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渢被關押在另一間牢房。
他環顧四周,發現這座堅固的石牢嚴絲合縫,根本不可能有逃出去的機會,幽窄的地方只有鐵門上的小透氣窗能夠換來些許新鮮空氣,他明白一一剛纔的意思,是提醒他這裡的奇異香味有毒,但真正到這裡之後,他才發現,閉氣是沒用的,因爲這裡四處都充斥着異香,除非他不呼吸,否則即便是知道有毒,他也只能吸入毒氣。
他站起身來,悄悄從鐵門上的透氣窗看出去。
視線所及處是數個嵌着鐵門的石牢,但是對面的鐵門上卻沒有透氣窗,他根本無法判斷一一到底在哪兒,而且從方纔走過的地方看來,刀宗的人有心將他們分開很遠,好單獨審問。
在鐵門邊站了纔不過一會兒工夫,他就覺得雙腿異常吃力,手似乎也漸漸麻木了,他趁着還有一點力氣,坐下來運起內功,卻發現根本不能提起內力,否則就會氣血逆行,毒氣攻心,他立即撤回內力,頓時吐出一口鮮血來。
一一怎樣了?
自己不在她身邊,不知道刀宗的人會怎樣欺辱她?
想到這裡,他只恨自己太沒用,連她都沒能保護好!
就在這時,大鐵門忽然被打開了,有人將他拉了出去,明渢沒有掙扎,趁着被帶出去的時候,他再度觀察了下四周,石牢的牆壁在不斷滲着水珠,長長一排至少有七八間石牢,他細心算了一下,一一應該在最外面靠近拐角處的那間。
“看什麼看什麼?”
見他四處瞧着,押解他的刀宗弟子將他往前推去,不刻,就到一個幽暗的小房間,那房間裡燃着炭盆,比冰冷的石牢中要暖和許多,旁邊有數個掛着繩鏈的木架,牆壁上有許多刑具。看來這應該是個審訊犯人的地方了。
有人抱着肩靠着桌子,正冷眼瞧着他。
刀宗弟子向他行禮道:“八公子,便是他了!”
明渢打量着眼前的人,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眉眼有些稚氣,但很是意氣風發的模樣。正是刀宗的八大護城弟子中排行最末的任笙。
“嘿,你還敢盯着我看?”任笙指着他道:“綁上去!”
“是!”守獄弟子立即將明渢往上一綁,然後自覺地退了下去。
任笙站在明渢面前,歪着頭將他上上下下給打量了一遍,見明渢毫無所懼的模樣,他不由咳了一聲,摸着下巴道:“就是你們,傷了我七哥?哎,我瞧着,倒也不咋樣啊!”
明渢慘然一笑,虛弱道:“刀宗死獄之名果然名不虛傳,這毒的確厲害……”
任笙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他嘀咕道:“我說呢,原來是中了這裡的綺羅香,難怪一副病懨懨的模樣!”他又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道:“說吧,天池仙草到底在哪兒?”
明渢搖頭道:“我們的確沒有偷盜仙草!”
任笙哼了一聲道:“看來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他一邊轉身去選刑具,一邊說道:“我們刀宗對付人犯的法子可多着,被用過刑的人,要麼死在這裡,要麼出去也是廢人,我勸你啊還是老老實實招了,否則這些東西用在你身上,滋味可不是那麼好受的!”
明渢道:“你們即便是屈打成招,我也交不出一個根本沒拿的東西來,何況……”
“何況什麼?”
“你們就沒有懷疑過,有人嫁禍在我們身上?”
“嫁禍?”任笙雙眉一蹙,“不可能!”
“我們根本沒有見過所謂的仙草,在我們逃亡的時候,那樣混亂的場景下,你們就沒想過有人渾水摸魚盜走仙草,然後轉而嫁禍在我們身上,他自己則帶着仙草逃之夭夭了!”
“這不可能,沒人能從刀宗逃出去!”
“如果是你們刀宗自己的人呢?”
“你你你,你這是挑撥離間!”任笙早氣得眉毛都要豎起來了。
“你們有時間在這裡審問我們,不妨回去將那天在場的所有弟子盤查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渾水摸魚偷了仙草!”見對方已經被自己說暈了,明渢卻感覺有些好笑,實在想不通,刀宗的人怎會派這樣一個心思簡單的小弟子審問自己?
任笙瞪了他一眼,怒氣衝衝道:“這個就不勞你操心了!”
***
一一獨自在石牢中打坐,又用身上的銀針爲自己施了針,身體終於好些了。
她靠着冰冷的石壁,想了很多很多事情,從江南到北域千里尋師,一路艱險,總算都還值得,雖遺憾二師父的離世,但慶幸大師父有了消息,她再度想到刀宗掌門與自己的對話,不由猜測,刀宗的人認識大師父,將師父視爲仇敵,但是他們卻沒有提及師父的下落,不知道師父此刻到底在哪裡?會不會身在刀宗?既然刀宗的人一口咬定他們偷盜仙草,那麼肯定會再來審問他們,到時她一定要想辦法問出師父的下落!
她在天池中被惡物所傷,傷口至今沒有痊癒,儘管保住了一條命,但失血過多、傷口惡化都讓她虛弱不堪,她暗自發誓,一定不能死在這裡!
就在這時,鐵牢門最下端的送飯口忽然被打開,緊接着一些飯食被遞了進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那送飯小門又被關上,連一絲縫隙都看不到。
她看了眼飯菜,是一碗米飯和一盤肉。
肉?竟然還有肉?
難道刀宗的人對待疑犯這麼好?還是覺得,將他們抓進來是有所誤會,想彌補一下?她聞了聞,好像沒有毒……而在飯菜旁邊還有兩個小瓷瓶,她也拿起來聞了聞,是極淡的藥草清香,“這……是金瘡藥和治療內傷的藥?”看着這些,她就更加難以理解了。
“不知道明大哥那邊如何了?”她邊敷藥邊想着。
***
明渢這裡的狀況,與她截然相反。
那毒十分厲害,他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起先還能站起來走走,現在不僅沒有半點力氣,就連話都不願開口說了,而守獄弟子們遞進來的,沒有飯菜,沒有傷藥,只送進來一個饅頭和一罐水,簡直是生死由他的樣子。
從那天之後,一連三天,都沒人找過他。
難道刀宗的人真的相信他的話,在暗中調查仙草失竊案嗎?還是真正的盜賊已經抓到了?但爲了自己的顏面,他們不願將他們放走,所以一直囚禁在這裡?
見不到半個人,所有的消息都無從得知。
就在第四天的時候,終於有人來提審他了,不出意外,還是那個少年,見明渢奄奄一息的模樣,他皺着眉頭對守獄弟子道:“怎麼回事?不就才幾天,他怎麼就跟要死了一樣?我們還沒找到仙草,你們要是把他弄死了,小心我唯你們是問!”
那守獄弟子連忙道:“八公子息怒,小人們不過也是怕人犯跑了,所以又在食物里加了點……這都是老規矩了,他不過是中毒較深而已,暫且死不了的!”
任笙不滿道:“這裡都是石牢,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能逃出去的都成神了,還非得耍這種手段……”見守獄弟子一臉賠笑,他揮了揮手,“出去守着!”
明渢看着他,問道:“抓住了?”
任笙沒好氣道:“抓住什麼啊抓住,我看你就是在誆我!想拖延時間是吧,我告訴你,這招不管用,你在這裡呆得時間越長,中毒越深,越不可能逃出去!還是老老實實的趕緊交代了,我們若是找到仙草,可以將你交給南派武盟的人發落!”
這話不假,明渢也知道,現在逃出的機會已經微乎其微了,卻不知道一一如何了,他想了想,遂問道:“她沒有告訴你們?”
“她?”任笙眼眸一亮,“是誰?”
明渢試探道:“就是跟我一起被關進來的姑娘!”
任笙哦了一聲:“我不知道,她被關在另外一間,由我大哥審問。”
明渢暗自擔心起來,不知道這所謂的大哥到底是誰,一一這樣單純,會不會被他們欺負?想到這裡,他果斷道:“想知道仙草的下落可以,你必須讓我先見她一面!若是她有什麼事情,我絕對不會說出半個字來!”
“都到這個地步,你還敢要挾我?”任笙說不過他,氣的咬了咬牙。
“如何?”
“我得問過我大哥!”
“好,我等你!”
“哼!”任笙起身離開。他心中不免奇怪,這個人分明難纏的很,大哥七哥爲何要讓自己來審問他,還是他們怕麻煩,把什麼都推到自己身上了!好啊好啊,真夠壞的!
***
黑獄中格外嚴寒,昨夜散落在地的雪,已經結成厚厚的冰碴子,幽冷的風在獄中流轉,生生將衣衫單薄的一一凍醒。一一擡頭,卻見微弱的陽光灑落下來。
已經是第五日的清晨了麼?
這個刀宗到底有什麼打算?說要審問她仙草下落的,卻到了第五天都沒見到半個人,不管她在石牢中怎樣喊着,都沒有半個人理會她,她連明大哥的下落都問不出來,可奇怪的是,每天都會有人定時送來飯菜和藥,就不知道他們到底是爲了什麼?
她在石牢中踱着步子,又擡頭看了看頭頂的天窗,心想着,現在力氣基本上恢復,身上的傷口也恢復的極好,或許現在便是時機,從這裡跑出去。
就在這個時候,鐵牢門忽然被打開。
她立即起身,發現走進來的是他們見過的名叫郝行谷的大漢。
一一注視着他,發現他的臉上帶着令人猜不透的笑意,這種笑,充滿了陰謀,令人不寒而慄,半晌,他開口道:“第五天了,身上的傷都恢復好了吧?”
“你們想要做什麼?”一一後退了兩步。
對於她的反應,郝行谷又笑了笑:“你跟我來便知道了!”
一一暗暗攥緊拳頭,一副防備的模樣。
郝行谷轉身站在門口,說道:“想知道你師父的下落,就跟我來!”
他一句話,就拿下了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