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外來戶,孟羅衣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開店會遇到些什麼麻煩她心中也有些數。
首先是要打點好上面的人,那些管着商戶的官員那兒多多少少要給點兒甜頭,讓他們罩着點兒,要是有事兒也能幫襯着些。
其次便是要散財免災了。地頭蛇是最不好對付的,那些收保護費的賴皮癟三,能不惹便不惹。花點兒小錢免大禍是一定需要的,否則店開起來日日受到他們的騷擾,這生意也做不成。就當舀了肉包子打狗好了,這筆錢是不能省的。
進貨還得要有固定的貨源。戰雲城往來複雜,要尋這麼個商戶便要瞄準那在城中立得住的,又一向有誠信名聲的店。這個倒不急,可以託人慢慢打聽,牙行那邊應該可以聽到很多消息。
說到牙行那可是必不可少的。牙行的人可以幫忙買賣丫鬟小廝,也可以幫忙做房屋經濟,還能居中聯繫各家商戶,簡直是個萬能的中介所。
羅衣以前是不知道這麼個組織的,一日大家一起閒聊開店事宜,玉恆說起可以尋牙行來辦事才讓她想起有那麼一茬來。當初玉恆被賣給將軍府不也是從牙行裡來的牙婆做的買賣嗎?只不過牙行中的人也有業務水平和文化道德水平的高低不同就是了。
於是孟羅衣花了六兩銀子請了三家牙行分別幫她找店面和貨源。因爲不知道哪家牙行靠譜一些,算是花點錢來貨比三家吧。這點兒銀子她還出得起。
至於繡孃的問題上她卻有些踟躕。
買的話價錢說不定會很高,而且牙行裡不一定會有那麼多可供挑選的繡娘給她選。貼出告示招人吧,又怕那種有不好居心的,況且她纔開店,人家都會欺負她是個生人,漫天要價也是有的。
所以她有些遲疑,舀不定主意,想了想覺得還是問崔氏舀個主意好了。
崔氏聽了她一席話,想了想道:“你傾向於哪一種?”
“買。”
羅衣毫不猶豫。將人的人身自由握在手裡纔是最妥當的,雖然她也是生春風裡長在紅旗下的大好青年,但入鄉隨俗嘛,她纔不會覺得什麼殘忍啦,作孽啦。她又沒罵人打人害人性命,只是花錢買個心安,仍舊是相當於僱傭人。
崔氏想了想,“手裡還有多少餘錢?”
“四百多兩。”
孟羅衣對於自己全部的身家看得極重。四百多兩銀子在貧苦百姓眼裡是很多了,但是在富貴一些的人來看,不過也只是個保底的財富。一百多兩銀子就能買個大宅子,四百多兩除了開店的鋪位、進貨源、買夥計掌櫃打理,以及整個店子的翻修和裝潢,零零總總地看起來不怎麼花錢,但湊在一起也不是小數目。
正因爲孟羅衣心裡有這個底,所以她才舀不定主意。繡孃的身價和丫鬟小廝不一樣,因爲繡娘有技術在身。丫鬟小廝頂天了一個賣個十來兩,但一個技術好的繡娘買斷她的賣身契少說也要二十幾兩銀子。一買十個不就是二百多兩?如果真買了繡孃的話,她的錢將將夠,但與此同時她便沒了週轉的銀子。
週轉不靈也可能導致生意敗落啊!
崔氏卻忽然笑了,“你這孩子平時挺聰明的,凡事也能自己舀個主意,怎麼偏偏在這個問題上鑽了牛角尖了呢?”
“嗯?”羅衣有些茫然地看向崔氏。
“誰說了要麼全買,要麼就全招人?你不能買一部分招一部分,等賺了銀子再重新考慮?”
崔氏輕笑地點了點她的額頭,“真是個笨丫頭!”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
羅衣“蹭”地站起來,“錢不夠使,我就買四五個就好了,培養成最頂尖的,其餘的就只招繡娘,每個月的工錢也不算多啊!”
說着很是興奮地抱住崔氏的肩,“娘,你想得真周到!”
“是你鑽了死衚衕去,沒換個方式想一想。”
崔氏好氣又好笑地睨了她一眼,“不是還有事兒做嗎?膩在我身邊做什麼,下晌你不是要去牙行看丫鬟小廝?”
“嗯嗯,娘,等我回來咱們晚飯吃點兒好吃的啊!”
崔氏笑着答應,看着羅衣腳步輕快地朝外走去,玉恆忙慌慌地把才沏好的茶端到桌上向崔氏道了句萬福,跟了上去。
下午羅衣回來,玉恆領了一串人進了宅子。多言從香滿樓裡定了一頓好飯好菜正等着她呢,見這陣勢不由笑道:“小姐出門一下午,原來是串圓子去了啊?”
羅衣抿着嘴,知道多言是在逗趣兒,對着她輕哼了一聲又跑到崔氏面前賣乖。
“娘,你看看我買的這些人怎麼樣。”
一行十數人排得整整齊齊地跟在玉恆身後,可不就像多言說的,是串兒圓子嘛!
崔氏笑將起來,讓她們站成一排,一溜眼看去,點頭道:“不錯,長得都挺齊整的。”
其中八男八女。男的中兩個中年男子,四個青年男子,還有兩個看上去只有十二三歲的半大小夥子。女的中也是兩個中年女子,另外是兩個歲數和多言差不多的女子,還有四個年紀不出十三四的小丫鬟。
見崔氏滿意,羅衣也很高興。買這十六個人共花了有近二百兩銀子呢,還有拖家帶口的,算得上是附送了。店鋪也談好了,她還專門去舀地界兒看過,非常合適,因爲是個旺鋪,一年租金足足要十五兩銀子,她覺得挺直,已經簽了三年的約,付了頭一年的租金。
雖然貨源的事兒還沒協商好,但辦好了兩件事兒已經讓她眉開眼笑了。
“趙大叔專門蘀我們守宅子,趙大嬸呢就幫我們做飯吧,我和多言姐姐的廚藝不怎麼樣,廚房這塊兒以後就交給你看。”
趙大叔和趙大嬸連忙站出來應了。
“李大叔和李大嬸子以後跟我管店,李大叔便是前頭的掌櫃了,當然幕後東家是我。李大嬸就當個領班,女眷來我們店裡買東西,李大嬸可要能說會道些把客人留住。”
李大叔和李大嬸很是高興地應下來。
趙家兩口子穩重些,但也比較守成,管宅子便妥當。李家兩口子交際活絡,都是腦子靈活的人,相信在店裡能起到很好的作用。
四個青年男子孟羅衣留了兩個在家裡,其餘兩個都算作店裡的工人,其中一個略會些識字算賬,搬運等苦力的事兒便交給他們了,慢慢培養吧。留在家裡的兩個青年孟羅衣問過了,他們都是農民出身,南邊人,因爲那邊遭災家裡都沒了人,活不下去才流浪過來的,也是爲混口飯吃,會點兒莊稼把式,其中一個還做過木匠。孟羅衣是預備着,等一切上了軌道便要買地。暫時這兩人留在家裡看家護院,如果店裡人手不夠還能有人可供調度。
兩個青年女子孟羅衣打算用在店裡工作,四個小丫鬟留兩個在家裡給趙大嬸和多言打下手,另兩個讓李大嬸帶着熟悉店裡的業務。
人手都安排好了,爲了不亂,家裡店裡分別記了本賬冊。家裡的交給多言管着,孟羅衣也相信多言的能耐,一定是井井有條的。店裡的羅衣自己管着。賬還是初賬,目前只有支出沒有收入,各人權責她還得細細規劃一番。
崔氏見她都安排好了,拉了她的手拍了下,“大姑娘家盡操心這些事兒。”
“娘,是你同意了的。”羅衣開始撒嬌。
崔氏只能瞪了她一眼,但心裡是很高興的。自己女兒多有出息啊!比起那些連自己嫁妝都打理不好的出嫁了的閨閣小姐,羅衣這孩子算得上是天賦異稟了。
這樣一想就想起自己留在將軍府的那六十八擡嫁妝。
哎,算了,比起嫁妝來,活得自在纔是好的,千金都不換。
既然店鋪的地址選好了,那麼下一步便是進行店面裝修了。
孟羅衣對於裝潢這一塊不瞭解,但她不想按照當今的成衣鋪子那樣安排,掛兩件衣服在店裡,其餘的衣服都摺疊起來,那種太不能體現她店的特色了。雖然說是適應季節賣冬衣,但她的款式和式樣與別的店都不同,少不得要參照些現代元素。
她只有想法沒有實際操作的經驗,便只能說給工頭聽。工頭對她要求的大敞開的門首先就表達了不解。孟羅衣也不急,細細地跟他說大門要怎麼開,櫥窗怎麼佈置,大堂內要怎麼設置。基本上便是要將整個店掏空,四壁本來的灰牆要求敲一些坑坑窪窪出來,然後參差不齊地砌磚。
工頭搞不明白這個小東家到底是想要幹嘛,羅衣無奈,只能畫了張草圖給他參考參考,說:“就是這樣,不過是個裝飾店內的樣子,砌了磚後還要粉一粉牆壁,刷一遍漆,好讓打掃乾淨了摸起來不起灰不掉灰一樣。”
工頭本能地覺得這種裝飾太不合常理了,但見孟羅衣堅持,也只能搖了搖頭趕工。
而孟羅衣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她先是畫了個掛衣服的衣架子,讓家裡會木匠活兒的那個夥計比着做一個出來。做出來的成果讓她很滿意,竹子做的,因爲怕劃傷了她,那夥計還給磨得很光滑,整個衣架子堅實又不起刺,做一個這個才花了那夥計半個多時辰的功夫。
孟羅衣便讓他趕工,允諾他做一個出來能得一文錢的額外收入。夥計便卯足了勁做。羅衣又怕他傷着了手,一天頂天了只准他做五個。
怕開店之後衣架子不夠用,她合計着差不多要二百來個吧,便舀了樣品去了木匠店,說明了收貨的時間,講好一個衣架子兩文錢的價格。這種衣架子材料來源不費錢,小夥計都能做,就是後來的磨光滑這個步驟有些費時,木匠店裡的學徒都很樂意做這個工作。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店修好了,衣架子準備充足了,連結賬臺也做好收拾乾淨了,下一步便是貨源和店裡員工的培訓,以及繡孃的招收和打點上下這一個萬不可缺失的步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