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問挺不好意思的敲響了伙房的門,幾個炊事班的義務兵正坐在板凳上擇菜,看到她都特熱情的叫她“女明星同志”。
素問臉紅着介紹:“我姓聶,你們叫我小聶就好。”一邊也蹲下,撿了幾根菜幫着一起擇。
一個炊事班的老兵笑吟吟說:“這種事我們粗人做就行,聶同志,你坐!”
素問忙擺手:“我在家也常乾的,沒事。”說着就跟戰士們聊了起來。
“我聽說部隊裡的老夥廚,手藝比京城館子裡的大師傅還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
炊事兵挺得意的笑了:“咱們這就是物資短缺,材料少,不然什麼都能做得出來。邊防連好久沒客人來了,咱們連長特意交待的,一定要給你們做最好的飯食。”
這下素問真好奇了,站起來指着旁邊的大鍋飯,問:“我能看看嗎?”
炊事兵不在意的點點頭。
她掀起竈上的鍋蓋,噴香的肉香撲鼻而來,連她也忍不住深吸了口氣:“好香。”
“是啊,今天吃紅燒肉,聽說聶同志你們北京來的,班長特地做的北京菜。”
等霧氣散去,素問着眼想看看這北京菜啥樣,結果……烏漆漆的巨大鐵鍋裡,一塊塊幾乎全是肥看不到瘦的肉,拌着不知道什麼菜的菜葉子,還有類似蘿蔔的材料,乍一看如同大雜燴。
“咳……”素問撇過臉,蓋上了蓋子,問:“你們平常都吃這個嗎?”
“平常哪能這麼好的伙食啊?一整個冬天能吃一次肉就不錯了。”
素問一愣:“那你們平常吃什麼?”
炊事兵指指身邊成筐的蘿蔔白菜,無奈的說:“我們整個冬天就靠它們了。”
“……就只有這些?”
炊事兵搖搖頭:“這還是現在的伙食,等到風雪停了,化雪封山,這些菜也吃光了,外面的給養物資送不進來,就只能吃醃菜配白飯了。”
“……”
白飯……素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陸錚也……
“都是年輕力壯的
小夥子,能受的了嗎?”
“這有啥受不了的。咱們還有鹹菜就飯吃,我們排長,連長連鹹菜都沒得吃,今天連長給大家加餐,也是從幹部伙食費里扣的。”
聶素問沉默了。
她想起剛剛自己不屑一顧的肥肉燒蘿蔔菜葉,心裡一陣陣的酸楚。
過去陸錚是多麼講究品位的人啊,對生活挑剔到細節,現在要他頓頓吃蘿蔔白飯。
這羣邊防連的兵啊。
讓她心酸,也讓她肅然起敬。
打了熱水回去,把凍僵的手腳放在熱水盆裡泡着。
每個屋裡雖然都有電爐子烤着,但還是刺骨的冷,呼出來的氣在屋裡就變成了白霧。
廠商發給他們的雪地靴在這種地方根本不頂用,剛纔在山上滾了那麼多次,她衣服裡面,鞋子裡早就灌滿了雪,現在都化成了水。
她拎起溼漉漉的襪子掛到電爐子前面烤,營房前傳來剛硬整齊劃一的口號聲,是訓練的戰士們回來了。
素問找來乾淨的鞋襪衣服換上,推開門,獨自一個人穿過了營房前的操場。
守衛的哨兵勸她說:“同志,馬上就要開飯了。”
“沒關係,我就在附近走走,不會走遠的。”
哨兵猶豫了一會,說:“那你等等,我去跟排長打個報告,找個人跟着你。”
素問知道對方也是好意,於是輕點了點頭。
哨兵朝她敬了一禮,然後小跑着回到營房。
哨所門前,是一片林間空地,耐寒的樹上都掛滿了冰柱,透過厚厚的冰層,依稀可以看見腳下有流水的跡象,或許這裡原本是一條河。
素問站在河邊的雪地上,不停的跺腳取走骨髓裡透出的寒意,腳早就被凍得僵硬了,穿着鞋子和沒穿鞋好像都一樣,唯一的區別是,鞋子好像和腳凍在了一起,變得硬邦邦又沉重。
而她脫掉了外面那層狐狸毛的皮手套,裡面貼着皮膚的毛線織手套,根本就像一張白紙糊在手上,冰冷刺骨。
素問跺了跺腳,從林間往上似乎是一個山頭,披着
銀裝素裹,籠罩在極寒天氣纔有的霜霧峽,如同仙境。
她有點好奇,走近了幾步,突然,林子裡似有一聲動物的吼叫,緊接着一條毛皮都是雪白色的動物敏捷的從眼前穿過,幾下就躍入了林中,與雪色融爲一體。
是獵犬,還是……狼?
驚訝之下,她早已忘了哨兵的囑咐,一步步邁過冰封的河界,同時手裡緊緊接着隨身口袋裡的手機,說不定能拍下什麼難得一見的奇景。
腳下的河牀凍得可真是結實,起初她還有點擔心,後來在上面蹦了蹦,腳下的冰坨子卻紋絲不動。
正驚奇着,“吱……”一聲尖利的哨響,把她拉回了現實。
她仰頭望去,潔白的密林子里根本看不到人影,可哨聲確實是從那裡發出來的。
山腳下就已經夠冷的了,那種密林的山頭上,會有人住嗎?
正想着要不要再往裡走幾步看看,忽然一隻手拉住她,大力把她扯了回來。
“啊……”素問嚇得驚叫了一聲,回頭看,卻是陸錚……
“你怎麼……”
她還沒問完,陸錚就已經一本正經的告訴她:“哨所的同志說你出來了,排長讓我跟着你,這兒路滑,說不好那塊雪的腳下就是懸崖。”
她長長的“噢”了一聲,聲音裡不掩失望。
還以爲他是擔心自己。
誠然,曹自彬排長就是看到陸錚一聽她一個人出去了,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樣,這才讓他過來看看的。
不過素問很快想開了,不管怎麼樣,有兩人獨處的機會了。
“那也好,你就帶我在你們連隊附近逛逛吧。”
說是這樣,可陸錚自從把她拉回來後,就一直遠遠的跟在她身上,只在她即將走錯的時候出聲提醒,一步不多,一步不少,保持着適當的距離。
只要素問一轉身,他就立刻低下頭。
路越來越不好走,陸錚終於跟近了一些,生怕她一不小心滑倒。
說實話她也趔趄了好幾次,陸錚從後面扶住她,扶穩了就立刻鬆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