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妍眼中閃過一絲慌張,他爲什麼會在這裡?他什麼時候來的?
昨晚上她喝醉了,有沒有對他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慌張間,睡夢中的程奕鳴忽然挪動了一下身體,失去重心往地板上倒,順勢將她壓下。
嚴妍一愣,趕緊擡手捧住他的臉,才避免了兩人脣瓣相碰。
然而這熟悉的重量和氣息,仍讓她心頭搖曳……她意識到這一點,巨大的羞愧與自我嫌棄頓時排山倒海而來。
她怎麼可以這樣!
她羞憤的推開他,奪門而出。
當程奕鳴醒來時,發現自己置身一地酒瓶的地板上,身邊人已不見了蹤影。
他怔然望着天花板,回想着昨晚她在他懷中醉後的呢喃,我把孩子弄丟了,我對不起它……
她的痛苦是一把尖刀,也將他的傷口深深的劃開……
但他的傷痛在她眼裡,可能已經變成鱷魚的眼淚。
大衛醫生終於發來消息,一切準備就緒,嚴妍可以帶着程奕鳴去見於思睿了。
這天清晨,嚴妍便來到程奕鳴的房間。
那天她倉惶逃出房間後,兩天都沒有回家。
此刻的她,又已經變成那個目光沉靜,面無表情的嚴妍。
她拿來了幾個月前那一天,程奕鳴穿的衣服,情景再現,就要注意到每一個細節。
“程奕鳴,希望你能信守承諾,不要臨時反悔。”她冷聲提醒道。
程奕鳴看了她一眼,沒說話,拿起她手中的衣物開始換。
嚴妍轉開目光,繼續說道:“大衛醫生說也許不能一次成功,但我希望可以一次成功,因爲我等不了了。”
說完,她轉身離去。
程奕鳴手上換着衣服,雙眸卻一直盯着她離去的方向,他的目光閃爍得厲害,誰也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嚴妍沒想到,大衛花了很大功夫,按照當日樓頂的模樣複製了一個室內的環境。
這也是于思睿父母要求的,因爲這樣,更安全。
所以,她父母今天並沒有出現,只是在視頻裡監控着治療情況。
大衛醫生讓于思睿躺上治療牀,開始進行催眠。
片刻,于思睿坐起來了,行動與平常無異,但目光明顯模糊了許多。
嚴妍在暗處看着,不由有些緊張。
今天能不能有一個結果?
希望今天能有一個結果。
于思睿在“頂樓”走了一圈,疑惑的低頭自言自語,“怎麼人還沒有來?”
“小姐,您有什麼吩咐?”大衛醫生走上前,扮演當日她從於家帶來的那些幫手。
她對大衛已有幾分熟悉,但她不認得大衛是醫生,只會憑着這份熟悉,將他當成幫手。
“我……”她想了想,有些吃力,“我要程奕鳴過來……”
“程少爺沒說要過來啊。”大衛試圖引導,“小姐,你跟他約好了嗎?”
于思睿搖頭,忽然得意的笑了,“他會來的,因爲嚴妍會來……今天我要一箭雙鵰。”
“可程少爺沒有來。”大衛冷靜的引導,一定要讓她說出自己的計劃。
嚴妍不由自主,更加緊張的握緊了拳頭,拳頭裡已經的泌出了汗水。
“嚴妍的爸爸在我手上,他一定會來。”于思睿終於說出來。
大衛淡淡“哦”了一聲,“程少爺知道了,會不會生氣?”
于思睿沒說話了,神情變得有些呆滯。
畢竟是催眠狀態,思維不可能像平常說話那麼連貫。
大衛沒有步步緊逼,而是示意程奕鳴可以出現了。
“思睿。”程奕鳴慢慢走到了于思睿面前。
于思睿微愣,目光聚焦在他臉上,眼神變得驚喜。
但只一瞬間,她卻又低落起來。
“思睿,你見到我不高興?”程奕鳴問。
于思睿一嘆,“我等你太久了,你現在纔來,根本就是不想跟我結婚。”
“婚禮不是剛開始?”程奕鳴微微一笑。
“你別騙我了。”
程奕鳴沒說話了,擡頭看向遠處。
“你怎麼不說話了,還說不是騙我?”于思睿忿忿不平。
程奕鳴走到了樓頂邊緣,于思睿也趕緊跟上去,“你還說不是騙我?”她再次追問。
程奕鳴搖頭,語調充滿悲傷,“嚴妍的爸爸被我害死了,其實我很懼怕結婚了。思睿,我不是不想娶你,我是真的怕了,一輩子心裡有陰影。”
于思睿忽然笑了笑,“我一直想告訴你一個秘密。”
聞言,程奕鳴心頭一個咯噔。
嚴妍也屏住了呼吸。
他們準備了這麼久,馬上就要有答案了。
“什麼秘密?”程奕鳴問。
于思睿的笑容更深,“我媽說過,有些秘密只能告訴最親的人。這個秘密,我只能告訴我的丈夫。”
嚴妍蹙眉,儘管知道于思睿一直想要嫁給程奕鳴,但這句話聽着只覺得奇怪。
可又說不出哪裡奇怪。
卻見大衛醫生也露出些許疑惑,他的手不停的在電腦上敲打,不知是在記錄,還是在翻閱。
亦或者是在思考。
“奕鳴,你跟我結婚嗎?”于思睿接着說,“只要你跟我結婚,你心裡的陰影就會被解開。”
“哦,”程奕鳴不以爲然淡淡回了一聲,“我現在就可以跟你結婚。”
“現在?”
“找一個當證婚人。”程奕鳴將大衛醫生拉過來。
于思睿不說話了,臉上的表情也漸漸消失。
大衛醫生衝程奕鳴搖搖頭,示意催眠時間到此結束。
嚴妍一愣,啊,就這樣結束了嗎?
可什麼結果也還沒得到啊!
程奕鳴本來應該退出“樓頂”的,然而他忽然一把拽起于思睿,到了樓頂的邊緣。
他拉着于思睿一起往下看。
于思睿“啊”的驚叫一聲。
“于思睿,你看到了什麼?”程奕鳴問。
于思睿茫然的搖頭。
“你別裝了,”程奕鳴忽然喝道,“你不就是想要我跟你結婚嗎?我可以現在就跟你結婚,但你必須告訴我,嚴伯父在哪裡!”
程奕鳴瘋了!
嚴妍驚訝的看向大衛,大衛也很驚訝,但他不敢出聲打破。
他不確定程奕鳴在幹什麼,而於思睿的狀態又是什麼樣。
于思睿笑了笑,“你說什麼呢,我……嚴伯父是誰?”
程奕鳴冷笑:“于思睿,我還以爲你很愛我,會爲我做任何事情,看來我想多了。”
說完,他要甩開她的手。
于思睿急了:“我真的不知道……他不是掉下去嗎,你爲了抓住我,放開了他,你不記得了?”
“你沒在樓下找人接住?”程奕鳴喝問。
“怎麼可能,那麼高的樓!”于思睿好笑。
程奕鳴搖頭:“我不信,你病了,說話算不得數。”
說着他又嘆氣:“你果然病得很嚴重,結婚的事等你病好一點再說。”
“我沒病!”于思睿着急搶話,“你剛纔還說我是裝的,怎麼現在又說我病了。”
說完,于思睿愣住了,她看到程奕鳴嘴角古怪的微笑,恍然回過神來,自己剛纔說了太多不該說的話。
甚至暴露了自己裝病的事實!
這時一陣匆急的腳步聲響起,一隊穿着制服的警察過來了,爲首的那個是當初抓了慕容珏的白警官。
他衝于思睿亮出證件,“于思睿,現在我們懷疑你和一宗綁架傷人案有關。”
話音未落,她的雙手已經被手銬銬住。
“放……放開,”于思睿使勁掙扎:“我是病人,我……”
白唐嚴肅的看着她:“我們抓你,是因爲我們掌握了翔實的證據,至於你是不是病人,會有相關部門出具最權威的鑑定書。”
于思睿一愣,才知自己已經被盯上了很久。
她忽然想到了什麼,惡狠狠的看向程奕鳴,“是你,是你設套害我……”
程奕鳴看着她,眸光漸漸冷至最低點,不再帶有一絲一毫的情緒,“于思睿,”他湊近她,呼出來的氣也是冷的,“我欠你的,那天晚上已經還清了。”
他鬆開嚴爸,轉而抓住她的剎那,他們已經兩清。
她爲了躲避罪責裝瘋賣傻,他只能用放逐自我的辦法與她對抗。
他知道她一定會派人死盯着他,他太瞭解她,和他結婚的目的還沒達到,絕不會善罷甘休。
所以他打黑拳將生死置之度外,于思睿見目的無法達到,就會想辦法利用嚴妍將程奕鳴帶回來。
於是她暗中將程奕鳴的消息透露出來,又安排了一個所謂的“他的助理“,在療養院裡幫助嚴妍,其實是引導嚴妍去找他。
程奕鳴索性將計就計,逼她露出裝病的破綻。
而另一邊,白警官通過多方調查取證,也終於掌握了她的罪證。
加上今天晚上,于思睿與程奕鳴的對話視頻,給專家判定她的精神狀態提供了極好的依據。
這一場于思睿自作聰明的局,以程奕鳴將計就計的辦法最終獲勝。
“白警官,”嚴妍追出去,叫住白唐,“審問她的時候,能不能問一問我爸的下落?”
白唐點頭,又不失理性的說道:“嚴小姐,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很抱歉,但面對事實,纔是走出傷痛的最好辦法,不是嗎?”
面對白唐溫和同情的目光,嚴妍一張臉唰白,說不出話來。
程奕鳴來到她身後,看到這一幕,眸光漸漸轉黯。
于思睿被帶走了,她將受到應有的懲罰,但有些傷害,是永遠也彌補不了的。
“嚴妍……”他上前一步,艱難的開口。
“什麼也別說,”嚴妍沒有回頭,“我應該謝謝你,至少你沒有再縱容……但我說不出這個謝字,我也不怨恨你了,從現在起,我們就不要再見面了吧。”
說完,嚴妍頭也不回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