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喱……微辣的……
找到了!接下來就應該去買點土豆, 還有胡蘿蔔,應該往哪邊走呢?這個超市實在太大,風洛研究了半天還是沒有找到方向, 無奈之下攔了箇中年歐巴桑討教。事實證明她的運氣實在不佳, 對方竟然是個結巴, 視線像是粘在風洛臉上似的, 眼睛倒是賊亮賊亮的。燒紅着一張臉, 一手指着前面方向,一手還死命地抓着風洛的手腕。周圍的人也開始竊竊私語,那些提着購物籃的女人們掩着嘴笑着說着打量着, 風洛覺得自己就像商品一樣被估價,雖然看起來還是挺值錢的, 可是心裡就是不爽, 但又不能脫身, 歐巴桑拽得死緊,手腕肯定紅了一圈。正當她豁出去準備用內力掙脫時, 對方終於憋出了一句話:“請讓我給你拍張照吧。”風洛想現在的自己一定滿臉黑線,終於強打起精神笑了一回,沒想到歐巴桑竟然倒吸了口氣,手一抖,相機在地上摔得粉碎, 周圍陸續還有重件掉地的響聲。這回風洛連笑也不敢笑了。
找着了所需的食材, 風洛簡直是用逃難的速度奔出了超市大門。走在回家的路上, 風洛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原來自己真有那麼大魅力, 不禁有些得意。
推開房門, 屋裡靜悄悄的,難道還在睡覺?要是平時, 風洛肯定毫不客氣地進房催那人早起了,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啊,兩人現下正鬧着彆扭呢。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只能冷戰了。算算也有些日子了,自從那天過後,那人就沒再理過自己了,完全視她爲無物。碰了幾次軟釘子,風洛的小性子也上來了,兩人就莫名其妙地開始較勁,誰也不理誰。表面風光,內心灰暗,風洛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要搭話,可話轉到嘴邊又咽下去了。
即使這樣,還是想做咖喱飯,那人最最喜歡吃的東西……
風洛在廚房搗騰,忙得熱火朝天,聞着香氣四溢的咖喱飯香,心情也跟着雀躍起來,不禁哼上了小調,站在鍋旁傻樂。這時門開了,風洛轉過頭來一看,竟然是思凡。想着這就是思凡呢,她想見不敢見想瞧不敢瞧的思凡呢,高興得忘記了對方臉上掛着的表情。
“那麼開心嗎!被一幫莫名其妙的女人追着捧着就那麼開心嗎?!”
風洛傻了眼,勺子掉在地上也忘記要撿。這時才終於注意到那人臉上的表情,其實也別什麼特別的表情,但這氣勢,殺氣騰騰。
“你就慢慢享受飛來的豔福吧!洛是傻瓜!傻瓜!哼!”
廚房門“嘭”地被關上了,掉落的木屑彷彿在嚎叫顫抖的哀鳴。風洛站在那裡,無比的無辜,滿心的委屈。
這哪裡是飛來的豔福,分明是飛來的橫禍嘛。好不容易那人終於願意搭理她了,結果只是被訓了一頓,扔了片烏雲就匆匆走了,風洛真是比吃了黃連還苦。
更苦的是三更半夜還要被抓去陪老爺子折騰。
睡意正濃,突然就察覺出了不同於那人的氣息。皎潔的月光灑滿了整個院落,也照應在七琪的臉上,光影的重合,塑造出冷凝的神秘。風洛收起手中的塔羅牌,凝神以待。
“‘雨泉’,老爺子召喚。”
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對於這樣的人,突然起了逗弄的興致。
“現在嗎?”
那人果然被問倒,微微歪着腦袋,糾結着困惱着,最後竟然還是擺着端正的姿態認真的回答:“不需要,沒說。”
在風洛看來,竟是無比可愛,不知不覺就笑出聲來,然後就聽到了推門被狠狠拉上的聲音,以及吞吐不下的冷哼。風洛苦笑了一下,對着一臉驚奇的七琪說:“我現在就去吧。”
剛進‘雨泉’,風洛就聽到嬰兒扯着嗓子震天般的哭喊聲,心裡平衡了不少,自己在受難,人家也沒閒着。
完全是一片混亂。‘雨泉’裡的一干老小全都圍着個嬰兒團團轉,有拿奶瓶的,有拿玩具的,有拍的哄的,風洛擺着悠閒的姿態站在那裡就像在看一場鬧劇。終於輪到老爺子了,一大把年紀的人吹鬍子瞪眼,可人家不理你這一套,嗓子照樣吼得比誰都嘹亮,於是變身喜劇演員,只是面部肌肉有些僵硬,怎麼看都是在抽搐,更加難看,嬰兒的眼淚彪得更兇了。
完全沒轍。
風洛嘆了口氣,穿過推開重重阻礙,像英雄一樣接過那個燙手的山芋,抱在懷裡輕輕搖晃,嘴上哼着她最喜歡的曲子。那個小傢伙竟然停止了哭鬧,睜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跟她媽媽一樣。風洛突然對這個孩子生出了喜愛之情,彎了嘴角,笑容在臉上漾開來。
“嗯,嗯。”
肉嘟嘟的小爪子拼命地伸着探着,清澈的眼睛裡有着無限的期盼和索求。風洛抓着她的小爪子貼在臉上,暖暖的熱熱的,屬於小孩子的溫度。小爪子摸着她的下巴,拍着她的鼻子,還戳她的臉龐,玩得不亦樂乎,咯咯直笑。風洛用眼尾掃視全場人員,竟個個飽含熱淚,對她投以敬仰的目光。
活脫脫一個救民於水火的大英雄。
“咳咳,”老爺子裝腔作勢地咳了兩聲,像是要化解尷尬,也爲開場白做鋪墊。
“風洛呀。”
“是。”
風洛擡起手臂就要把懷裡的小兒讓出,結果老爺子一下子跳出兩米開外,然後站在那裡摸摸鼻子,吶吶說着:“那個……你就先抱着吧。”
“是。您叫我來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就想問問你們現在怎麼樣。”
“總體來說,還是好的。”
“哦,那就好。你跟她還挺投緣的。”
風洛看着懷裡的小傢伙,才那麼一會兒功夫就睡着了,微張着嘴巴,拳頭也鬆開了,睫毛很長很長,奇怪怎麼會那麼長呢?不吵不鬧的時候真像天使。
“嗯,應該是吧。”
“那以後就由你照顧她吧。”
風駱擡起頭,看見老爺子一個人坐在躺椅上,燈光在他身上射出層次不齊的光影,說不出的落寞。
“怎麼沒看見彥先生?”
老爺子躺在那裡,身子蜷縮着背對着風洛,風洛覺得這樣的老爺子有些陌生,這不是她所認識的老爺子。
“別提他了,別提了。”老爺子揮揮手,很疲倦的樣子。
“是。如果沒有別的事,風洛先走了。”
退出大堂的時候,風洛隱約聽到一句,“女人真是禍水。”又看看躺在榻上黯然傷神的老爺子,又是一段情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