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聖盃戰爭結束已經過去了一週,但這場將世界各地和時代所歌頌的英雄捲入其中的奢華饗宴終於落下了帷幕。無論懷着私念抑或大義,無論蓄謀已久還是誤打誤撞,有幸目睹的魔術師都成爲了英雄相會於此演繹的劇本配角。
即使是從遙遠的魔術之都渡海而來的時鐘塔貴族,即使是從溫暖的南歐海岸受邀加入極東世家的年輕代行者,即使是臭名昭著卻被冬之城接納的魔術師殺手,在羣星閃耀的冬木舞臺都只能作爲陪襯的螢火。不消說這是毋庸置疑的,特異如來自抑制之輪的守護者、從無盡時空盡頭偷渡而來的穿越者,都只能淪爲作陪末席的看客。
但是,這段獨特的時光是不可替代的,也正因此而會在記憶裡歷久彌新。
僥倖存活下來的人們,珍視着短短數日裡訂立的有形或無形的約定,帶着離去的人的希望繼續行走。不過,他們還要做的,是暫時把這段記憶深藏在心裡,連同那一份宣揚出去便會引起不小麻煩的秘密一起封印。直到未來某個能夠解開一切,坦然相對的時候。
所以當褪去青澀的年青魔術師帶着收拾妥當的行李下山時,纔會握緊雙拳,停頓片刻。
所以當槍之英雄露出恍然的神色離去時,堅信正義的男子纔會渾然不覺,望着黎明慟哭。
所以當無辜的怪物不坦率地說表演到此圓滿結束時,少女纔會輕吻她眼角涌出的淚花。
“真是的,不要因爲區區自作主張流出來的體液就擅自誤會我啊,小松鼠。”
“……是是是,擅自誤會了你,不過……我還會繼續誤會下去喔。”
“嗯……不,纔不是……唔唔唔——啊哈哈啊啊啊。”
耳垂處的火熱氣息,然後是撬開貝齒的柔軟,以及喘息時虎牙刺痛的鮮血。
纏綿悱惻的深吻後,抹掉細長的銀色絲線後臉紅得快滴出血來的伊麗莎白頭都快低到了根本沒什麼溝的胸口處,罕見地不見了平時豪放熱情的強勢姿態,可愛得一塌糊塗。
“呵呵,伊麗莎白明明嘴上說得厲害,但實際一點經驗都沒有吧,跟白紙沒什麼兩樣。”
——可以肆意塗抹上自己的顏色,可以肆意塗抹上自己想要見到的顏色。
把一副從頭到腳都散發着「快來欺負我吧」這種暗示模樣的Berserker收入眼底,詩羽心裡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種強烈的戲謔與憐愛的矛盾情感,毫不留情地嘲諷道。
就好像離別根本不會到來,日常照舊持續的生活。
“吶,小松鼠,你看到了吧?”
害臊地臉紅起來,雙手放在一起絞手指,不敢擡頭跟少女正面對視的甜食系洋裝女孩,低低地,連蚊子叫都比不過的聲音在詩羽的耳邊響起。
“誒?”
“那、那天洗澡……不是叫你幫忙的時候看到了嗎?”
沒錯,是感覺時間流速快上一點都足以心疼好久好久的幸福生活。
終於從記憶的旖旎畫面中察覺到伊麗莎白言下之意,詩羽尷尬地撓了撓臉頰。
“唔……好像,是有那麼一回事。”
伊麗莎白雖然其實純潔得跟⑨歲孩童沒什麼區別,但唯獨有一點是有着遠超常人的敏感和禁忌,那就是在她身體的某一處(其實就是尾骨附近)有塊鱗片,要是被別人看到她會羞惱得拆掉擅自闖進她眼中的所有、一切能夠被她的怒火焚燒得一乾二淨的東西。
想起當初那幅驚慌的模樣,詩羽嘴角不禁微微翹起。
“所以……”
“所以?”
“所以、要麼被我殺掉,要麼……要麼就跟我結、結結結婚……”
結結巴巴的聲音、越來越低的聲音,啊,一切都是這麼溫暖,讓人覺得這是童話般的夢。在身邊呢喃着的,美妙悅耳的曲子,如春風沉醉。
“……啊。”
“……”
“……”
沒有迴應。是在考慮嗎?還是覺得難爲情?
“……”
但是不管怎麼說,都會等你的。即使,感覺整個身體都在冷卻。
越來越遠了,聯繫不斷地變淡。
“啊啊……啊,被你殺死的話,說不定沒有想象中痛苦吧。”
就在把手指絞得發青的洋裝女孩一顆心不斷往下沉,冰藍的澄淨眼眸裡籠上溼潤霧氣時,黑髮在風中輕輕搖晃的少女溫柔地抱住了她,忍着笑意、雙手用力,緊緊地,說道,
“但是,如果你還能回來的話,就這樣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吶,你覺得呢?”
“……真是的,到底誰纔是不瞭解別人痛苦的傢伙啊。”
伊麗莎白破涕爲笑,掙脫了詩羽的擁抱。
這一次,換詩羽摸不着頭腦了。
伊麗莎白收斂了眉梢洋溢的愛情,純潔的女孩輕輕提起裙襬,行了不合時宜的禮。
像是面對着觀衆席,在舞臺上準備盡情表演的偶像。
但是,表演並沒有開始。是當然的吧,畢竟在這裡的觀衆只有一位。
詩羽若有所悟,只是看着,沒有打攪她。
“Master、給我指示。我會迴應你的期待!”
不是常用的、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稱呼。
對着伊麗莎白亮晶晶的雙眼,詩羽鄭重地、微微含着一絲顫音地答道。
“歌唱吧,盡情地、不留一絲遺憾地,爲我們重逢的那天歌唱吧!”
一定要回來。
沒問題,沒問題的。
沒有用麥克風和其他音響設備,沒有穿着精心挑選的符合頂級偶像的時尚服裝,相反還殘留着激烈戰鬥的痕跡。但在間桐詩羽眼中,此時的她纔是最華麗的伊麗莎白.巴托裡。
唱起了,離歌。
是的,相聚的時光總是短暫,離別纔是更長的痛苦。
但正因如此,這段記憶才如此珍貴。
朝陽初升,廢墟之中,歌聲扶搖直上,餘音迴盪在山崗的風聲中。
美人魚化爲了泡沫,帶着微笑的淚珠落到磚縫中長出的含羞草葉片上,碎成晶瑩。
即使過了一週,都沒有絲毫淡去的晶瑩。
這一週裡,相較聖盃戰爭風起雲涌又不會給市民留下過深的痕跡而言,確確實實發生了一場轟動全國的風波。煤氣泄漏、軍事演習、寺廟修繕之類的原應該成爲一時話題的變化在這場以「災難」來形容也毫不誇張的慘案面前都輕如鴻毛,激不起半點漣漪。
——據統計,新都市區六十戶家庭、紅燈區三十六名不良青年,一夜之間遭到飛來橫禍的無辜市民竟有兩百名之多,所有死者的鮮血都是被一排野獸般的尖牙咬痕吸乾,使得前段時間甚囂塵上的吸血鬼傳說不得不堂而皇之地擺上了國家治安省的案頭。隨後便是一系列的封口和善後措施——雖說是善後,但近乎滿門滅絕的事件也沒有多少工作可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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