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聽鍾靈楓朗聲說道:“黃大俠,黃掌門,你我劇鬥已有三天三夜之久,你門下弟子所傷無算,這又是何苦呢?我八駿在此相會一個朋友,他幾時來,我們辦完事就幾時走,借寶地一用,雖說無禮些,黃掌門也不必這樣吝惜吧!”
覃雁飛大驚,心想:“他們與華山派在此已鬥了三天三夜了?可不知八駿要會的是什麼朋友非逼得與華山派大動干戈不成?”轉念一想,“不對啊,他們說的朋友莫非就是我嗎?他們把動靜搞得這麼大,有這個必要嗎?”當下咬緊了牙,心想:“他們這是把我逼上了絕境,要是我這幾天不來,那可顏面丟大了。”
但恨歸恨,現在他還不好就露面,就聽黃**道:“鍾師兄此言差矣,江湖上盛傳令師弟陰陽劍廖蒼松廖二俠死於覃雁飛少俠的手裡,八駿此來乃是大舉復仇之意,黃某不才,斗膽再勸一句,當年乃祖武宗四奇之一的覃笑僧大俠抗擊外寇,爲民族爲國家可謂立下了不少功勞,此事尚還沒有定論,八駿還是調查清楚了,等證據確鑿了,再行動手不遲吧!萬一枉殺了好人,又豈不是要悔恨終身的?冤冤相抱何時了啊?”正說着,忽覺手中一輕,長劍已被嶽甫楸用曲劍削斷,只得扔了。
嶽甫楸將劍架到黃**的脖子上,道:“黃道長,怎樣?”
鍾靈楓喝道:“六弟不得無禮,還不退下。”嶽甫楸低了頭,只得撤劍退下了,鍾靈楓道:“黃大俠說話之間尚能將長劍揮灑自如,若是沒有分散了精神,我師弟卻不是黃掌門的對手了,鍾某汗顏無地,這就賠罪了。”
黃**擺了擺手,苦笑道:“鍾大俠客氣了,要是七位誠心和我爲難,則我華山早已無幸了,哪會容我與嶽六俠鬥到這番時候。貧道武藝低微,實不應插手此事,只是貧道一番善意,卻望鍾大俠能夠諒解了。”說着合什行禮。
鍾靈楓笑道:“黃大俠爲人正直仁善,十多年前,爲籌錢供讀一個素不相識的街頭少女上大學,不惜自降全省武術冠軍的身份,在酒店裡給人家做了撒氣的拳耙子,後來那少女大學畢業,您又不願連累人家這才挽起頭髮做起了道士,如此俠義行徑,換了誰都做不出的,便是如我輩中人,也是當做了天外笑談罷了。”說着頓了頓,嘆了口氣,望着天外變幻莫測的白雲,道:“黃道爺可與這覃少俠相識嗎?”
黃**搖頭道:“貧道只是仰慕乃祖覃大俠的英雄事蹟,與這覃少俠並不相熟,甚至可說是素昧平生,只是我知道,你們是好人,這裡面應該有誤會。所以纔不惜冒着開罪八駿的危險苦口相勸。”
鍾靈楓點點頭,道:“黃大俠果然名不虛傳,鍾某汗顏,其實數月之前鍾某曾與覃少俠有過一面之緣,當是之時,覃少俠曾與十三傑之首七步追魂手卓仁杰有決鬥之約。其實,覃大俠當年抗擊外寇,爲國爲民總是立下了功勳,他的後人即便做事有些欠妥的地方我們這些**湖總應該大度些纔是,何況還是這麼一位見義勇爲的少年英才,只不過當年我八駿結義之時,曾許下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我二弟卻已先去了,我等自要向覃少俠討回個公道,還望道長成全。”
覃雁飛聽到此,心想:“再做縮頭烏龜可不好了。”便朗聲道:“鍾靈楓鍾老前輩,各位安好,覃雁飛到了。”說着便從巨石後轉了出來。
在場之人無不大驚,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向他瞅了過來。
鍾靈楓笑了一聲,道:“少俠,你好嗎?”
覃雁飛道:“既然我來了,華山派的這些朋友還是不要爲難他們了吧!”
就見八駿中的一個人突然跳了出來,怒道:“你就是殺我二哥的兇手?”
覃雁飛見那人雙目炯炯有神,有三十歲上下年紀,滿面怒容,鬢邊卻插着一支紅花,只是那紅花不見其嬌俏,只見其威嚴肅殺,隨即猜出了此人正是八駿中排名第七的飛花劍呂紫椿,便道:“閣下可是呂七爺?”
那人正是呂紫椿,他有些意外,道:“你認得我?不過那也不成,殺人也得償命!”
覃雁飛苦笑了兩聲道:“在你眼裡,如果當初我被你的廖師兄殺死,那就是公平合理,理所應當了。”
一席話說得鍾靈楓等人臉臊緋紅,呂紫椿強撐着道:“師父曾下令不讓我們找你的麻煩,說你是個正人君子,一月之前,他在芙蓉池試你武功,已知你並未習練太極拳,可知蕭世伯的信中並未說謊,但當年結義之時情景猶在,不管怎樣,我們都要向覃少俠你討教幾招,以祭慰二師哥的英靈。”說罷,從鬢下取下那支紅花,竟是一支紅花鏢,道,“覃少俠,在下的名號雖是飛花劍,但所長的卻是暗器。”
覃雁飛也懶得跟他理論,從地上揀起一把長劍,道:“呂七爺,來吧!”
呂紫椿沉了臉,心道:“哼!小子,你這叫目中無人。”左手一擰那紅花鏢的鏢尾機關,那紅花立刻便收了花瓣,成了一個槍頭狀的花骨朵,大喊一聲:“走!”那支紅花鏢便向覃雁飛打了過來。
覃雁飛不慌不忙,瞧他打暗器的手法並無甚高明之處,遂放鬆了些:“原來盛名之下其實難符。”但剛想至此,就聽呂紫椿大喝道:“放!”就見那支在半空中的飛花鏢突然開放,只是這次盛放的卻是金光燦燦的金玫瑰,而且每片花萼前還有一根半寸來長的細針,花蕊處更是有兩枚鋼針激射而出,直取覃雁飛的雙眼。
覃雁飛猝不及防,揮劍擋開一枚鋼針,但第二枚鋼針卻已突破了劍網,不但如此,那枚鋼針還在半空中改變了飛行軌道,直奔覃雁飛的心臟而去,幸好覃雁飛身法奇快,側身讓開了,可就聽身後“啊!”的一聲慘叫,覃雁飛大吃一驚,轉身一瞧,不由嚇得面無人色,中了鋼針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陳婷,而更危險的是,陳婷正在用力的肩膀中了鋼針,身子一時失去了平衡折了個個,跌下了崖去。覃雁飛見狀不好,哪及細想,縱身躍起,也向崖下跳了下去,速度之快,竟連他身後的飛花鏢都沒追上。
他抱住了陳婷,可身子下墮之勢卻不能緩得一緩,危急中想起右手裡還有把長劍,忙向那峭壁遞出,他內勁奇大,長劍立時便摜入了那峭壁之中。
崖頂的八駿中人和華山派諸人卻驚得目瞪口呆,呂紫椿跑到崖邊觀瞧,見覃雁飛抱着一個少女直直地落下了崖去,轉眼間便消失在了雲霧中,那是不可能再生還的了,轉頭向大哥搖了搖頭,站了起來,滿面的羞慚。
鍾靈楓卻沒料到會出現這種局面,他從懷中取出一包藥,遞給了黃**,道:“這是我武當派的療傷藥,說不上珍貴,寥表一些心意而已。對貴派的衝撞還請掌門海涵。另我這裡有封書信,還請道長交給我師父憑虛御風殷巖泉。”說着向顧青桐示了示意,顧青桐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交給黃**。
黃**謝過了鍾靈楓的藥道:“鍾大俠,事到如今,你們要怎樣處理這些事情啊?”
鍾靈楓微微搖頭道:“今日之事八駿所作所爲已是理虧,大丈夫敢作敢當,這顏面的事可害死了人了。”說罷取出隨身攜帶的古琴,“嘭”地一聲扯斷了琴絃,黃**大驚失色,正要說什麼,鍾靈楓卻不給他這個機會,從琴匣中抽出長劍,往自己脖子上一抹,便既自盡。
顧青桐,韓枵吟,上官楓楊,嶽甫楸,呂紫椿及阮柏濤等面色從容,自盡身亡。
黃**心中惋惜,欲待要救,但六個人一齊自盡,他也不知先救哪一個,只一猶豫,六個人便已都自盡,一時間也頗覺手足無措。
可是四爺丹青劍韓枵吟一時間尚未死透,黃**忙取出本門療傷聖藥九傷還魂露給韓枵吟服下了,韓枵吟漸漸睜開了眼睛,黃**道:“韓四爺,你們兄弟這又是何苦來着?”他也清楚得很,以韓枵吟的傷勢,若是能延緩死期已是難得,若想起死回生,可非人力了。
韓枵吟悠悠地道:“我兄弟當年結義之時,正是家鄉杏花盛開的時節,大家夥兒一塊兒喝了許多許多的酒,呵呵……我們一起練武,一起拜師,師父真是個很聰明很厲害的人物,武功無敵自不消說,便是琴棋書畫也樣樣拿得出手的。那個時候可多好啊。二哥心思最是沉穩深邃。我們沒人能知道他想些什麼,誰知道他竟一時糊塗,起了貪念。哎!師父總是想替我們出氣的,可是他也知道,我們這樣做是不對的。大哥便把我們都找了來,說是用他自創的陣法看……看能不能困住覃雁飛,我們仰慕當年各路英雄共聚華山,比武論劍,共赴國難的氣勢,於是也竟異想天開地想要在這裡復仇,哪怕殺不了仇人,死在這裡也是好的,即使殺了仇人,我們也做得有違大義,只好自殺了,這個……叫做……以謝天理!黃……黃……黃掌門,多……多謝你了!”他的眼神漸漸地空洞,迷離,似乎是在竭力地尋找着什麼,又似乎很安詳。
黃**瞧着這七具屍骨,忍不住又是心痛,又是無奈,他不明白,他在想:恩怨、是非,是啊!人真的好複雜,覃雁飛是好人,這是人所共知的,八駿也是好人啊!可好人爲什麼卻容不下好人呢?真也是人世間吧。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事,想起了那個現在還在等待着他的女大學生,不,應該是經理了。他嘆了口氣,脫下了道袍,去尋找屬於他的幸福了。生命是短暫的,人也只有活着,纔會愛,纔會珍惜,纔會愧疚,纔會有意義,生命到底有什麼意義?或者,生命本就沒有意義,只是因爲活着纔是他真正的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