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以爲,她在沈越川心中至少是有一些分量的。
所以,林先生陷入昏迷後,她暗示林女士——可以利用紅包的事情發揮,把事情鬧大,這樣醫院就會重視林先生的病情,醫生也會更加盡力搶救。
她沒有告訴林女士,蕭芸芸已經把錢給她了。
她只是覺得,這件事發展下去,可以讓蕭芸芸對沈越川死心。
解決了蕭芸芸,沈越川說不定會對她動心。
如她所料,林女士找到醫務科主任,舉報徐醫生收紅包,徐醫生如實交代紅包在蕭芸芸手上,蕭芸芸就這麼被牽扯進來。
醫務科找上蕭芸芸,蕭芸芸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拿了紅包,只是說已經把紅包交給林知夏了。
這兒時候,林知夏需要裝無辜,裝作不知道蕭芸芸再說什麼的樣子,拒不承認蕭芸芸已經把錢給她了。
林知夏和林女士是熟人,林女士肯定不會懷疑林知夏,只會把氣撒在蕭芸芸身上,再加上處理這件事的是林知夏的科長,科長當然會維護自己的員工。
林知夏一早算準了,蕭芸芸會陷入困境。
這樣還不夠,最關鍵的還是沈越川——她想要讓蕭芸芸死心,就要先取得沈越川的信任。
林知夏搶在蕭芸芸前面給沈越川打電話,說蕭芸芸拿了家屬的紅包,卻在領導面前說已經把紅包給她了。
她還說,蕭芸芸這樣做,可能是想誣陷她私收家屬的紅包,
林知夏敢這樣顛倒是非,無非就是仗着蕭芸芸喜歡沈越川,而她是沈越川的女朋友,蕭芸芸完全有理由誣陷她。
最重要的是,她和蕭芸芸比,怎麼看都是她比較可信。
果不其然,沈越川讓她不要擔心,說他會找蕭芸芸談,讓蕭芸芸和醫院領導坦白。
當時在電話裡,沈越川明明是偏向她的。
有了沈越川的維護,林知夏放心的設計接下來的事情,聯合在銀行上班的堂姐,把蕭芸芸逼到絕境。
林知夏覺得,只要她好好扮演無辜,只要沈越川不相信蕭芸芸,她就贏了。
她萬萬沒想到,蕭芸芸居然真的想跟她同歸於盡,關鍵時刻卻又沒有傷害她。
她更沒有想到,蕭芸芸出事後,沈越川不但不關心她,反而風度盡失,像按一顆圖釘一樣掐着她的脖子,質問她到底跟蕭芸芸說了什麼。
她明明設計得很好——她讓蕭芸芸私吞家屬紅包的罪名坐實,還讓她連沈越川都失去,可是沈越川爲什麼會這樣對她?
林知夏根本反應不過來,驚慌失措的看着沈越川:“越川,放開我,咳,你先……放開我……”
沈越川不但不放,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一個字一個字的問:“你到底跟芸芸說了什麼?”
“我只是,咳,只是勸她……不要再喜歡你了。”林知夏已經呼吸不過來,漂亮的臉憋得通紅,“越川,求求你,你放開我,放開我……”
沈越川鬆開手,林知夏就像重獲新生一樣,大口大口的呼吸,心有餘悸的看着沈越川。
如果是那些前任這樣對待她,她早就提出分手了。
但是沈越川不一樣,沈越川能給她想要的生活,她也是真的喜歡沈越川,她願意原諒他一次。
林知夏強忍着不安走向沈越川,試圖牽住他的手:“越川,你怎麼了?”
沈越川看着林知夏,目光像蓄積着來自極寒之地的冰雪。
林知夏背脊一涼,突然不敢靠近沈越川,硬生生的收回手。
她對沈越川的印象很少,但是很好——他幽默、紳士,且不失風度。
可是這一刻的沈越川,冷漠陰狠,像一頭蟄伏的野獸,隨時會對她張開血盆大口——和她印象中那個人判若兩樣。
林知夏突然意識到,蕭芸芸說對了,她從來沒有接觸到真正的沈越川。
“只說了這些,芸芸不可能開車撞你。”沈越川面無表情的說,“林知夏,我以爲你知道我的底線。”
他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叫林知夏,在林知夏聽來,如同死神發出的威脅。
“你在說什麼?”林知夏掩飾着不安,試圖挽回沈越川,“越川,我爲什麼聽不懂你的話?”
沈越川冷笑了一聲:“我知道所有事情,知道你動用所有人脈在背後操縱一切。林知夏,你那麼聰明,我以爲你不敢傷害芸芸,可你還是違反了我們的合作約定。”
“……”
林知夏愣了愣,整個人瞬間從頭涼到腳。
沈越川知道,他竟然什麼都知道!
林知夏搖搖頭,不可置信的看着沈越川:“那你爲什麼……”
既然什麼都知道,沈越川爲什麼還放任她設計接下來的事情,任由她把蕭芸芸逼上絕境?
“因爲不止我一個人可以查出真相,我不幫芸芸,有的是人可以幫她。”沈越川眯了眯眼睛,“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實話了?”
林知夏像被人抽走全身的力氣,向來溫柔漂亮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深深的無望。
她錯了,一直以來都錯了。
沈越川根本不可能喜歡上她,她所做的一切,他全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是不說穿。
爲了蕭芸芸,他不惜把自己變成一個混蛋,假裝信任她。
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爲了蕭芸芸。
悲哀的是,她以爲沈越川是真的相信她,貪心的繼續部署,發佈視頻,想徹底擊垮蕭芸芸,讓她儘早離開a市。
她沒想到的是,蕭芸芸的油門踩得那麼決絕,最後卻放她一馬,反而傷害了自己,也在無意間讓她踩到了沈越川的底線。
現在,沈越川給她最後一次機會,讓她說實話。
林知夏知道她失敗了,不再掙扎,如實說:“我說你不可能會喜歡她,讓她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沈越川的手緊緊握成拳頭,每個字都裹着冰霜:“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向所有人坦白你所做的一切。否則,你的下場會比所有人想象的更慘。”
說完,沈越川轉身就要離開。
林知夏一陣昏天暗地的絕望。
她堅持要找一個完美的男人,好不容易等到沈越川出現,好不容易接近他,可是他要就這麼離開嗎?
“你就不怕我說出去嗎?”林知夏衝着沈越川喊道,“要是讓醫院的人知道蕭芸芸喜歡你,她要承受的非議一定不比現在少!”
沈越川站定,回過頭,一瞬間,整個辦公室如同被冰封住。
“林知夏,”沈越川一字一句的說,“這件事,你敢泄露半分,我會讓你付出比芸芸現在更大的代價。”
林知夏最後一線希望僵硬在化不開的冰層裡,她悽然看着沈越川:“你對我,從來都沒有什麼嗎?”
“我說過,我們只能是合作關係。”沈越川說,“如果你不貪心,芸芸出國後,你或許可以有一筆豐厚的報酬。”
蕭芸芸的手術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沈越川不再逗留,回急診處。
對方已經辦好手續回來,蘇簡安和陸薄言也趕到了,洛小夕正在給蘇亦承打電話。
“越川。”蘇簡安看見沈越川回來,走上去問,“芸芸怎麼會傷害自己?你爲什麼什麼都沒有做?”
洛小夕掛了電話,走過來打量了沈越川一番:“我剛剛打聽了一下,醫院的人說,這件事牽扯到林知夏。”
蘇簡安疑惑的問:“關林知夏什麼事?”
洛小夕等了一會,見沈越川不開口,於是說:“我來說一下情況吧,根據醫院內流傳的八卦,據說芸芸和林知夏各執一詞,芸芸說她確實從那個姓林的女人手上拿了錢,但是下班後,她把這筆錢交給林知夏了,委託林知夏和林女士交涉,處理這筆錢。”
蘇簡安越聽越不明白:“那結果爲什麼變成了芸芸私吞家屬的紅包?”
“因爲林知夏不承認芸芸把錢給她了啊。”洛小夕冷笑了一聲,“林知夏一口咬定,那天她早早就下班了,根本沒見過芸芸,那個姓林的女人也揪着芸芸不放,這中間還不斷有證據跳出來證明確實是芸芸拿了錢。”
蘇簡安很快就明白什麼,失望的看着沈越川:“你相信林知夏,但是不相信芸芸?你一直沒有幫芸芸,芸芸也沒有告訴我們,她想憑着自己證明自己的清白,最後事情才發展成這樣,對不對?”
“……”沈越川始終沒有說話。
蘇簡安不願意相信沈越川真的那麼糊塗,看着他:“越川,你是不是有什麼瞞着我們?你認識芸芸的時間比林知夏長,怎麼都應該更相信芸芸,你爲什麼反而相信林知夏?”
“……”
沈越川垂着眼瞼沉默着,蘇簡安在電光火石之間想到什麼,眸底掠過一抹意外:“越川,芸芸對你……”
“不是。”沈越川打斷蘇簡安的猜測,否認道,“是我被林知夏矇蔽了雙眼,以爲是芸芸在胡鬧,所以我沒有相信芸芸。”
蘇簡安盯着沈越川,不放過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總覺得他在說謊。
可是她來不及追問,手術室的燈就暗下去,大門打開,醫生護士推着蕭芸芸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