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的時候是葉華英的八十五歲的大壽,老人家一上了八十歲,往後的每一年的生日都會比較講究的。
陸家在a市的地位,葉華英的大壽自然是少不了商界名流過來賀壽。
秦悅歆早前就備着禮了,剛結婚的那會兒她也沒什麼事情做,於是就弄了一副一米多寬的刺繡開始繡。
她的外婆是蘇繡的傳承者,葉慧雲有一手好刺繡,她從五歲就開始練刺繡,後來十五歲的時候葉慧雲生病了,她就慢慢地少秀了,可是那個小樓閣上面卻壓了好幾箱,都是她從小練到大的繡圖。
這一次她繡的是金猴獻桃,七個猴子,她繡一個猴子差不多要半個月的時間,剛結婚的那時候比較有空,繡圖繡了一半,後來晚上的時候她偶爾吃完飯會繡一兩個小時。
過年那會兒她也趕了一次工,幸好在葉華英大壽前總算是是趕出來了。
以前葉淵在世的時候總教她做人道理,送禮講心不講貴重。
像陸家這樣的大家族,來賀壽的人送的必定都是貴重的玉石,她也不湊那個熱鬧了,因爲她自己也沒有那麼多錢去買。
相比她每天晚上都熬夜到十二點刺繡,陸晨安倒是閒適多了。
秦悅歆也不管他了,她知道陸晨安對陸家不喜歡,對葉華英也是不冷不熱的,所以這次賀壽,他能回去送禮也算是盡孝心了。
那一天到場的人確實很多,許多都是秦悅歆只聽過名字沒見過人的。
秦慎宇和方素嬌也過來了,兩個人送了一塊翡翠玉鐲,葉華英態度很淡,說了謝謝就讓他們自便了。
“奶奶,三嫂可是第一次給您送禮呢,不知道她給你送的什麼禮?”
陸婷儀收斂了好幾個月,大概是春節的時候老人家心情好,和她親近了些,現在又忍不住出來作妖了。
在場的賓客這麼多,非富即貴,她故意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顯然是要給秦悅歆難堪的。
陸婷儀也是從秦芷茹的口中得知,秦悅歆手上並沒有什麼錢,他們陸家的當家祖母過大壽,這禮物必然是不能太寒酸的。
葉華英今天見了這麼多人,心情好,雖然聽出來了陸婷儀話中裡面帶着的計謀,她也當沒聽見。
而且開始的時候她還不知道秦悅歆的來歷,想着秦家雖然在a市地位也不差,只是沒什麼根基,所以就把秦悅歆想低去了。
不過那一天秦悅歆送的那一幅畫她拿去一個相熟的朋友去鑑定了,雖說比不上大師之作,但是那風骨卻是難得的,而且那題字的小楷寫得賞心悅目,連她的那個老朋友都想會一會這二十多歲的姑娘,哪裡來的這份修養。
後來她就讓人去查了一下秦悅歆生母那邊的家世,不查不知道,一查倒是把她給嚇着了。
葉淵是誰,或許這麼十幾年沒什麼人知道葉淵這個人,要是擱了三十年前,葉淵可謂是真正的大家。
不過他是真的不追名逐利,一心就只想着田園生活,所以三十年前的時候葉淵在文革那會兒出國了,帶着他大半輩子的珍藏。誰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的國,更不知道他居然有個外孫女。
再說葉淵的妻子,那可是從清朝時期就出名的蘇繡大家閨秀,聽聞葉淵一生只得一女,而此女與葉淵性格十分之像,胸懷極大,性子淑德。
只是這些都是聽說,她倒沒有真的見過。
不過三十年前的葉淵確實是a市風頭無量的人物,只是後來他出國了,聲息便漸漸低消了。
她這麼喜歡秦悅歆,自然不僅僅是她那副畫,葉淵教出來的孫女品行差不了,她看着悅歆這孫媳婦是越看越喜歡。
這一次的賀禮秦悅歆還沒來得急送上呢,現在陸婷儀一提,她也不好等着後面再呈上去了。
陸晨安和她的禮都被她包好了,陸晨安送的禮物中規中矩的,說不上好壞。不過想來葉華英也是歡喜的,畢竟她多疼陸晨安,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秦悅歆知道陸婷儀的想法,可是她做好準備了倒也不怕,這禮物說不上多貴重,只是單憑她的這份心意,在場的賓客也不會有什麼微詞。
她想把陸晨安的禮物遞了過去,葉華英看了看,笑了笑,給了她一個紅包。
繡圖她已經裝裱好了,因爲有些大,所以拿起來有些吃力,她遞上去的時候怕葉華英拿不穩,所以就幫忙託着:“奶奶,悅歆沒什麼能耐,只能送您一副《金猴獻桃》,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葉華英開心,笑得拍了拍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拆了包裝。
她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大家閨秀,小時候在家也曾被家母要求練過刺繡,蘇繡是最爲出名的,葉華英一眼就看出來了。
在場也有不少人識貨的,那繡品的繡工好不好,一看就能看出來了。
“這,這是你繡的?”
秦悅歆淺淺地笑了笑:“悅歆沒什麼能拿出手的,還請奶奶不要嫌棄。”
葉華英有些激動:“今日這禮物,真是深得我心啊!”
這副繡圖葉華英自然也看出來秦悅歆下了不少的功夫和時間,刺繡最費的是眼力還有定力,她倒好,這一米多長的繡圖,少不得三四個月的時間。
陸婷儀沒想到秦悅歆還會這些,她也看不出來到底好還是不好。
反倒是臺下不少賓客都點頭誇讚,她的心願便落空了。
秦悅歆還是有些緊張的,過了這一關,才緩緩地鬆了口氣。
她轉身走向身後的陸晨安,他正擡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秦悅歆被他看得臉有些發燙,走過去低着頭,將他推到了席位上。
剛落座,陸晨安突然就捏住了她的手,她有些疑惑,微微偏了偏頭看着他:“怎麼了?”
“你就是爲了奶奶的禮物,天天晚上冷落我的?”
她下意識地開口反駁:“我哪裡有天天晚上冷落你,我——”說到一半,她才意識到這個場合不適合說這些話,不禁掐了掐他的手心:“陸晨安你怎麼這麼壞!”
他笑了笑,似乎一點兒都不在意,對着她挑了挑眉:“還有更壞的,晚上要試試嗎?”
他看着她,桃花眼裡面的笑意讓人禁不住亂想。
秦悅歆真想拿手把他的眼睛給捂住。
兩個人這眉來眼去的一幕倒是讓不遠處的方素嬌看到了,臉上的表情頓時就變得難看起來了。
晚上在陸家吃了一頓飯,秦悅歆和陸晨安兩個人就回去了。
坐上車的時候秦悅歆才鬆了口氣,陸晨安看着她笑:“有這麼緊張嗎?”
她瞪了他一眼:“你懂什麼,這可是我嫁給你第一次參加奶奶的壽宴,那麼多雙眼睛看着呢!”
他笑了笑,眼底卻帶着幾分冷意。
秦悅歆知道陸晨安其實並不在意的,她連忙轉移了話題:“今晚終於可以好好地睡一覺了。”
手心微微一緊,她側頭看向陸晨安,他也正看着她,抿着脣笑,然後說了一句跟她一模一樣的話:“嗯,終於可以好好地睡一覺了。”
她一開始沒反應過來,轉開視線看向窗外,慢慢地回過神來,臉一點點地燙了起來。
陸晨安怎麼越來越不正經了。
接到韓舒雅的電話的時候,秦悅歆正被陸晨安抱着吻得昏天暗地的,這廝真的就是爲了報復之前她刺繡沒搭理他的事情,連續幾個晚上都鬧着她。
陸晨安雖然看着似乎挺斯文瘦弱的,只有秦悅歆自己知道,他也不知道是怎麼鍛鍊的,反正他沒見到過,但是身上的肌理卻是十分的清晰。
她向來是掙不過他的,剛洗了澡爬上牀就被他拉着被單整個人扯了過去了。
什麼都沒說劈頭蓋臉地就吻下來,她哼哼唧唧的一開始還反抗着,到了後面都有些自暴自棄了。
手機就放在了牀頭,她還沒來得及關機。
陸晨安的手都已經順進她衣服裡面去了,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秦悅歆的思緒迴歸了一點,連忙推着他:“晨,晨安!”
他鬆了鬆嘴,擡頭看了她一眼:“別管,打錯了。”
“不,不行!萬一不是——唔!”
這麼晚了,一般打電話過來的要麼就是急事,要麼打錯了。
秦悅歆想去接電話,可是陸晨安就不放手,她力氣也不夠大,根本掙脫不了。
手機鈴聲戛然而止,他擡起頭,低着看着她,挑着眉有些得意。
秦悅歆被他氣得哭笑不得,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
她不禁學着他挑了挑眉,陸晨安臉色頓時就陰冷了下來了,卻還是鬆開了她。
是韓舒雅的電話,她半年前跟着組長到新加坡學習去了,也是前幾天纔回來的。
她看了一眼陸晨安,掀開被子想下牀接電話,他卻直接伸手橫了過來,雙手一提就將她提到了自己的懷裡面,壓着她的雙肩,俯身在她的耳邊沉沉的開口:“接或者不接。”
有時候陸晨安孩子氣起來她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好就這樣接了電話:“喂,舒雅,怎麼了?”
“歆歆,救我,嗚嗚,歆歆。”
韓舒雅一向都是玩得比較開,性子也獨立,她們同宿舍四年了,秦悅歆還沒聽到她這麼慌張地哭過。
她一聽就知道出事了,回頭和陸晨安對視了一眼,連忙開口問道:“你在哪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今天晚上心情有些不好,就和表妹去了戒情,不小心喝多了,我們準備走的時候被一個男人拽進了一個包廂,裡面有三四個男人。我表妹還在她們的手上,他們還讓人跟着我到洗手間,嗚嗚,歆歆,你快來救我!”
秦悅歆大致也瞭解了,一邊安撫一邊推開陸晨安:“你先假裝若無其事地跟他們回包廂,能周旋着,就儘量周旋着,我二十分鐘後到。”
“好,你不要報警,我看他們都不是什麼好惹的。”
“我知道了,你先洗把臉,然後跟他們回去,保證你和你表妹的安全。”
掛了電話,秦悅歆連忙找褲子和衣服:“晨安,我要出去一趟。”
陸晨安剛纔就抱着她,也聽了個大概,看着她皺了皺眉:“我陪你去。”
“你——”
她想了想,還是不贊成:“你別怕,我好歹是陸家媳婦呢,他們不敢把我怎麼樣的,你別去了,我怕待會兒有什麼事情傷了你。”
她說得極快,抱着衣服就進了浴室,不到兩分鐘就換好出來了。
晚上外面冷,她隨手拽了一條圍巾,直接就出去了。
“晨安你早點睡,別等我了。”
她一邊出門一邊嚷着,也不知道陸晨安聽到了沒有,反正她是聽不到他的回答了。
秦悅歆一邊用手機叫車一邊跑出去小區門口,幸好這個時間段還是挺多車的,她剛出小區門口就有人接單了,剛好就是在小區門口。
“司機,我有急事,麻煩您開快一點。”
“怎麼了,男朋友亂來了?”
秦悅歆囧了囧,現在的人的思想怎麼都這麼不純潔,她尷尬地搖了搖頭:“不是,我朋友遇上麻煩了。”
“行,我給你飆最快。”
說着,司機就真的加速了,秦悅歆坐在那兒覺得自己差點兒要吐了,幸好並不遠,車子開得快,晚上又沒有什麼人,所以不到二十分鐘就到了戒情門口了。
“我先進去了,謝謝你了司機,回頭給你五星好評。”
“好嘞,謝謝美女了,要不要我跟你一起進去?”
這個司機太熱心了,“不用了。”
說完,她連忙跑了進去。
服務員問她哪個包廂,她把韓舒雅說的包廂報了出來,對方領着她往裡面走。
她沒來過這些地方,一進來,那些香水的味道讓她有些想吐。
“小姐,到了。”
走了大概五分鐘,服務員就停在了一個房間的門前。
那門沒有透明的擋板,全都是密封的,她也看不清楚裡面的情況,她微微吸了口氣,擡手推門走了進去。
倒是跟她想的烏煙瘴氣不一樣,只是裡面坐了五個男人,韓舒雅被一個男人摟着肩膀,她的表妹坐在她的身旁。
包廂裡面的光線有些暗,但是她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一個男人是陸子傑。
顯然,陸子傑也看到她了,本來她推門進來的時候,包廂裡面正在交談的幾個男人就已經停止了交談看向她。
她一個人站在門口的邊上,韓舒雅掙了掙,看着她求救地叫着:“歆歆!”
陸子傑端了一杯紅酒,突然起身走到她跟前,聲音不大不小,卻足夠讓包廂裡面的人聽得一清二楚:“喲,這不是三嫂嫂嗎?”
說着,他伸手想碰她,秦悅歆擡手擋開了他的手指,冷眼看着他:“別碰我,陸子傑!”
慕簡庭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女人,懲罰般地低頭咬了咬她的臉頰:“這就是你叫來的救兵?”
原本摟在肩膀上的手順着那衣服的領口順進去,韓舒雅按着他的手幾乎都要哭了:“你別碰我,我不認識你!”
她想叫秦悅歆救自己,可是顯然,秦悅歆現在的情況似乎也不怎麼好。
秦悅歆也沒想到自己會碰到陸子傑,這人本來就是處處刁難她的,今天她自己送上門了,她不用想都知道他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陸子傑似乎沒有生氣,收回了手,側了側身,順着她方纔的視線看過去,落在韓舒雅的身上:“朋友?”
她冷聲地應了一句:“恩,我朋友喝醉了,我過來接她回家。”
說着,她直接就從他的跟前走了過去,走到韓舒雅的面前。
韓舒雅的表妹今天才剛上大學,第一次出來玩就碰到了這樣的事情,已經嚇得臉色都白了,縮在那兒一句話都不敢說。
幸好她旁邊沒坐人,秦悅歆過去對着她笑了笑:“好了,我們把你表姐扶出去吧。”
說着她伸手就要從韓舒雅旁邊的男人那兒帶人:“先生,我朋友麻煩你照顧了。”
陸子傑剛纔也把她的身份說了,她也不用在刻意說些什麼了,在場的人如果陸子傑沒出什麼幺蛾子的話,她就能順利把人帶走了。
慕簡庭看着眼前的女人,挑着嘴角笑了笑:“嫂子,我挺喜歡你這位朋友的,我幫你送她回去吧。”
韓舒雅渾身一僵,伸手捉着秦悅歆。
秦悅歆也不是傻的,她當然知道要是韓舒雅被男人帶走了會是什麼下場。
皺了皺眉,伸手拉着韓舒雅的一隻手:“不用了,我能照顧她,改天等舒雅醒了,我和她一起請你吃飯賠禮。”
她這算是退了一步了,慕簡庭到底也會給些面子給陸家,他笑了笑:“行,我跟舒雅說兩句,嫂子先把這位妹子帶出去吧,五分鐘後我把人給你帶出去。”
秦悅歆知道自己也不能得寸進尺,只能按了按韓舒雅的手:“舒雅,別發酒瘋,啊?”
男人都是那樣,你越是反抗,他就越是興奮。
韓舒雅見到秦悅歆也冷靜了不少她們三個女的,秦悅歆是沒人敢碰的,但是她表妹李雪不一樣。
她點了點頭,跟秦悅歆交換了個眼神:“我知道了,你和李雪先打車吧,我待會兒就出來。”
要不是因爲李雪在,她也不會處處受制於人。
秦悅歆拉起李雪:“小雪,我們先出去叫車。”
李雪已經嚇得腿都軟了,秦悅歆伸手將她拉起來,她幾乎是整個人都掛在了秦悅歆的身上。
陸子傑在一旁看着,等兩個人走近了,他拿起一旁桌面上還沒有開過的威士忌:“三嫂嫂,既然來了,不喝一杯,是不是不給我面子?”
李雪聽到這話,往她秦悅歆懷裡面縮了縮。
她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陸子傑:“不了,下次吧,你三哥還在家裡面等我。”
“呵,三嫂嫂跟三哥還真是恩愛啊。”他頓了頓,俯身到她耳邊:“恩愛到讓我,越來越想上你了。”
她雙手一緊,看着他雙眼散發着凜然的冷意:“我先走了。”
“慢着,三嫂嫂,我說了讓你走了嗎?”
她扶着李雪,將人護到身後:“你想幹嘛?”
“我說了,三嫂嫂難得來一次,怎麼能不喝一杯呢?”
秦悅歆看了一眼韓舒雅,她被那個男人緊緊地扣在懷裡面,要是不先把李雪帶走了,她們三個人都不好脫身。
她咬了咬牙,“行,是不是我喝了就能讓我走了?”
陸子傑突然笑出聲:“三嫂嫂這是什麼話,說得好像我壓着你不讓你走一樣,只是你難得來一次,不給我個面子喝一杯,似乎不太好吧?”突然,他臉上的笑意一收,臉上的表情變得陰冷起來:“不過,我這個人,最不喜歡別人不給我面子了。”
秦悅歆今天算是見識了這樣的無恥之人了,深深地吸了口氣,“行。”
說着,她伸手就要去夠桌面上的杯子,卻被陸子傑攔了下來:“怎麼能讓三嫂嫂倒酒呢。”
說着,他自己轉身拿了杯威士忌,又開了一旁的其他一些就。
秦悅歆看着他把好幾種酒混在一起,然後倒在一個杯子裡,“喏,三嫂嫂,我特意爲你調的,名字叫做‘多情’。”
韓舒雅看着秦悅歆,心不禁提了起來,她想起身,可是身旁的男人壓在自己。
她忍無可忍,伸手狠狠地撞了一下身後的胸膛:“你放開我!”
慕簡庭吃痛,低聲哼了一下:“你朋友有麻煩了,恩?你要是答應陪我一晚上,我幫幫你朋友?”
“你混蛋!”
慕簡庭涼笑:“我這不是還沒對你混蛋嗎?”
韓舒雅沒想到自己第一次來酒吧就遇上了這樣的事情,要是這個世界上有時光穿梭機,她一定會回到今天晚上之前,打死也不會進來的。
“三嫂嫂?”
秦悅歆知道自己喝了這酒的後果,本來混酒就已經容易讓人醉了,偏偏陸子傑還給她混了度數都是高的酒。
她看向韓舒雅,那個男人低着頭不知道在跟她說什麼,可是看得出來韓舒雅的表情很不紅。
她抿了抿脣,伸手接過:“好。”
“不許喝!”
秦悅歆的手還沒從陸子傑把酒拿到手上,身後包廂的門突然就被拉開了。
她怔怔地看着陸晨安推着輪椅進來,“晨安……”
陸子傑顯然也沒有料到陸晨安會過來,微微一怔,只是很快,他就恢復了神色:“三哥也來了,今兒個真真是熱鬧啊。”
陸晨安臉色很冷,儘管坐在那輪椅上,卻還是給秦悅歆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她扶了扶身後的李雪,不知道爲什麼,有些心虛。
“走。”
陸晨安只看了一眼陸子傑,然後推着輪椅直接就過去拉起了秦悅歆的手。
他手上的力氣大得很,似乎要將她的手腕捏碎。
秦悅歆吃痛,可是看着他現在這個樣子,卻又不敢說出來,只是視線看着被男人緊緊扣着的韓舒雅,不禁見到:“晨安!舒雅她……”
還沒等陸晨安開口,抱着韓舒雅的慕簡庭已經先一步說話了:“嫂子放心,我說過的話,自然會算數的。”
她還想說些什麼,陸晨安已經拽着她走了。
秦悅歆一隻手被陸晨安拽着,一隻手還要拉着李雪,走得踉踉蹌蹌的,好幾次差點兒摔了。
一路上出了戒情的門口,陸晨安才鬆開她,視線落向她身旁的李雪:“司機在這兒,你在這裡等她,我和歆歆先回去。”
李雪也不知道爲什麼,她很怕眼前的這個男人,聽到他的話,她連忙鬆開了拉着秦悅歆的手:“悅歆姐,我,我在這兒等表姐,你跟陸先生先回去吧。”
可是沒有看到韓舒雅出來,秦悅歆還是有些不放心:“不行,晨安,我要——”
陸晨安卻已經拉開了另外一輛車的車門:“上車!”
他擡頭看着她,月色下,那雙眼眸竟然有幾分陰鷙的冷。
她微微一抖,知道自己今天晚上惹他生氣了,看了一眼李雪:“小雪,要是待會兒——”
她話還沒有睡說完,韓舒雅就被包廂裡面那個包裝她的男人抱着出來了。
秦悅歆這下子也沒什麼藉口了,伸手把陸晨安抱上了車,自己灰溜溜地從一旁上了車。
李雪看到自己的表姐,連忙跑過去:“表姐——!”視線落在那個男人的身上,又怯怯地往後退了退。
慕簡庭低頭看了一眼韓舒雅,低頭舔了舔她的脣瓣,擡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舒雅,我給你三天是時間。”
說完,他鬆了手,將她放到了地上。
韓舒雅雙腳一碰地面,連忙將慕簡庭推開,一把拉過李雪上了車:“司機,開車!”
李雪看了一眼自己的表姐:“表姐,那個男人沒對你做什麼吧?”
韓舒雅還是有些驚魂未定,可是她不想嚇到李雪,擡手抹了一把臉,搖頭:“沒什麼,今晚的事情不要告訴你姑父和姑媽。”
李雪也知道兩個人到酒吧,要是讓姑父姑媽知道了一定沒有好果子吃,更別說遇上了這樣的事情了。
她點了點頭:“你放心,表姐,不過,那個男人真的沒讓你做什麼吧?”
實在不是她敏感或者異想天開,那個男人已經盯着韓舒雅看了一整個晚上了,後來趁着韓舒雅喝醉了,不小心撞了人,他給撈了一把,結果就把人直接撈進了他們的包廂,扣着不讓她們走。
韓舒雅扭頭看向窗外,想起慕簡庭剛纔對自己講的話,不禁覺得心底發寒,卻還是開口否認:“沒什麼。”
車廂裡面安靜得有些壓抑,秦悅歆不知道怎麼開口。
她根本就沒想到今天晚上居然還會碰到陸子傑這個人,她也只是以爲不過是普通的一些富家子弟爲難韓舒雅而已。所以想着,就憑着自己陸家三少夫人的身份,總能讓他們賣幾分面子的。
面子是賣了,就是萬萬沒想到,還有陸子傑在包廂裡面。
她想說話,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其實她也不是很清楚陸晨安這突然的憤怒是爲什麼,找不到根源,她連承認錯誤的話都講不出口。
車子一直開,晚上的路面上沒什麼車,不到二十分鐘就到小區裡面去了。
她把陸晨安抱下了車,推着上了樓梯,一路上,兩個人還是沒什麼話說。
這麼折騰了一番之後,回到家已經凌晨一點多了,秦悅歆看着坐在窗前的陸晨安,有些頭疼。
他每次心情不好就會這樣子,她也知道這一次他一定是生自己氣了。
秦悅歆換了套衣服,微微吸了口氣,然後走過去在他的跟前蹲下,擡頭看着他:“晨安,對不起,今天——”
“秦悅歆,你當過我是你的丈夫嗎?!”
他突然甩開她的手,低頭看着她的眼神沒有了以往的笑意,裡面的寒烈讓她不禁一怔。
她愣了愣,看着他吶吶地開口:“我,我有當你是我的丈夫,我——”
她怎麼會不把他當自己的丈夫呢?
陸晨安看着她突然之間冷笑:“呵,你知道什麼是丈夫嗎?你出了事情,第一個想法從來都不是依賴我,是不是你意識裡面就覺得,我根本沒有辦法讓你依賴?!”
“我沒有!陸晨安,我沒有,我只是,我只是——”
她想解釋,可是她發現自己根本就解釋不了。
其實陸晨安說得沒有錯,每次出了事情,她似乎更多的都是想要自己去承擔。就連那唯一一次,陸婷儀潑她熱湯的那一次,她告訴他,似乎也從來都沒有想過他可以爲自己做到那樣的程度。她也只是想要讓葉華英訓一訓陸婷儀,她甚至都沒想過陸晨安會爲了她公然地和陸啓華作對。
她似乎,真的,從未想過自己可以依賴她。
就像今天晚上的事情,她更多的想法是自己一個人解決,她甚至害怕陸晨安和自己一起過去,他還會因此而受到傷害。
秦悅歆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卑鄙,明明口口聲聲說要嫁給她的人是自己,可是似乎從頭到尾,努力的人卻只有陸晨安一個人。
“秦悅歆,如果你真的那麼不願意嫁給我,那麼我們——”
“不,晨安,我錯了,真的,我知道自己錯了。”
想到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她身上所有矜持的約束一下子都被掙脫了。
她沒想過和他離婚啊,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愛他,可是她已經害怕了自己一個人呆着的日子了。
她厭倦了那種沒人會心疼你的生活了,其實她也曾經是自己媽媽手心裡面的寶貝,她爲什麼就要被那麼多人欺負。
她擡手抱着她,整個人就像個樹懶一樣來賴在他的身上:“晨安,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只是,我只是好多年了,都沒有人給我肩膀靠過。我只是,只是覺得有點不真實。”
她第一次對他說那些隱忍了許久的話,眼淚再也忍不住,就好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斷地往外蹦躂着。
可是她也不管,緊緊地抱着陸晨安,下巴壓在他的肩膀上,側臉貼着他脖子的大動脈,只有這樣,才讓她覺得自己有停靠的真實感。
“自從我外公走了之後,已經,已經差不多十年沒有人這樣對我好了。晨安,我知道我很慢熱,所以對你的付出的迴應總是很慢,可是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等等我。”
她擡頭看着他,眼眸裡面全然都是哀求的渴望。
陸晨安眼眸動了動,似乎鬆了下來,擡手幫她一點點地擦掉臉上的淚水:“只此一次。”
秦悅歆看着他的嘴一張一合,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被那勾子一上一下地勾着,直到聽到了他這麼一句話,她才鬆了口氣,身體往上挪了挪,擡頭吻上了他的脣:“晨安,你真好。”
夫妻吵架總是這樣,牀頭吵架牀尾和。
秦悅歆不是沒有良心的人,可是她在情感上很慢熱,或者說是,期待越高,她的謹慎度就會越高。
很小的時候,葉慧雲也曾經領着她去見過秦芷茹,告訴她:“歆歆,那是你的姐姐,你要記住,她是你的姐姐,不管爸爸媽媽以後怎麼樣,她也還是你的姐姐。”
她的母親總是這樣,明明錯的人不是她,可是每一次受傷的人都是她。只是儘管那樣,她也還是可以溫柔地告訴她,哪個是她的爸爸,哪個是她的姐姐。
她在秦慎宇面前有着自己的驕傲,卻也從來都不會剝奪她對父親親近的權利。
當葉慧雲告訴她秦芷茹是她姐姐的時候,她也曾用最寬容的心態和最燦爛地笑容去試圖和自己的姐姐相處。
可是她卻被秦芷茹直接推進了游泳池,從此以後,她對任何人,都不再是那樣容易輕巧地就相信和依賴了。
她沒有葉慧雲那樣的智慧,能夠容己容人。
對於陸晨安,他對自己的好她全部都看在眼裡面。
可是她太害怕了,她害怕自己真的喜歡上這個男人的時候,會讓十五年前的事情再現一次。
被至親至愛的人背叛和謀殺,這是這個世界上最痛不欲生的事情了。她已經經歷過一次了,她不想再經歷一次。
週末說到就到,前兩週總是在下雨,隔三差五的就會有綿綿細雨,真是應了那一句“好雨知時節,當初乃發生”。
秦悅歆也不知道陸晨安平時在家裡面做什麼,她不想他總是悶在家裡面,昨天晚上就提議今天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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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晨安倒是沒有反對,她今天很早就起來了,帶了把摺疊傘放在他輪椅後面的置物袋,又帶了充電寶,兩個人吃完早餐就出門了。
因爲住的地方離市中心並不遠,秦悅歆難得一次和陸晨安兩個人出來,她不想直接讓車子就把兩個人載過去了。
於是就沒讓陸晨安叫司機,她推着他從兩個人住的小區一路走出去。
坐輪椅的人不是沒見過,可是像陸晨安這麼帥的坐輪椅的男人就很少見了,一路上,有些出來逛街大學生拿着手機在一側偷偷的拍照。
其實也不算偷偷,估計是覺得秦悅歆笑得溫和,性子好,所以有些人拍照連閃光燈都忘了關了。
出門前秦悅歆沒想過這個問題,現在看到一個接着一個的人來拍照,她有些不喜。陸晨安最介意的就是自己一雙腿的事情了,偏偏有些人拍照還在一旁說什麼:“哇,你看,這個坐輪椅的男人很帥啊!如果他不是坐輪椅的多好啊!”
這樣的話秦悅歆聽了都覺得極其的不舒服,她也對一兩個人說過不要拍照,不要議論,麻煩給一點尊重給他們。
可是沒有人,來來往往的人那麼多,說了一個還有另外一個。
而且有些人的意思也不是歧視或者什麼的,只是下意識的就這樣開口了,他們也不知道自己不小心傷害到了別人。
人總是這樣的,說話的時候很少會考慮別人的感受,這就導致了所謂的禍從口出患從口入。
秦悅歆低頭看了一眼陸晨安:“晨安,要麼我們回去吧?”
他擡頭看着她,輕輕挑了挑眉:“你不是說想去看看春裝嗎?”
其實這只是一個想說服他出來的藉口而已,她對衣服沒什麼追求,去年的衣服她也還能拿出來穿。
現在聽到陸晨安這麼一說,秦悅歆算是體會到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了。
可是她寧願砸自己的腳,也不想讓他難堪:“不想買了,我們回去吧。”
他卻突然之間擡手摸了摸她的右手,擡頭看着她似笑非笑:“你擔心我難堪?”
秦悅歆囧了囧,自己似乎真的一點兒都不會隱藏,一下子就被他看出來了自己的意圖,這下子就更加讓陸晨安難堪了。
陸晨安收回了視線,指了指世貿商場那邊:“我們進去看看吧。”
她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說什麼,推着他到斑馬線那兒,等着過馬路。
這是兩個人結婚八個月以來第一次出來逛商場,因爲是走着過來的,出門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多了,一路上走走停停的,她還推着陸晨安去路上的一個人民公園裡面看金魚去了。
兩個人進商場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了,已經到了吃飯時間了。
秦悅歆乾脆就推着他上了四樓,選了一家西餐廳。
不是她心機婊和陸晨安來西餐廳吃飯,而是陸晨安的口味很挑,他不怎麼喜歡吃日本壽司也不喜歡吃韓國料理,對東南亞菜更是敬而遠之。
一般而言她做飯都是做中餐的,但是在商場裡面,基本上都是特色餐館多,有一家酒店,但是裡面的人太多,陸晨安喜靜,她最後就選着了能讓陸晨安接受的西餐廳。
她剛推着他進去的時候陸晨安就回頭看了她一眼:“西餐廳?”
明明就是這麼簡單的三個字,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秦悅歆被他看着,覺得自己的心口直跳,有些心虛。
她點了點頭,沒說話,推着他走了進去,選了個相對比較安靜的地方。
這是兩個人第一次來西餐廳,她抱着陸晨安到沙發上的時候有不少人看着。
不過幸好她選擇的位置比較偏僻,除了抱人上座位的時候有人看了一下,後來就沒有人關注他們兩個人了。
她很快就點了一份牛扒和一個忌廉湯,然後就把菜單給了他:“晨安,我就要這兩個,再要一個飯後水果沙拉,其他的你點一下,我去上個洗手間。”
他點了點頭,開玩笑地說了一句:“別像是‘媽媽給你糖,你在這裡等媽媽’的結局一樣就好了。”
她臉上微微一紅,起身走向洗手間的位置。
秦悅歆剛從洗手間出來,卻突然聽到了有人叫自己:“悅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