷過那些的。論記憶,我比你深刻,論感覺,我比你清晰。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你是從別人的轉述中,來判定我們的婚姻。”
她說完便走,再沒有回頭去看陸長銘。
蘇霓一直以爲,自己是瞭解他的。
以前的他任性、孤傲,想當然了一些、又太自我了些。
而如今,他更內斂、更成熟,然而骨子裡那份傲氣卻從未改變過。
陸家大少爺自小是在爾虞我詐中長大的,父親因爲情人車禍去世,還留了個私生子。他尚還年幼時,手裡便拽着陸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自小便養成不容易信任的性子。
蘇霓曾以爲自己能感動他,能改變他,後來漸漸就明白了,別人做不到的事,她一樣是做不到的。
身後很快傳來車子發動的聲音,這一回,他離開的很快。
“走了?”
上樓,單澤奇正陪着小姑娘看動畫片,兩隻造型獨特的熊與光頭強鬥智鬥勇。
蘇淼淼便盤腿坐在沙發上,手裡捧着薯片,一邊吃一邊看,津津有味。
“嗯,走了的。也不知道哪來的脾氣……”
“他吃醋吧。”
她不解,可旁觀者清。
蘇霓微愕,“可他明明都不記得……”
“那並不影響他對你的感覺,或許正因爲什麼都不記得,少了愧疚,多了大膽。”
“我剛剛一直在想,或許讓你們母女回到海城,是不是一開始就是錯的。”
怎麼會。
哪怕四年前那樣艱難的時刻,蘇霓也從未想過要永遠離開這裡。
如今回來,也是順水推舟。
“早晚是要面對這些的。對了,我去了一趟陸氏,拿到了二十多年前那輛車的設計圖,和網上流傳的有些不一樣。”
“我想,比對過檔案裡留下的車輛檢查記錄,應該能查到一些線索。”
她顯然對這件事是格外上心的,說着便要去拿手機。
可單澤奇揚起手,便阻止了她。
那仍舊彎彎的眉眼裡透着細細的光,看不出太多情緒,“不早了,也不急在這一時候。回頭你傳給我,慢慢比對。”
“最近不是忙麼?早點休息吧,她一直在打哈欠。”
蘇霓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這才終於發現那道小小的身影正蜷在沙發上,嫩白的臉上已佈滿疲倦。
“她今天玩累了。”
“那我先回去,有發現第一時間告訴你。”
蘇霓點點頭,看着小姑娘強撐着不睡的模樣,心疼的不行了,便也沒顧上再招呼單澤奇。
門開了又關,外婆這才從房間裡走出來,略顯蒼老的一雙眼,在看見蘇霓之後,忍不住輕嘆。
“折騰吧你就……”
蘇霓悶悶地應,“沒折騰,帶她洗澡睡覺呢。”
小姑娘見蘇霓靠近,主動伸出手要她抱,軟軟的身子便立刻落到她懷裡。
母女倆正好經過外婆面前。
老人家無奈瞧着那軟綿綿的小姑娘,輕捏着她小手,三人一塊進的浴室。
蘇淼淼心裡住着公主,最愛的便是泡泡浴。
她有專門用來洗澡的盆子,如今就光溜溜坐在裡頭,身上佈滿白泡泡。
蘇霓替她放好水之後便沒再顧着,讓她自己洗,倒是外婆搬了張小板凳坐在一旁,用粗糙的雙手偶爾幫她試水溫。
“太婆,我可以自己洗的。”
“淼淼三歲的時候就開始自己洗啦……”
老人家搖頭,手指上染了些許泡泡,沾在她鼻尖,“太婆知道,我們家淼淼多厲害啊,還沒滿四歲呢,就能自己洗澡,還會幫外婆做飯,會幫鄰居照顧狗狗……”
“淼淼長大了嘛。”
小姑娘自然不明白老人家那突如其來的感傷,只是脆生生應着,“淼淼必須要趕緊長大才可以的,不然媽咪多辛苦呀。”
她像是不經意說出口,因着那細脆的音,讓外婆身體微顫。
蘇霓卻瞪了她一眼,輕斥,“蘇淼淼,別在太婆面前花言巧語。你自己說說,來海城之前什麼時候幫媽咪做過飯?什麼時候幫瑞絲照顧過她家的二哈,不把它追到迷路就不錯了……”
“嘿嘿……”
一下子被戳穿,小姑娘只好訕笑,卻沒見半點不好意思。
外婆和她鬧着,苦笑不得,“壞丫頭。反正啊,不管你媽咪怎麼說,太婆就覺得你長大了,實在還沒長大,跟着外婆再過兩年也成的。”
“你媽咪她,早該有自己的日子要過了。”
“是呀是呀,媽咪要好好過日子的。”小姑娘沒有聽懂,只跟着附和。
可她想了想,又跟着撓頭,“可媽咪的日子,不就是和淼淼一起的麼?”
“爲什麼要自己過?”
她不解。
外婆嘆了一聲,終於還是住了嘴。
倒是蘇霓輕笑,拿了蓮蓬頭將她身上的泡泡衝得乾乾淨淨,“太婆開玩笑呢,你牛奶還沒喝吧……”
“還沒呢。”
兩人說着話,一旁坐着的蒼老身影此刻卻站了起來,“外婆去幫你拿。”
“噢!謝謝外婆。”
小姑娘接過浴巾,自顧自擦拭起來。
蘇霓將她從浴盆裡拎出來放在拖鞋上踩着,“自己穿可以嗎?”
“可以呀……”
在國外幾年,小姑娘別的沒學到,自己收拾自己的小辦法倒還不少。
……
蘇霓放寬心走出去,隔着昏暗的燈光,就瞧見那略顯佝僂的身軀正依在冰箱旁。
她不住的揚起手又落下,似乎在抹眼淚……
“外婆?”
蘇霓人未至,先開了口。
老人家立時察覺到,揚起手抹乾淨眼,便將牛奶拿了出來,“我給她熱熱再拿過去吧。”
“不急呀。”
蘇霓擋在她面前,“她穿衣服要很久的,磨磨蹭蹭的得好一會呢,沒那麼快。”
“以前,我也是那樣的對不?前些日子她去單醫生家裡住了幾天,早上出門非不給保姆碰,單醫生就在門外等她。結果這一等,差點誤機。”
“後來他就跟我抱怨,說我們母女倆簡直一模一樣。”
“哪裡是母女倆,你媽當年也是這德行的。”
頑固、執拗。
老人家提起女兒,好不容易緩和的情緒又跟着沉下。
她緩緩揚起眼打量着蘇霓,隔着昏黃的燈光了,眼睛卻漸漸失了焦距。
彷彿看見了過往的許多東西,隨着時間市區,最後只化作一聲輕嘆,“我剛剛跟你說的,你得往心裡去啊。這些事,要着急的。依我看陸長銘雖然忘記了一些事,但對你還是很好。”
“你性子保守,兩人離過婚再復,也是行得通的。”
“外婆……”
“他實在不行,重新找一個也好。”
老人家有些着急,不給蘇霓說話的機會,就這麼握着她的手,“你都三十了,不能再耽誤啊!”
“不是我一定要催你,你看看你這幾年過的日子。說是把淼淼拉扯大了,可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你當我不知道麼?”
“你媽怎麼過的日子……她已經死了,我就你這麼一個孫女,總不能再眼睜睜看着你和她一樣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