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鏟??二??(10)
第二天大早,李鴨子就起來在二狗家的正大門裡邊設了香案,點上香,擺上肉和酒,大開了門,開始磕頭。老鱉頭問:“當家的,這是敬哪位大神嘞?”
李鴨子想了一陣說:“土地爺、財神、門神,還有咱門裡的祖師爺。”
老鱉頭問:“那咱也不能擺到二狗家大門口拜呀?”
李鴨子說:“不擺這兒擺哪兒?咱的東西都是從後門出的,就得在前門上香敬神,求個有出有進。就像人,不往嘴裡多扒拉,**眼兒光出,最後連個屁也出不了!去叫二狗也起來,也跪這兒磕磕。”
就在老鱉頭去叫二狗的當兒,李鴨子把一張畫着他設計的鏟子的厚紙恭恭敬敬地擺到了香火爐前,規規矩矩地磕了三個響頭,閉上眼嘴裡唸叨說:“各路神仙爺爺,弟子李鴨子拜您們了,叫您們看的就是這個東西,求您們恩賜點靈氣。雞子要土裡刨食,不長兩隻爪子不中;俺一行人也得土裡刨食嘞,求您們也給個物件,叫俺吃口暢蕩飯。這物件要是弄成了,俺給您們重塑金身,一年四季香火不斷。?要是俺李鴨子許願不還願,天打五雷轟!”說完,又是三個響頭兩個揖,站在一邊等老鱉頭和二狗來磕頭。
跟二狗家一條街的鐵匠鋪子剛生火,老鐵匠連一個鐵釘還沒打,徒弟老鱉頭就站到面前了。老鱉頭說:“師傅,您這爐子俺包了,歇幾天吧。”說着遞給師傅兩塊銀元。
師傅推辭着不要,說:“打啥東西也不值斟多錢呀?”
跟在後面的李鴨子說:“給你就接住,徒弟的錢,八成算孝敬。”
師傅很不好意思地看着手中的銀元說:“來就來吧,還——這叫師傅臉紅嘞,想打啥自己動手吧,反正師傅也打不了你想要的蹊蹺東西。”說着解下火圍裙,回家去掂來幾塊好鋼撂在砧子旁。
李鴨子把炮彈殼子擺在砧子前的爐臺上,告訴老鱉頭,“照住我畫的樣子打,跟這東西很相像,大小長短也差不多。”
老鱉頭把炮彈殼子拿起來來回的審視,他想揣摩透徹李鴨子的最終要求。李鴨子見他拿起了炮彈殼子,指點着說:“先摸,上下摸,來回摸,再轉圈摸,要摸明白俺想要的東西打出個啥樣子纔是最要緊的。”
老鱉頭說:“樣子不是有了嘛。”
李鴨子說:“樣子有,但要傳神,把那勁道要找出來。用的是勁道,不是好看。”
老鱉頭說:“當家的,你說這是做啥用吧,知道是做啥用的,才知道往哪兒使勁道呀?”
李鴨子耷拉着眼遲疑了一會兒,狠狠地盯了老鱉頭一眼,才說道:“俺也不瞞你,是探穴用,要吃土快,還要鋒利,見磚呀瓦呀地都能吃下去。”
老鱉頭開始在李鴨子的啓發下用心揣摩。揣摩地心裡有個初步的輪廓,用火鉗子朗利地將一塊鋼放到了火爐上,蓋上一片瓦,搖頭晃腦地把風箱“呼沓呼沓”拉得很緊。
李鴨子一直站在邊上看着,不住地指指點點,三番五次地讓老鱉頭毀了重來,等老鱉頭很賣力地按照他的意思把東西打出來,已經連熱帶累變成了個像是從水中撈出來的人。李鴨子也熱,罵罵咧咧地去喊二狗拿扇子來。一連喊了幾聲,也不見個影子。想是還在看他的婆娘,就自己去掂了一桶井拔涼水,和老鱉頭邊擦洗邊頭碰頭地端詳着研究還有哪一點不足?李鴨子終於拍板定型了,老鱉頭才把打製的東西丟到一桶水裡淬火。
李鴨子安慰被熱壞的老鱉頭說:你是太聰明,叫人把不住你的脈,不敢使;二狗是太犟,使起來不順手,叫人使也是不得法。好好弄吧,把這東西弄好了,俺教你些家傳的東西,你娃子就也是掌眼了。
老鱉頭聽了,也不感謝,抱起水桶咕咚咕咚地喝了一氣,說:當家的您去樹下歇去,俺不弄得叫您滿意,您就不知道咱門裡誰最有竅門!
李鴨子滿意地笑了笑,說:別熱着,俺還得要你娃子幹大事嘞。說完,還真按着老鱉頭說的,去二狗家後院的樹下躺着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