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新年可比法喀家規矩大多了,別的不說,光是坐,就非常有規矩。男女有別,椿泰和幾個兄弟行過禮後就退了出去,便留下淑慧和一干女眷陪着太福晉說話。
淑慧因爲是有正式品階的世子福晉,便也有單獨軟榻可做,上面亦是鋪着紅軟氈毯,狐皮褥子,明黃引枕,大紅靠背。淑慧的三嫂四嫂因爲只是輔國將軍品階,所以兩人公用了一個軟榻,引枕也不用明黃,而是大紅,上面也沒繡着雲龍,而是用的雙鳳。
其他人,便只有軟椅坐了,排位也按照年齡從高到低,幾個庶福晉,說是說得上話,然而因爲沒有正式的品階,便只能在幾個格格下手坐着,比椿泰三哥的女兒坐的都靠後。
不過能惹事愛鬧騰的那幾個庶福晉都被淑慧打發到奉天去了,剩下的幾個庶福晉按照年紀坐着,倒也沒人有什麼意見。其餘的如康親王的妾室,椿泰兩個哥哥的妾室等就更不用說了,都在地下站着罷了。
等到大概用了一盞茶,椿泰那邊便帶了男人來了。康親王人口雖然少,然而還是有那麼幾個的,七八個阿哥,又有三四個孫子輩的,都按着身份地位站好。
便有一鞭子都花白了的大太監道,“世子阿哥們來給老太太請安了。”
淑慧見此也也領着女眷排班站好,男左右女,在椿泰這一行人的右邊又排了一行,如康親王的妾室等就沒有這樣的待遇了,都出去在二堂過道里跪着。再往院子外,則還有頑固的官員。
等衆人都排班站好,那首領太監便高聲道,“給太福晉請安了,祝太福晉福壽綿長,長壽金安。”
然後從屋內到屋外,院外都磕頭行禮,二扣首六拜,也道,“給太福晉請安,奉上美玉如意,祝太福晉萬事如意,福壽綿長,長壽金安。”
一時行禮必,世子椿泰便帶頭送上一柄鑲着美玉寶石的檀木如意,又行禮,大太監亦道,“世子給太福晉請安了。”
這時候,椿泰之下的男眷又行了一輪禮。
待這些人行過禮後,便是淑慧打頭,送上一個美玉製成的淨水寶瓶,裡面裝着五穀金銀小錁子等物,寓意則是長保平安,五穀豐登,金銀滿倉的意思。
首領太監也道,“世子福晉給太福晉請安了,奉上如意寶瓶,祝太福晉平安喜樂,福壽綿長,長壽金安。”
然後淑慧又行禮,也是二扣六拜,她之下的女眷自然也是又跟着行了一遍禮。
太福晉見府裡這滿堂的人,尤其一對孫子媳婦,心裡歡喜無限,喜歡的不行,笑道,“新一年我們府裡必能萬事如意,平安喜樂。”
此時院外的太監又送上來一個極大的蘋果,上面插着金銀的小如意,道,“王府官員來恭賀太福晉平安如意啦。”
太福晉叫身邊的大嬤嬤接了,也道,“你傳我的話,去年一年各位辛苦了,明年還望繼續努力。”
說完了,她便道,“散壓歲錢吧。”
便有幾個嬤嬤各捧出幾個大托盤,裡面有放着的裝着金銀如意的荷包,也有放着金銀錁子的荷包,也有單純的金銀錁子,碎銀子。
椿泰和淑慧自然是頭一份的,用杏黃的荷包,裡面裝的是一對金如意,是餘者椿泰的三哥四哥夫妻倆也得的是荷包,則是金銀如意,不過用的是大紅封。沒成婚的小阿哥小格格則是一對金錁子,也是在大紅的荷包裡面,妾室們便只有一對銀錁子了。
身份等級便是如此分明,從世子到尋常的阿哥格格,到妾室們,一樣樣的都有差別。
倒是外院子的官員們則是一對金銀錁子,都是一兩重的,都用大紅絲緞荷包裝着,對於某些家裡比較貧寒的也算是不無小補,因此各自歡喜。
此時禮行完了,衆人便往正廳那邊去,獨獨淑慧和椿泰留下來,給家裡太監下人丫環等發放壓歲錢,這些人除了有品級的首領太監能得一對金銀錁子,伺候主子的嬤嬤大丫鬟能得一對銀錁子,管事和管事娘子能得一個銀錁子,別人便都只是散碎銀子了。
不過一年辛苦下來,能夠有些小補,也是讓人高興的事情,因此領了賞後,便都十分真心實意的給椿泰和淑慧行了禮。
淑慧又命幾個管事的大丫鬟大嬤嬤,給沒來值守的丫環太監媳婦等把壓歲錢送去,方和椿泰一道往前廳裡走。
椿泰見淑慧臉上有疲勞的樣子,便輕聲道,“可累不累,王府裡過年規矩大,實在不比尋常人家。”
淑慧見他這時候還能見空插針的關心自己,心裡自是歡喜無限,也輕聲道。“累自然是有點累的,不過還算是能撐得住,只是穿着花盆底,腳下酸。”
椿泰道,“等晚上回去用熱水燙燙腳,能解解乏。”
淑慧笑道,“你今兒也辛苦了呢,要說起來溫泉是最解乏的,可惜如今王府事情多,不得空閒,不然等到春天裡咱們往溫泉莊子上小住一下罷了。”
椿泰心裡想起來溫泉水滑洗凝脂什麼的,心下盪漾了一回,深恨現在還是過年,王府事情多。
兩人正說着話,一個丫環小跑了過來,在淑慧面前停下來,這個丫環叫綠竹,是淑慧的四嫂鄂卓氏的丫環,淑慧還是記得的。
此時見這丫環臉上有着急之色,因此有些詫異的問道,“你有什麼事?”
那丫環顯然是急了,聲音裡都帶了一點哭腔,對淑慧道,“剛剛我們夫人摔倒了,好像有點見紅。”
這可不是小事,淑慧聞言也吃了一驚,“去叫人請太醫了嗎?”
“去了,只是這一時半會兒,太醫也到不了啊。”
“我記得府裡有成藥呢?而且好像有幾個嬤嬤對產育有些經驗,都叫過來”淑慧說完,便轉頭對椿泰道,“你先去正廳主持宴會,我去看看四嫂。”
椿泰卻道,“我先過去看看吧。”
“也好。”淑慧知道這事是大事,開宴什麼的,出了這事,稍微晚一點也是正常,便轉頭問那丫環
“綠竹,你們主子現在在那裡?”
那丫頭忙道,“正廳旁邊有個小跨院,太福晉吩咐,就近挪到那邊跨院裡了。”
椿泰和淑慧忙趕過去,鄂卓氏已經躺在牀上了,也不知道是驚嚇,還是疼痛,她的臉白的像是金紙,見着淑慧就抓着淑慧的手,“弟妹,我這一胎是不是保不住了。”
倒是十分信任淑慧。
“不過是略見紅而已。”其實淑慧也不知道這一胎能不能保住,然而鄂卓氏性子柔弱,素日裡就見不得血,此時再說危險還不得嚇死她自己啊,便輕輕安撫道。
“我額娘那回難產,都八個月了,直接摔在地上,還是雙胞胎,不也保住了。”
能保住那是因爲孫玉瓊的某些金手指,淑慧雖然不知道她手裡到底是什麼金手指,但是看她要價就知道,那也不是能輕易能動用的。
這話卻不是能給是鄂卓氏說的了,不過鄂卓氏這勝在月份小,就算是孩子保不住,大人也是沒事的。
聽到淑慧這麼說,鄂卓氏果然覺得放鬆了不少,臉色瞬間好看了不少。淑慧則是問鄂卓氏的大丫鬟紅纓。
“你們是怎麼照看你們奶奶的,怎麼就摔着了。”
紅纓臉上還帶着點淚痕,見淑慧責問,立時就跪下了,“還望世子福晉明鑑,實在不幹奴才們的事,都是吳姨娘那小賤人。”
吳姨娘?淑慧知道這個好像是椿泰四哥巴爾圖的姨娘,因爲是從小兒陪伴大的,也很有臉面,雖然巴爾圖和鄂卓氏的感情不錯,吳姨娘也很有臉面,算是很得寵的姨娘了。
“怎麼又和吳姨娘扯上了?”淑慧不解的問。
椿泰的四哥巴爾圖剛剛一直都坐在那裡沒說話,此時便嘆了口氣,還是紅纓給淑慧說了事情經過。
原來這穿着花盆底又行禮又走路的,累了的不僅僅是淑慧一個,鄂卓氏素來體質柔弱,今兒過大廳門欄的時候,就絆了一下,本來吳姨娘作爲妾室正好走在她右後方,扶她一把就是了。
也不是吳姨娘是故意還是無意,多半是想要看鄂卓氏出醜,畢竟這可是新年大宴,出個醜,能被人記住一年。然而她往旁邊這一躲,鄂卓氏便結結實實的摔在地上了,穿着花盆底摔一下可非彼小可,崴傷了腳不說,身上也見紅了,也不知道鄂卓氏怎麼就這麼不小心,也沒察覺自己身上有了喜。
淑慧聞言也是十分惱火,同爲正室,自然很能感同身受,狠瞪了椿泰的四哥巴爾圖一眼,厲聲道,“吳姨娘呢?”
“在屋外跪着呢。”紅纓道,“福晉剛剛看見嗎?”
淑慧來得匆忙,還真沒有看見,然而事已至此,大過年的,也不好動板子,要發落吳姨娘,還要看鄂卓氏的情況。
不過這畢竟是古代,淑慧也真不看好鄂卓氏的情況,強忍着罷了,轉頭看了一眼椿泰,看他臉色也有點凝重,便知道他也有些擔憂。
偏那邊大廳裡,小丫環還過來催淑慧,“太福晉說,大宴吉時到了,問福晉您要不要再推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