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陸薄言的車子停在“君盛大酒店”門前。
門童迎上來爲陸薄言拉開車門,禮貌的問候:“陸先生,晚上好。”
陸薄言微微頷首,步入酒店,跟着侍應生上4樓的包間。
出乎意料,方啓澤早就到了,而偌大的包間內,也只有方啓澤一個人。
韓若曦沒有來,沈越川下錯定論了?
無論如何,陸薄言放鬆了警惕。
“陸先生,坐。”方啓澤示意侍應生給陸薄言倒酒,侍應生點一點頭,精緻的高腳杯裡很快被注入了四分之一的紅色液體。
陸薄言脫下外套遞給另一位侍應生,方纔落座,方啓澤朝着他舉了舉杯,他微微一笑,呷了口酒以示禮貌。
方啓澤看着他放下高腳杯,扶了扶眼鏡,給了兩個服務生兩張大鈔當做小費:“這裡不需要你們服務了。”
在這種地方呆久了,服務生自然懂得方啓澤的意思,點頭道謝,迅速離開。
此舉別有深意,陸薄言晃了晃杯中的紅酒:“方先生要和我談什麼?不便讓旁人聽見?”
方啓澤笑了笑:“陸氏的資料我都仔細看過了,雖然目前的情況很不樂觀,但是我相信陸氏的底子和陸先生的實力。這也是我重新考慮支持陸氏貸款的原因。”
說到這裡,方啓澤刻意停頓,陸薄言和他碰了碰杯又呷了口酒,不緊不慢的開口道:“但是你並沒有簽字批准貸款。方先生有什麼顧慮?”
“我並不是有顧慮。”方啓澤笑了笑,鏡片後的雙眸透着精光,“我只是有一個要求。”
陸薄言停止搖晃杯中的紅酒,涼薄的目光投向方啓澤:“請說。”
方啓澤思忖了片刻,站起身:“陸先生,你還是和若曦談吧。”
包間的門突然被推開,帶着墨鏡的韓若曦款款走進來,方啓澤朝着她點點頭,轉而退出包間。
雅緻寬闊的包間裡,只剩下陸薄言和韓若曦。
陸薄言只稍稍意外了一下:“韓小姐,你要和我談什麼?”
“匯南銀行的貸款,對現在的你來說有多重要?”韓若曦不答反問。
“很重要。”陸薄言直言,“因爲資金問題,陸氏股價跌停,多個項目陷入停滯,新的合作也談不下來……沒有這筆貸款,陸氏很快就要面臨破產。”
韓若曦坐下來,美眸一瞬不瞬的盯着陸薄言:“我能幫你拿到這筆貸款。”
陸薄言意味不明的一笑:“我知道。”頓了頓,“你要什麼?”
“我要——你!”韓若曦微笑着,直言不諱,“現在你身陷囹圄,除了你這個人,你還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陸薄言深不可測的眸底掠過一道寒光,剛要開口,卻被韓若曦搶先了一步:
“先別急着拒絕我。”韓若曦點了根菸,“我並不要求你跟蘇簡安離婚,也知道這不可能。我只要你一個晚上。明天一早,匯南銀行的貸款就會到陸氏賬上。”
“……你爲什麼會變成這樣?”陸薄言看着韓若曦,彷彿在看一個可憐的迷途羔羊。
當初他決定力捧韓若曦,除了她的外貌條件和演技,更多的是因爲她的與衆不同。
當時她所表現出來的拼搏、不認命,讓她身上比同樣剛出道的女藝人身上多了一種難以言表的光環,他一度以爲韓若曦會永遠保持驕傲,成爲亂象叢生的娛樂圈裡與衆不同的一個。
可她終究是被這個染缸染上了顏色。
“爲什麼你不知道嗎?”韓若曦苦苦一笑,“陸薄言,我變成今天這樣,都是被你逼的!”
說着,韓若曦陡然失控:“因爲你,我拼命接戲,吃飯的時候都在琢磨角色。我磨練演技,以爲等到我在國際舞臺上發光發亮的時候,就能配得上你。可你呢?你結婚了,還告訴我你愛那個女人!”
陸薄言神色淡淡:“一開始我就告訴過你,我們沒有任何可能。”
“哈……”韓若曦突兀的笑了一聲。
沒錯,當初陸薄言明確的告訴過她,她永遠只是他的朋友,他公司旗下的藝人,可是——
“可是我不甘心!”韓若曦幾乎要捏碎手中的高腳杯,“你連一個機會都不給我就結婚了,要我怎麼甘心?”
陸薄言從未想過和韓若曦逾越朋友關係,怎麼給她機會?再說態度不明的曖|昧,不才是對她真正的傷害和不尊重?
話就在脣邊,可是看了眼韓若曦手上的煙,又看了看她近乎瘋狂的神情,陸薄言知道眼前的韓若曦早已不是他最初認識的韓若曦。
已經沒有解釋的必要了。
他起身就要離開,然而,就在他站起來的剎那,天旋地轉,毫無預兆的感到頭暈目眩。
他下意識的扶住桌子,這纔沒有狼狽的跌坐下去。
閉了閉眼,試圖讓自己清醒,頭暈目眩的感覺卻越來越嚴重,他的理智和意識正在被一寸一寸的吞噬。
他沒有生病,怎麼會突然這樣?
陸薄言用最後一絲力氣看向韓若曦,她依然保持着剛纔的姿態坐在椅子上,並不意外也不緊張他的突發狀況。
他們在在他的酒裡做了手腳!
陸薄言的雙手握成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裡,只有皮開肉綻的疼痛能讓他保持清醒。
“韓若曦,你要幹什麼?”
韓若曦走過來,輕輕扶住陸薄言,保養得當的手撫上他的臉:“明天陸氏就會沒事了,你放心吧。”
她想幹什麼,已不言而喻。
陸薄言眸光一凜,狠狠打開韓若曦的手:“滾!”
韓若曦被推得後退了兩步,站穩後突然笑起來,撥出一個電話:“他的藥效發作了,進來吧。”
陸薄言猜到韓若曦叫的是誰,看準了桌上的餐刀,果然不一會推門進來的人是方啓澤。
方啓澤走過來扶住他:“陸先生,走吧。”
陸薄言眯了眯眼,下一秒,已掠起餐刀架到方啓澤的喉嚨上:“我不管你和韓若曦的計劃是什麼,現在停下來,我可以放過你。”
“就算你真的敢要我的命,相信我,現在你也沒有那個力氣。”
方啓澤儼然是有恃無恐的語氣,輕飄飄的抓住陸薄言握着刀的手,陸薄言試着掙了兩下,卻發現越來越用不上力氣。
韓若曦過來一把奪走陸薄言手上的刀:“別廢話了,帶他下去!”
陸薄言的頭暈目眩越來越嚴重,身上的力氣也流失了個一乾二淨,他想到打電話。
可手機在外套的口袋裡不說,哪怕他能拿到手機,也不一定能看得清楚屏幕上顯示的是什麼。
韓若曦和方啓澤就這樣堂而皇之的把陸薄言帶離了酒店,路上沒有一個人察覺異常。
在這種天天發生應酬的地方,喝醉需要人扶着才能走路的客人,每天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陸薄言的神態又像極了喝醉,自然沒有服務生多問。
出了酒店,一陣寒風迎面撲來,陸薄言的神智清醒了幾分,他抓住韓若曦的手:“你不怕被封殺?”
韓若曦笑了笑:“我不怕。就算明天醒過來後你不封殺我,我也總有一天會被封殺。”
和康瑞城交易的那一刻,她就已經豁出去了。
上車後,陸薄言漸漸的無法再維持清醒,頭腦越來越昏沉。
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腦海中浮現的是蘇簡安的臉,不自覺的呢喃出她的名字:
“簡安……”
韓若曦一時沒有聽清,問方啓澤:“他說什麼?”
方啓澤倒是聽得清清楚楚,有些猶豫的說:“好像在叫他老婆的名字。”
韓若曦臉色一變,漂亮的的臉龐扭曲如毒蛇。
但下一秒,她所有的怨氣都變成了一聲冷笑從喉間逸出——
這個時候還想着蘇簡安。
呵,他永遠也不會猜到,這個主意,就是蘇簡安出的!
一個小時後,轎車停在郊外的一幢別墅門前,韓若曦先下車去開門,方啓澤隨後把已經陷入昏迷的陸薄言送上了二樓的主臥。
看着牀上失去知覺的男人,韓若曦笑了笑,關上門,轉頭對方啓澤說:“謝謝。”
方啓澤摘了眼鏡:“幫了你這麼大一個忙,我要的可不是謝謝。”
“我知道。”韓若曦說,“你放心,明天就會有人把東西送到你的公寓。不過,你可要悠着點,別毀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方啓澤笑了笑,意味深長的看一眼韓若曦手中的煙:“這句話,你還是留着給自己吧。”
韓若曦臉色一變:“你什麼意思?”
“別裝了。”方啓澤朝着韓若曦的煙盒點了點下巴,“你明明也在碰,何必裝呢?放心,我不會把你的秘密說出去。有機會,一起。”
經紀人都沒有察覺她這件事,方啓澤卻已經看出來了?
韓若曦死死的瞪着方啓澤,年輕的男人卻是輕鬆自如朝着她揮揮手以示告別,轉身|下樓。
半晌後,平復了呼吸,韓若曦纔回房間。
陸薄言躺在牀上,沉沉的睡着,絲毫不見平日裡的冷峻和疏離,更像一個疲倦歸家休息的人。
韓若曦恍惚生出一種錯覺:陸薄言一直都在這裡,和她生活在一起。
她坐到牀邊,俯身下去,伏在陸薄言的胸口。
認識他這麼多年,愛慕他這麼多年,他第一次離這個男人這麼近,而他沒有推開她。
心裡,竟然已經滿足。
韓若曦伸出手,貪婪的抱住陸薄言,不知道是動靜太大還是陸薄言太警覺,他動了動,似乎醒過來了,聲音有些虛弱:
“簡安?”
韓若曦不敢出聲,只是抱緊他,陸薄言的神識不夠清醒,也許是誤把她當成蘇簡安了,摸索也抱住她。
可就在碰到韓若曦的那一刻,陸薄言猛然發現不對,睜開眼睛,看清了伏在他身上的女人。
他一蹙眉,用盡力氣一推,毫無防備的韓若曦摔下去。
他支撐着起來,沒想到這個動作已經耗盡渾身力氣,整個人又摔到牀上。
韓若曦倒是爬起來了,悲哀的看着陸薄言:“你就這麼不願意靠近我?”
陸薄言的目光冷厲如刀:“滾!”
韓若曦扯下陸薄言的領帶:“我勸你不要再白費力氣了,藥效只會越來越強,不到明天天亮,你是不可能有力氣離開這裡的。”
她拿了衣服進浴室,陸薄言掀開被子坐起來,歇了一會,身上漸漸有一點力氣了,毫不猶豫的下牀往外走。
可那點力氣不夠他走二十步,他倒在房間門口。
意識再度模糊的前一刻,他看見牆上的掛鐘顯示十點。
這個時候,簡安在等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