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班但是時候照例跟陸晨安去看了葉華英,葉華英精神似乎很好,拉着她說了許多陸晨安以前很小的時候的事情,精神奕奕的,一點兒都不像是個病了的老太太。
她推着陸晨安從醫院走出來,不禁也有些開心:“奶奶精神好像好了許多。”
陸晨安很輕地應了一句,“嗯。”
秦悅歆也不在意,自從葉華英進了醫院之後,陸晨安的話似乎越來越少了。她知道他心裡面不好受,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而且她心裡面也不好受。
這段時間她都睡不好,今天晚上見葉華英的精神好了許多,剛洗完澡上牀就直接睡着了。
半睡半醒之間似乎聽到了陸晨安在講電話,只是她困得很,也聽不清楚他在講什麼。陸晨安上來的時候她倒是有些印象,只不過只是細細地說了一句不清楚的話,就直接睡過去了。
她已經好幾天沒有休息好了,再加上這幾天工作的事情多,她根本就不夠精力去應付。
半夜電話響起來的時候她整個人直接就坐了起來了,這段時間她和陸晨安兩個人都不敢關機或者調靜音,這半夜的電話讓她心口禁不住的一跳,一旁的陸晨安已經醒了,也坐了起來。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是秦悅歆接的電話。
“悅歆,你和晨安快來醫院這裡吧,你們奶奶不行了!”
“轟”的一下,秦悅歆只覺得好像被人在腦袋裡面扔了一個炸彈一樣,她側頭看着陸晨安,眼眶已經發紅了,喉嚨堵塞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晨安,奶奶她——”
陸晨安眼眸一沉,開口的聲音也是低沉至極,伸手摸了摸她發涼的手指:“快穿衣服,我們馬上過去。”
她摸了一把眼淚,捉了衣服就往身上套。
秦悅歆怎麼都沒有想到今天下午葉華英的精神突然這麼好,原來只是一場迴光返照,所謂的奇蹟,原來並不是存在得那麼的普遍。
兩個人匆忙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二十分鐘後的事情了,陸婷儀他們已經到了,就連陸雲秀也被帶着兩個孩子和丈夫回來了。
秦悅歆推着陸晨安一步步地走過去,以前葉慧雲和葉淵離開的時候都是靜靜的,她作爲送別的那個人,心底裡面難受,卻也只是一個人難受。
可是現在看着那麼多人站在走廊那裡,陸婷儀已經哭紅了眼睛了,這樣的情緒讓她有點控制不住自己。
病房很大,陸家的地位在醫院要一間特技的vip病房並不是什麼難事,裡面站了幾十個人,有些表親也過來了,甚至有些人秦悅歆還沒有見過的。
今天晚上守夜的人是趙芬,在陸家的陸子傑和陸婷儀他們都已經到了。
秦悅歆現在才留意到,在一衆表親之中,陸啓華的那個私生子居然也到了。
只是葉華英嘴裡面一直念着陸晨安,秦悅歆連忙把陸晨安推過去。
自從住進醫院以來,葉華英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瘦,以前健健康康的一個小老太太,現在彷彿只剩下一個骨架躺在病牀上。
她眼神已經不怎麼清明瞭,卻也能夠一眼就看到了陸晨安和她,手伸着要握着陸晨安,握住陸晨安的手之後,擡頭又看着秦悅歆。
秦悅歆明白老太太的事情,擡手把自己動手後搭了上去:“奶奶。”
她沒有哭,只是濃重的鼻音已經掩蓋不住她此時的情緒了。
葉華英似乎笑了笑,只是這樣的狀態下,已經很難分清楚她到底是不是在笑了。
“晨安,奶奶,對,對不,對不起你,你別,別怪奶奶。好好,好好地和,和悅歆,過過日子。”
葉華英說話已經極其困難了,秦悅歆看着她眼角滲出的淚水,彷彿回到了葉淵離開的那一天,禁不住趴在了牀邊看着她:“奶奶,我會和晨安好好的,奶奶,我會和他好好的。”
她的手已經用不上什麼勁了,卻還是固執地伸手讓陸晨安包裹着秦悅歆的手。
他們兩個人是來得最晚的,要說的話,早之前已經說了。
葉華英鬆了手,擡頭看向自己的大兒子:“啓啓華,我,我走了,你,你不,不要再,再像,像以前那,那樣,不,不聽話了。”
陸啓華沉沉地應了一聲:“媽!”
“我,我這輩,輩子,最,最對,對不起——”
“媽!”
“奶奶!奶奶!”
“媽!”
葉華英沒有把話說完,可是秦悅歆卻只覺,那句話是對着陸晨安說的。
她擡頭看向陸晨安,他眼眸微微動了動,視線落在她的臉上,臉色黑沉如夜。
陸晨安一直都沒有開口,秦悅歆看了他一眼,咬着牙抱住了他:“晨安!”
他的手按在她的後背,沒有說話。
葉華英就這樣走了,下葬的那一天,十二月中旬的a市下了第一場雪。
秦悅歆穿了一身黑色的大衣,白茫茫的雪花落在她的身上,十分的明顯。
她推着陸晨安跟着隊伍一步步地往前走,陸啓華的那個私生子就跟在他們的身後,他也沒怎麼說話,只是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情不願。
只是陸啓華偶爾會看他一兩眼,被陸啓華看到之後,他就乖覺下來了。
這些事情秦悅歆都沒什麼心思管,葉華英已經離開了,陸家現在可以說是最大的長輩就是陸啓華了,他自己要做什麼是,他們這些長輩,也管不了。
葉華英的陪嫁值不少的錢,按照遺囑,一半分給了陸子傑和陸婷儀,一半給了陸晨安,李律師到底還是答應了她的請求,在遺囑宣佈的當日改了說法,把原本給她的那百分之五的股份給了陸晨安。
秦悅歆在幾天前就已經把股份轉到陸晨安的戶頭上了,她現在得到的,只是葉華英身前在北郊的一幢小別墅,還有一套珠寶和一些字畫,其他的就什麼都沒有了。
這個答案對於陸婷儀來說很滿意,她一直以爲葉華英很喜歡秦悅歆,卻沒想到到頭來給她的東西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在陸婷儀的眼裡面,那些字畫並不是什麼值錢的,只是在秦悅歆的眼底卻不覺得,那都是她外公以前被批鬥的時候流失的一些書法和畫作,放到今天拍賣出去,價錢上是不用說的,只是真正的價值,那是他外公的真跡,這是份遺產,比什麼都貴重。
只是葉美芳顯然對那百分之五的分配十分的不滿意,“憑什麼!陸晨安他一個瘸子,憑什麼得到那半分之五的股份!”
陸啓華也十分的不滿,只是他到底是大家長,自然不可能說出來的。
只是就只有葉美芳一個人鬧,也鬧不出什麼大事情,李俊昊完全不管她,宣讀完之後就收拾東西走人了。
秦悅歆很好奇,爲什麼沒有人敢對李俊昊下手,直到後來秦悅歆才知道李俊昊這個人是什麼樣的身份。
陸家都不敢輕易動的人,自然是不能輕易惹得起的。
陸雲秀早些年的時候就已經被趕出陸家了,當年葉華英在她出嫁的時候也給了些自己的嫁妝給葉美芳的當陸雲秀的嫁妝。如今遺囑裡面沒有她,她倒也不敢說什麼。
只是葉美芳就不滿意了:“這百分之五的股份給了個瘸子就算了!憑什麼我們雲秀還比不上秦悅歆這個嫁進來的外人!”
爲了錢,葉美芳倒是一點兒都不怕丟臉。
只是秦悅歆聽着她前一句瘸子,後一句瘸子,滿嘴都是瘸子,心底刺得難受,“二伯孃,奶奶屍骨未寒,你現在卻怎麼對你的侄子和侄媳婦的?!”
趙芬家本來就有錢,她對這些也不怎麼在意,況且陸婷儀得到的好東西也不少,她現在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葉華英去世了,現在陸家,當家主母自然就是趙芬了,名正言順的。
葉美芳這麼鬧,在場還有許多外戚,對他們這一系的聲譽不好,她自然是出聲阻撓的:“夠了!美芳,你說話注意點兒!晨安是陸家的子孫,你這樣一口一個瘸子,你就不怕媽今天晚上回來找你再給你說說陸家的家規!”
葉美芳見只有自己一個人鬧,而且律師也已經走了,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了,她在怎麼鬧也只能丟人現眼了。心底儘管十分的不滿,但也只能住嘴。
在場等着看笑話的人可不少,她也不笨,她就是貪財罷了。
陸啓華見葉美芳也消停了,終於以一家之主的身份站出來說話了:“好了,媽的遺囑已經宣讀完畢了,這是媽的決定,我們誰都不能更改,就這樣吧,沒什麼事,大家就各自散了。”
秦悅歆是不願意停留在這兒在被刁難,推着陸晨安就要離開。
離開前,陸子傑突然之間開口叫了她一聲:“三嫂嫂。”
她愣了愣,回頭看着他。
秦悅歆永遠都忘不了今天陸子傑看着她的眼神,裡面有惋惜、有嘲諷、有痛心……
太多的情緒了,她根本就看不懂。
陸子傑只是叫了她一聲,卻沒有說話,她沒有再理會,低頭看了一眼陸晨安,陸晨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正微微低着頭,似乎也沒有注意到陸子傑的這一異動。
她沒有再猶豫,推着陸晨安立刻就離開了。
老太太已經走了,秦悅歆和陸晨安自然就不會再回去陸家那裡找不痛快了。
只是小別墅裡面還留下了不少的東西,秦悅歆怎麼也還是要回去收拾一下。
從葉華英進醫院到現在,趙芬一直在忍着,她嫁進來陸家三十多年了,葉華英對她也是挺好的,她也不想爲了自己的那點兒破事把陸家的臉面都潑出去了,所以就一直忍着,忍着忍着,忍到了陸家的別墅,她就受不了了。
陸啓華這幾天忙前忙後的,確實也挺累的,按照往常,趙芬哪裡會跟他吵,她甚至還會他按摩一下緩緩疲勞。
可是現在,物是人非了。
“陸啓華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葉華英進了醫院一直到現在,陸啓華都是在關注葉華英的事情,因此也忘記了葉華英怎麼會突然之間被送進醫院的。
現在被趙芬這樣冷目相對地質問,他纔想起那檔子事情來。
葉華英在的時候他倒是還收斂一點,如今葉華英已經去了,整個陸家還不是他說了算。
現在他是連敷衍趙芬都不想敷衍趙芬了,可是想到她手上那百分之五的股份,他還是收斂了一點兒:“你說什麼,這媽纔剛入土爲安,你現在就給我吵,你消停會兒行不行啊!”
一個月前,趙芬一直都以爲自己的一生挺美滿的,家庭和睦、丈夫疼愛、女兒也孝順,雖然陸婷儀是有些驕縱,可是對她,陸婷儀也是個合格的女兒。
可是一個月前所有都打破了,她甚至那時候才知道自己一直都活在陸啓華編織的謊言中,二十多年了,要不是那些照片,她根本就不會發現自己的丈夫在外面還有了另外的一頭家。
現在聽着陸啓華的話,她只覺得無比的諷刺:“我吵?陸啓華,你是真的傻還是假的傻,我爲什麼吵你不知道嗎?!你這是什麼意思?在外面生的野種終於要認祖歸宗了是不是?可是你別忘了,媽她臨走之前,看都沒有看一眼你在外面生的那個野種!”
陸啓華早些年一直想要有個兒子,他一家三個兄弟,老二和老幺都有個兒子,可是就只有他自己一個人只有一個女兒。
他爭了這麼多年了,要是連個兒子都沒有,那麼他這麼多年爭來有什麼用?百年之後,自己身下掙來的一切難道要落到一個外嫁女的身上?
他自然是不可能允許這種情況出現的,他對趙芬也是有感情的,可是這感情最後也都消磨在這麼多年裡面去了。
更別說趙芬生不出兒子,他嘴上說不在乎。可是怎麼可能不在乎,他看着陸晨安出生,看着陸子傑出生,好不容易懷上了陸婷儀,結果生出來的卻是個女兒。
第一胎是個女兒也沒關係,起碼證明趙芬還能生孩子,並沒有什麼問題,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後面的趙芬,懷一次,就流產一次。
這一次次的流產,陸晨安跟陸子傑都已經上幼兒園了,他自己卻連個兒子的毛都沒見到,心裡面自然着急。
陳麗紅是他以前高中的同學的妹妹,聽說一直喜歡他來着,以前他嫌棄她家境平凡,倒是沒想到她爲了自己都快三十歲了,還沒有嫁人。
男人正焦頭爛額,這個時候突然出現一朵解語花,是個男人都忍不住。
這偷腥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而且陳麗紅也聽話,一直以來,他過去她就煮好熱湯熱飯地等着,他不去,她也從來都沒有打過一個電話給他。
要不然,在葉華英的眼皮底下,怎麼可能瞞了這麼多年。
這些年來,陳麗紅一句要名分的話都沒跟他講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而且陳麗紅還給自己生了個兒子,他心底竟然生出了幾分愧疚,一直被安頓在臨市陳麗紅,他過去也麻煩,一下子心軟,就把人接到a城來了,卻不知道誰泄的密,就這樣暴露了。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害怕,畢竟陸家的家規在這兒,可是現在葉華英不在了,陸啓華倒是有種什麼事情都是自己做主的話事權。
雖然還要忌諱着趙芬手上的股份隨時收回去,可是說話卻也有種老流氓的無賴了:“我能有什麼意思,然明是我的兒子,我自然是要讓他認祖歸宗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然明都這麼大了,你還想怎麼樣?!”
趙芬被他氣得整個人都是發抖的:“你,你!陸啓華你還要不要臉了!你自己做錯了事情,現在居然還這樣的態度來對我講話!”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陸啓華忍不住皺了皺眉:“你聲音小點兒,萬一待會兒讓婷儀聽到了怎麼辦!”
“你也怕讓婷儀知道,你當初揹着我敢這些骯髒事情的時候你怎麼就不怕有這樣的一天!”
趙芬已經失控,而且這裡是他們的房間,陸婷儀這會兒正在自己的房間裡面呢,她自然不害怕她聽到。
而且她已經被陸啓華氣得控制不住自己了,別說是聲音加大,從來沒有動過手的她禁不住抄起一旁的檯燈直接就扔了過去。
陸啓華躲了躲,沒躲開,檯燈直接就砸在了他的額頭上面,他抽了口氣,臉色頓時就冷了:“趙芬!你不要太過分!要不是看在婷儀和這麼多年夫妻的份上,你以爲我今天還會站在這裡聽你說話?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這些年都變成了什麼樣子,一天到晚除了會問我去了哪裡、幹了什麼,你還會幹什麼?!我天天在公司裡面忙得要死要活的,你也從來都沒體貼我一下!”
趙芬出生不錯,所以當年父母就從小股民的手上收購了百分之五的股份給她當嫁妝。她認識的人自然也是家境不錯的,這麼些年,她身邊也有不少的好姐妹好閨蜜離婚的。
以前她總是不知道什麼叫做“男人變了心之後對你就是個冷血殺手”,陸啓華編織的謊言太好了,她一直都沒有識破。
只是到了今天,她總算是明白這句話了。
變了心的陸啓華真真就是個冷血殺手,一刀刀地往她的心窩子裡面戳,眼睛都不眨一下。
趙芬整個人都奔潰了:“我變成什麼樣子了?當初是誰說讓我在家裡面爲你相夫教子就好了,當初誰說我這樣子最好了!你現在倒是嫌棄我來了!我沒有體貼你,我哪次不體貼你了?你每次喝得跟個醉漢一樣回來,還不是我幫你整理清洗的?!你現在倒是好了,有了狐狸精,有了兒子,現在就開始嫌棄我這個糟糠之妻了是不是?!”
“媽!什麼狐狸精,什麼兒子?!”
兩個人正吵得火熱,誰也沒有留意到那房間的門根本就沒有關上,更加沒有想到陸婷儀會在這個時候找過來。
聽到陸婷儀的聲音的時候陸啓華和趙芬兩個人都愣住了,紛紛看向門口處的陸婷儀:“婷儀,你——”
陸婷儀本來只是想要找一下趙芬,跟她說一下自己想要出去散心幾天,葉華英去世了,她心情確實不太好受。
雖然葉華英似乎對秦悅歆很好,可是從小到大,葉華英寵她她也是知道的。
在走廊上就已經聽到自己爸媽的爭吵聲了,她以爲是爲了奶奶遺囑的事情,卻沒想到走到門口就聽到了自己媽口中說出來的這麼一句話。
陸婷儀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爸媽,將剛纔的問題又重複了一次:“什麼狐狸精?什麼兒子?!”
趙芬連忙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笑了笑,還想想辦法瞞着,可是陸婷儀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父母剛纔的反應。
她看着自己的媽,又看了一眼陸啓華:“爸!你是不是出軌了?!你們別想騙我!我都聽到了!你是不是出軌了!是不是還生了個野種!”
陸啓華臉色一沉:“什麼野種,那是你的弟弟!”
陸婷儀臉色一白,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敬愛的父親:“什麼弟弟!那明明就是野種!野種!野種!小三生的兒子就是野種!”
她一步步地往後退,趙芬看着她,沒想到自己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想要上前安撫一下陸婷儀,可是陸婷儀轉身就跑了。
“婷儀!”
陸婷儀從小就泡在蜜罐裡面長大的,卻沒想到自己的奶奶剛去世,她又得知了自己的父親出軌了,還生了一個兒子。
她承受不了,也沒有辦法去接受。
秦悅歆把一些必要的東西打包好之後就走了,臨走之前看了一眼小別墅,她知道,自己和陸晨安是不會再回來了。
陸晨安已經在車裡面等她了,她也沒有再逗留多久,站了幾秒鐘,就轉身離開了。
卻沒想到會碰上一臉淚水的陸婷儀衝出來,她不管不顧地往前衝,直直地就撞在了她的身上。
秦悅歆皺了皺眉,陸婷儀看着她,怔了怔,突然之間擡手就打向她:“你這個賤人!小三生的女兒!賤人!賤種!”
秦悅歆一開始是沒有防備,等她回過神來,她連忙把手上的箱子一扔,反手就將陸婷儀給擒住了。
以前住的地方不怎麼太平,她初中的時候,街口有個武術館,她就進去學了幾招快準狠的防身方式,卻沒想到自己第一個施用的對象是陸婷儀。
陸婷儀的力氣根本就比不上秦悅歆,被她反剪着雙手,怎麼都掙不開,再加上剛纔的晴天霹靂,她眼淚越掉越多。可是她一向都是和秦悅歆作對的,現在被秦悅歆這樣擒着,疼得很,卻也還是不想求饒。
秦悅歆不想跟她計較,見她一聲不吭地在那兒哭,不遠處的趙芬也追出來了,看到她連連尖叫:“啊!你幹什麼啊!快放開她!”
秦悅歆看了一眼陸婷儀,又看了一眼趙芬,兩個人的臉上都要眼淚了,想來是陸啓華的事情還是暴露了。只是這和她並沒有什麼關係,鬆了手,沉着臉將自己的東西重新抱起來。
陸婷儀怔怔地看着她,似乎不解她的做法。
秦悅歆也不管她,擡腿走向了停在門口的汽車。
她走過去的時候陸晨安正準備下車,看到他才移了回去,臉色有些發冷:“發生了什麼?”
秦悅歆擡手摸了摸他皺起來的眉,笑了笑:“沒什麼,她把我東西碰掉了,被我擒住了。”
他擡手拉下她的手,伸手將她抱到懷裡面:“歆歆。”
他的下巴緊緊地扣着她的肩膀,臉和她的臉緊緊地貼着,秦悅歆只覺得心口又酸又漲,知道葉華英走了之後,陸晨安在陸家就沒什麼地位了。
她只覺得難受,捉着他的手緊緊地扣着,身體往後一靠,緊緊地貼着他的胸口:“晨安,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他沒有說話,只是緊了緊握着她的手。
葉華英離開了,可是生活還是要繼續,年關越來越近了,事情越來越多,秦悅歆幾乎天天加班。
看到陸婷儀的時候她剛看了三份報表,眼睛都快瞎了。
一擡頭,就看到陸婷儀了,王麗麗在陸婷儀的身旁攔着她,畢竟陸婷儀對秦悅歆做過不少壞事,王麗麗自然是怕她今天又過來出什麼幺蛾子的。
和幾天前見到的陸婷儀全然不一樣的時候,這個時候的陸婷儀就像是賽場上失利的選手一樣,臉上的頹敗和失落已經全然蓋住了以往的囂張和跋扈。
她站在門口那人看着她,眼眶有些紅,“三嫂。”
她跟陸晨安結婚那麼久,這大概是第一次聽到陸婷儀叫自己三嫂了,秦悅歆有些受寵若驚,看了一眼王麗麗:“麗麗,你先出去吧。”
陸婷儀對秦悅歆做的事情王麗麗可是都看在眼裡面,在王麗麗眼裡面,她總覺得秦悅歆似乎善良得容易被人欺負。
雖然秦悅歆讓她先離開,但是她還是有些擔心:“秦經理,她——”
秦悅歆笑了笑:“先出去吧。”
陸婷儀站在那兒已經有些難堪了,她以前並不覺得自己做得有多過分,可是現在站在秦悅歆的辦公室門口,王麗麗這麼防着她,就好像她是一個豺狼一樣。陸婷儀這時候才覺得以前自己好像有些過分了,可是她今天過來並不是去追究以前的事情的,也不是來跟秦悅歆吵架的。
見王麗麗並不放心自己,陸婷儀只好開口解釋:“我今天是有事情來找三嫂的,放心,我今天不是來惹事的。”
王麗麗看着陸婷儀冷笑:“最好是這樣,你別忘了你以前乾的事情,我們部門的人都知道,你要是真的敢動手,今天你別指望就這麼走出立華!”
雖然知道王麗麗這話也就是過過嘴癮,可是秦悅歆還是覺得感動。
笑了笑,開口緩解兩個人的氣氛:“好了,麗麗,先出去吧,這裡是公司呢。”
王麗麗瞪了陸婷儀一眼,才轉身帶上門出去。
秦悅歆起身裝了杯水,將陸婷儀引到一旁的沙發上:“先坐吧。”
陸婷儀點了點頭,倒是難得的順從,伸手接過她遞過來的水的時候甚至還破天荒地說了一句:“謝謝。”
秦悅歆見到她的時候就料到她想問什麼,可是她不想先開口,就坐在旁邊等着陸婷儀主動開口。
陸婷儀喝了一口水,還沒有說話,眼眶就已經紅了:“三嫂,我爸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秦悅歆挑了挑眉:“也不算早吧,剛好那一天你沒在家。”
“你知道他們在哪裡嗎?”
“我不知道,其實我知道的也不比你多,你今天來找我並沒有什麼用。”
她實話實說,她確實知道的也並不比陸婷儀多到哪兒去。她只是撒了一個小謊,因爲她早幾天就已經知道陸啓華在外面養了另外一頭家的事情。
她當然不會這麼笨,見陸婷儀今天來自己的跟前哭一下,就全部事情都給她兜出去了。按照陸婷儀的性格,她免不了還會反過來怪她沒有告訴她這件事情。
“我也不知道,三嫂,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秦悅歆冷笑:“你確定你來問一個小三的女兒遇上這樣的事情該怎麼辦,合理嗎?”
陸婷儀給過她的傷害和攻擊她都一一記着,她說過她不是聖母。沒有人能夠做到對那些傷害自己的事情真的是一笑置之的,她記恨那樣的事情是人之常情,起碼她沒有動手去給陸婷儀更壞的教訓。
陸婷儀被她的話噎得臉色有些發白,她今天是真的很迷茫,也不知道哪條筋抽了,突然就想來找秦悅歆了。
她聽到她的話,又難受又生氣:“秦悅歆,我都這樣了,你還記恨着以前的事情真的好嗎?”
秦悅歆看着她,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陸婷儀,你今天來找我,也不過想從我的嘴裡面知道你爸爸的事情吧?可是抱歉,我不知道。你也不必問我該怎麼辦,因爲我確實不知道該怎麼辦,畢竟我覺得對的做法,在你看來,你並不覺得對。”
“那你說,你說我聽聽,你怎麼就知道我不會聽你的,我現在一個人真的很亂,我想找個人說說,可是我不知道該找誰!”
“你不是和秦芷茹關係挺好的麼?”
陸婷儀怔了怔,看着秦悅歆的臉色有些訕訕:“我不能讓她知道這些事情,她要是知道了,指不定要怎麼笑我。”
秦悅歆實在不知道是該哭好還是笑好,陸婷儀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女人了,心智竟然比她這個還要小三歲的嫂子還要幼稚。
抿了一口茶,秦悅歆纔開口:“既然你今天這麼心平氣和地過來問我,我就說說我的想法。首先,你已經成人了,父母對你的贍養義務已經終止了,你其實沒什麼權利去幹涉i父母的做法,所以,不管你父母最後想怎麼樣,我個人建議你還是努力地過得好一點,畢竟你到底是你爸媽心疼的孩子。其次,如果你爸爸對你媽媽真的是沒什麼感情的話,我建議你還是勸你媽媽放手吧,大伯孃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你——”
“秦悅歆!你真的是不愧是小三生的女兒!你這哪裡想法,你這分明就是陰謀!你是不是覺得天下的所有小三都應該上位?!”
秦悅歆沒想到自己難得心軟一次,竟然還是得到了良心當狗肺的結果。
聽到陸婷儀的話,她的臉頓時就冷下來了:“既然這樣,麻煩出門左拐,請自便!”
“我告訴你秦悅歆!這天下的小三都是不得好死的!”
秦悅歆直接站了起來,指着門口:“麻煩你立刻離開我的辦公室!”
“走就走!”
說完,陸婷儀就真的走了。
她覺得今天真的是發神經了纔會過來找秦悅歆的,氣匆匆地衝秦悅歆的辦公室出來,陸婷儀卻不知道自己去哪裡好。
她從那一天在家裡面衝出來之後,就已經好幾天沒有回家了,擡手攔了一輛計程車,直接往陸家去。
自從陸婷儀那一天跑了之後,趙芬已經好幾天聯繫不上人了,只是幸好,打電話的時候雖然陸婷儀一下子就把電話掛了,可是好歹是聽到了自己女兒的聲音。
趙芬懸着的心才鬆了下來,但是自從那一天之後,陸啓華似乎料準了她不會和他離婚,每天都肆無忌憚地往外跑。
陸婷儀消失了多少天,陸啓華就消失了多少天。
整個陸家,自從葉華英離開了之後,幾乎都亂了。
趙芬沒想到自己還會收到快遞,想起上一次的快遞,她就整個人都發顫。
可是那快遞單上沒有寄件人的名字,只有收件人。
她青着臉將這一次收到的快遞拆開,裡面又是另外的一組照片,這一次的照片,直接就是陸啓華和那個女人還有那個私生子在屋裡面吃飯的照片,還有一些是三個人一起出去散步的時候的照片。一張張的,全都是日常的照片,卻看得趙芬整個人都發顫。
“媽!我跟你說——”陸婷儀剛回到家,視線落在趙芬手上的東西,臉色一白:“媽!那是什麼!”
趙芬聽到自己女兒的聲音的時候想要把東西藏起來,只是已經晚了,陸婷儀已經上前搶過去了。
“婷儀!你給媽,別看!婷儀,別看!”
趙芬看着自己的女兒一張張地看着,只覺得心口好像被人紮了刀子一樣。
陸婷儀一直都以爲自己的父親雖然有時候挺嚴厲的,可是他還是愛自己的,而且他也很愛自己的母親,他們一家三口一個慈母一個嚴父,也挺幸福的。
她一直都是這樣以爲的,直到她看到了現在手上的照片,她才發現,他們家的所謂的幸福,還比不上那小三來得多一點。
陸啓華自從她成年之後就沒有再帶着她和趙芬一起出去散步了,每次的藉口都是忙,可是照片上明顯就是最近的事情。
原來,陸啓華的忙,只是相對而言的。
陸婷儀直接就把照片撕了,一邊撕一邊哭着問趙芬:“這是誰寄來的?媽!你告訴我,這個賤人在哪裡!我去找她們!我要去找她們!湊不要臉的!”
“婷儀,你別哭,是媽沒本事,是媽沒本事!”
兩個人抱在一團,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陸婷儀才彷彿想起什麼似的,一邊擦着自己的眼淚一邊跟趙芬說:“媽!你會不會和爸離婚?!”
趙芬愣了愣,她其實沒想過這個問題,跟陸啓華做了三十年的夫妻了,這其中的感情已經不是當初簡簡單單的我喜歡你和你喜歡我的問題了。他們之間還有一個陸婷儀,而且她在陸家這麼久了,說沒有感情是假的。
見趙芬發愣,陸婷儀也知道自己的媽是什麼想法了,她擡手抹了一把眼淚,雙眼看着那被撕碎的照片滿滿的恨意:“媽!你不要和爸爸離婚!打死都不要!不要給那個小三有任何的機會,不要讓那個野種進陸家!我不信,你不肯離婚,他們還能怎麼樣!”
趙芬見自己的女兒這麼說,也下定了決心:“好!不離婚!媽打死都不會離婚的!你答應媽,婷儀,你千萬不要做傻事啊!”
到底是自己的女兒,趙芬自然是知道陸婷儀想幹嘛。
陸婷儀看着那照片冷笑:“我不會做傻事的,我做什麼傻事!可是這個破壞人家庭幸福的小三,我不會讓她好過的!”
晚上秦悅歆洗完澡出來,看到陸晨安正在牀上看雜誌,她不禁想起了陸婷儀今天來找自己的事情,抿了抿脣,掀開被子坐在他的身旁:“晨安,今天陸婷儀來找我了。”
陸晨安聽到陸婷儀三個字果然皺了皺眉:“大伯的事情她知道了,她問我怎麼辦。”
他放下手上的雜誌,轉頭看着她,似笑非笑的:“你覺得該怎麼辦?”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秦悅歆覺得,陸晨安這幾天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不一樣了。可是到底是哪裡不一樣,她卻又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