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鏟??二??大白鵝洋婆娘?（15）
一個男人的瘋狂是很難阻止的，何況是一個自認爲幹出了名堂的男人。李鴨子讓鑽地龍在洛陽城裡給他買一所院子，必須是渾磚到頂的獨門獨戶。鑽地龍不敢勸他——誰見過一個土鱉去娶洋王八的，那種兒不一樣，還不下出個怪物呀！可也只能掂着腿四處去找。李鴨子已經不再講究錢的事情，所以這就好辦得很。沒有出兩天，鑽地龍就找好了幾所院子，帶着一輛洋車來拉他去看着隨便挑。
李鴨子選中了北大街的一處宅院，房東爺倆都是大煙鬼，把家裡的生意吸敗了，又變賣家當吸，後來兒子把媳婦也賣給了鎮嵩軍的一個軍官。李鴨子說：“這樣的人家好，少說好多話，屋子裡空蕩蕩地也好拾掇。”找了箇中人，兩下里寫了買賣契約，指印一按，錢一換手，事就算妥了。
老鼠生來好打洞。當天夜裡，李鴨子打發走鑽地龍，就一個人留在了新買的院子裡。他在屋內院裡來回地審視，第一件事還真是想找個合適打洞的地處，這個洞打不好，怕是連迎娶洋婆娘的心思都沒有。
一連半個月，院子按照李鴨子想法請來匠人又歸置了一遍，看上去新嶄嶄地，舊貌換了新顏。鑽地龍前前後後地跑着，牀上鋪的，日常用的也都置辦齊整，人進來就能居家過日子。李鴨子夜半三更掏的地洞也在無聲無息中竣工了。
這期間，李鴨子見天去福音堂一趟，去了表面上是跟洋和尚坐着說話，暗地裡卻是跟洋婆娘眉來眼去，拉拉扯扯。他覺得洋婆娘該恨他的，畢竟他是在那樣的時刻把人家辦了，但隨着慢慢地瞭解，發現洋婆娘不但開通得很，行爲舉止都格外讓他服氣！
洋婆娘的房間裡很乾淨，李鴨子第一次進去的時候，連坐都不知道該坐在哪裡，侷促的他惹得洋婆娘掩着嘴笑。穿着寬大裙子的洋婆娘給他沏上茶，讓他慢慢地喝，自己卻安詳地半仰在一個躺椅上看書，讓他覺得自己是坐在一個十分寧靜，又分外遙遠的地方，既不真實，還令人肅然起敬。他看着洋婆娘，想起自己那天的輕狂，突然就自卑地猶如鴨子爬到了大白鵝身上！但他也興奮，還真是鴨子爬到了大白鵝身上，畢竟真給大白鵝踩上蛋了，洋婆娘的肚子裡裝得滿蕩蕩不都是自己的精血嗎！
他還爲洋婆娘特意回了一趟家，當然不是告訴婆娘自己在洛陽城裡又娶小了，而是把自己從祖宗墓里弄出來的玉鐲子選了一對兒，連同一個鑲嵌着一塊碩大綠寶石的金項圈包在一起，當成聘禮送給了洋婆娘。
洋和尚對李鴨子的尊重也超出了他的想象，對他想怎樣娶走洋婆娘沒有提任何要求，還對他十分厚道，出手就送了一把“自來得”。按李鴨子的財力，現在完全有能力大操大辦一回，洛陽城裡怕還沒有人娶個洋婆娘，這是個風光事；再說他也很想再像當初娶婆娘時，騎着馬披紅掛綵，春風得意地一頂轎子把新人擡回家。可他只是想了想，就放棄了——本來就是老鼠娶親的事，動靜大了招貓惦記，反倒不美。
在一個旭日東昇的早晨，李鴨子帶着幾輛洋車來到福音堂，鑽地龍和老鱉頭進去幫洋婆娘提出兩個皮箱子，李鴨子把洋婆娘扶着上車，看着洋婆娘膨脹的肚子，好像也看見了自己那膨脹的心越來越接近現實。
洋和尚站在門口跟洋婆娘告別，還在洋婆娘的額頭上親了一口，親得一干人心都揪着。李鴨子鄙夷地嘲笑道：“看這孃家哥哥當的，妹子的臉，見天都要親一回。洋人啥都好，就這一點磕磣人！”
李鴨子靜悄悄地住在了洛陽城裡，白天守着洋婆娘在家盤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他聽洋婆娘講槍的事，他給洋婆娘講古器的事。兩下里無話不講，如膠似漆，得意時，李鴨子會親着洋婆娘的肚子說：“中西要結合嘞，先結合人，再結合生意！”入了夜，他們才肯到外面走動，洋婆娘把自己打扮成當地婆娘的樣子，跟李鴨子走在黑影裡，透透氣再買些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