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自己也明白,他的處境已經到了危險的邊緣,渾身的斷骨傷痛,沉沉發悶的腦髓,越來越重的眼皮,似乎也只要睡着了纔可以解除了這一切的痛苦。也是當真身處無間地獄,生不如死了,竟爭不過那誘惑,昏昏沉沉地任由着自己的意識在一點一點地流失。
蕭秋雪見他漸漸不濟,雖說有心理準備,但感情上終究難以接受。便站起來去找了針盒,拿出了一根最短最細的銀針,刺向了覃雁飛鼻下的人中穴。
針尖剛碰到他的肌膚時,蕭秋雪不由有些猶豫,見他臉色發黃,卻又隱隱透着一股黑氣,嘴脣也極不正常地乾裂着。她將針交到了左手,右手輕輕撥開了他的眼皮,見他瞳孔以及開始發散,忍不住害怕起來。便不敢胡亂施針,轉身來找蕭鎮遠和了塵。
兩人正找着些思緒的由頭,聽聞覃雁飛病情惡化,不由又驚又怒,暗想:“柳清溪一代宗師,何等厲害!他果真要殺死雁兒,我們都在場,若是藉着碎骨綿掌的由頭,夾雜着什麼別的歹毒的功夫,也不是說不過去。”當下急匆匆地奔到覃雁飛的身邊,一邊一個,伸手輕輕按住了覃雁飛的脈搏。順着他的骨骼一點一點往上摸,感受着那股暗勁。暗暗覺得他的體內雖然有些地方骨骼寸斷,但那股陰邪的勁力卻也頗爲純正,不似附着了什麼別的暗勁,略微放了些心。
蕭鎮遠掰開了他緊合的嘴巴,讓蕭秋雪打着了手電看了看他的舌胎,又看了看他的瞳孔,沉聲道:“這是中了毒了。或者不是,只是上次中的毒病根沒有去淨了,趁着他身子虛,又出來興風作浪了。”說着又添了一絲疑慮。了塵蒼眉緊皺,下意識地有指頭碰了碰覃雁飛的上臂,“咦?”了一聲。蕭鎮遠見他神色有異,他在覃雁飛的左側,便伸手輕輕碰了碰了碰他的左臂,也忍不住“啊!”了一聲。
兩人俱是當今世上第一流的才俊人物,個性雖一個豪放一個迂腐,但見識卻是不分伯仲,均想:“按照時間推算,有現在上肢骨骼最少也到了肩鎖骨了,怎麼還未見任何跡象?”蕭鎮遠低頭擰了眉。
了塵卻是極耐心地順着覃雁飛的下臂往下摸,摸到斷骨處時,不覺一呆,暗想:“爲何他將斷骨的時間週期拖延了近五六個小時?按理講,種陰毒功夫因人而異,假如對手內力極強,甚至遠高與自己,那碎骨綿掌不能傷人,反會自噬。雁兒雖天性聰明,勤奮刻苦,是以小小年紀便練就了一身驚人的武藝。但莫說他力戰之後業已油盡燈枯筋疲力盡,便是他內力充盈神完氣足,以他的修爲,亦遠不及柳清溪這一代宗師的十分之一,又爲何會出現中毒的跡象?”想到此,擡頭目視蕭鎮遠。
蕭鎮遠也赧然一笑,將目光轉向了蕭秋雪,又瞧着他手邊就放着針盒,暗想:“是不是她做的?”轉念一想,又覺不對,“雁兒身上有毒,這事情恐怕雪兒先前也不知道,他怎麼會中毒?”“難道……”他的臉上浮過了一絲喜色。
了塵“呃!”了一聲,道:“這有什麼說法嗎?”
蕭鎮遠笑着道:“這個說來話長了,柳清溪有十三個寶貝徒弟,對外號稱是什麼‘十三傑’的這個你是知道了。而這十三傑的第一個叫做七步追魂手卓仁杰,練的功夫就是百毒屍形拳。
二十多年前,不知這卓仁杰爲了什麼原因得罪了柳清溪,便被柳清溪趕出了師門。數月之前,那小毒怪潛入了雁兒他們所在的學校,做了件案子。
好像好傷了幾條人命吧,你的這個寶貝徒弟也不知怎麼的順藤摸瓜,居然和這小毒怪幹上了。具體細節雖沒人清楚,但雁兒勇氣與智謀可嘉卻是真真的,可惜自不量力了些。除了這小毒怪本身的功夫,據我所知,柳清溪本人已經召集了附近的九個徒兒,分從十個方向奔向了紫陽中學。這些人只要有一個到了地方,雁兒必死無疑。
幸好老殷的八駿在附近聚會,鍾靈楓那小子雖然差勁,倒還甚講義氣,截住了他的八個徒弟。我這把老骨頭也不知道羞得很了,與柳老頭兒糾纏了近兩個多小時,你的這寶貝徒弟才得專心對付小毒怪。不過這小毒怪周身是毒,小傢伙着了人家的道兒也在情理之中了,嗯!後來他雖能將大部分毒素逼出體外,但終究毒根難去。碎骨綿掌至陰至毒,而這兩股毒素相沖,一部分能抵消了他的碎骨綿掌掌勁,於是也了有了這種異相了。”
了塵卻緊皺着眉頭,沉思着搖頭道:“怕是沒那麼簡單,我早年的時候聽說過一些至毒之蟲爲了保持自己的毒性,甚至提高自己的毒性,就要不停地吞食毒性相對較小的毒蟲來獲取對方身上的毒素,萬一雁兒體內的毒速被碎骨綿掌同化,到時就更加地麻煩了!”
蕭鎮遠沉吟着道:“如果我沒有料錯,那碎骨綿掌的原理是將附着了一種叫做冰火毒蠶的毒素的內勁神不知鬼不覺地逼入對方體內。那股內勁又分做了四支二十路潛到手足末梢,然後在大骨空、商陽、手眼、中魁、偏頭、少衝、少澤、中衝諸處穴位一齊發作。將人的指骨齊齊折斷了。然後在大陵穴會齊,循着手少陽三焦經,手厥陰心包經,足陽明胃經,足少陽膽經循行而上,以至最終匯合,藉着十二經絡的周流不息,總教人受夠了地獄般的苦楚才最終致人於死地!可是又有誰能捱到那個時候?”
了塵道:“十二經絡有象無形,化而無跡,雖客觀存在,但並無實體,陰陽相貫,如環無端,莫知其源,終而復始。其流溢之氣,入於奇經,轉相灌溉,內溫臟腑,外濡腠理。這碎骨綿掌藉着十二經絡,同時施力,諸路齊動,果然高明得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