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你爲誰狂

洗漱完畢,收拾整齊的落心剛一走近花廳,就聽見大殿裡有許多人在說說笑笑,其中有許多她熟悉的聲音,欣喜之餘,她加快了腳步。

“王后娘娘駕到,”

落心剛一擡腿進殿,門口公公的喊聲就把殿裡所有人的目光都抓了過來。

船外已是彩霞漫天,紅彤彤的顏色映襯着大殿內裊裊上升的紫煙,很美!迎着這萬頃的霞光,落心覺得有些眼花繚亂,她不由自主地站住了腳,眯起眼,想要看清屋裡的人。

野狼風倨坐正中看向門口,只見他的女人穿着他讓御衣坊爲她新裁的夏衣,輕絹的紗裙拖曳襲地,水藍的底色上有流雲朵朵,由於是夏天,天氣燥熱,這衣服的質地輕柔貼身,領子開的低,胸口月白色的緞子抹胸,隨風輕合慢散,讓他的心神一蕩。不自覺地看了坐在身邊的訪客一眼,見他也正在聚精會神地盯着自己的女人看,該死的!他憤怒地在心中暗罵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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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回頭兒,繼續看他的女人,又見她媚眼如絲,盈盈的淺笑飛揚在眼角,在眉梢,心神又是一蕩,彷彿有流雲吻過他額角,加重了他眷戀的目光。忍不住又一側頭,正好看到身邊的訪客還在盯着他的女人看,那男人眼中的情意凝作秋波深邃了他的明眸。

該死的舞天翼!野狼風又暗罵了一句,一股怒氣驟然升起,二話不說野狼風搶身上前就擋住了落心的視線,猛地抱起落心不給她任何反應地機會,對着她的臉頰“呃”左一下,“嗯”右一下,然後“啪達”一聲在嘴上又是一口,親吻聲山響,確定這裡的每個人都聽見後,他才滿意地說道:“落心,快看誰來了!”

一臉尷尬的落心被他抱到了一個美麗高貴的女人面前,一看清來人,落心一臉驚喜地拉住她的手,這一世的老媽,就算在南禮的時候她們也很少見面,不是很熟悉,可突然一見到她,淚還是不自覺地溼了眼眶。

“心兒,四年多不見,你都成大人了!”老媽擡手輕輕地摸了摸落心的眼睛,突然哽咽住,一低頭她掩面低泣。

沒有動物兇猛在場,也許現在的老媽是她真情的表露吧?落心的心中一動,這麼多年來,雖然母親什麼都沒說過,但她的心中一定沒有把老爸忘了吧!想到這兒落心伸手把她抱在懷裡,輕輕地拍着她的脊背,溫柔地說道:“母親還是那麼美,整個兒冥野大陸都找不出比母親更美的女人了!”

聽完落心的話,老媽破涕爲笑道:“老了!我的心兒都快成媽媽了,我怎麼會不老呢?”

“哪兒有的事兒!”落心不好意思地說了一句,身邊的男人趕緊接過話題道:“母妃的話甚是,落心很快就要有寶寶了,等一回到平安都,本王就爲母妃建所行宮,母妃可以隨時來看她和寶寶。”

“那可真是太感謝大王了!”老媽低眉信手,擡眼偷看了野狼風一眼,眼裡全是驚豔,大殿裡也是唏噓聲不斷,落心尷尬無比地站在原地漲紅了臉,暗想:這惡少怎麼亂講話,連孕都懷不上,上哪兒有寶寶去呀?

“心兒,這次多虧你翼哥哥執意要把母親帶來,否則我們母女還真是相見無期呢!”轉過頭來,老媽看着落心輕言,嘴角露出了感激的笑意。

翼哥哥!一直都沒有看到他,落心趕忙扭轉頭四下裡尋找,卻見落痕哥哥,尤意,還有自己的兩個弟弟也都一起來了,唯獨沒有翼哥哥,“翼哥哥,他人在哪兒?”落心忍不住問老媽。

“心兒!”聽到她的問話,舞天翼站起身從男人刻意阻擋的身後繞出,跟落心打招呼。

“哥哥!”聽到他的聲音,落心尋聲望去,卻見一張清瘦而蒼白的容顏,怎麼會這樣!喉嚨哽咽住,她一句話也說不上來了。

看着哥哥,早上聽到的簫聲在落心的腦際迴盪起來,用盡了所有的抑制力,想要讓自己平靜下來。她不停地提醒自己:落心,你已是□□,是野狼風的王后,你不可以失態!可她就是控制不住,控制不住紛飛而下的淚水。只需一睹,心中所有的血頓時就化成了水,順着她的眼眶傾盆而下……

這個男人曾是她的親人,她的朋友,她的戀人。一個曾聚集着她所有的親情,友情和愛情的男人怎麼可以變得如此蒼白呢!

一看到落心無言的淚水,本來還想着要裝瀟灑的舞天翼發現自己的腳釘在了原處,喉結乾澀,一句話也說不上來了。無奈之中,他只好靜靜地站着,看着那娉婷而立,朝思夜想的人兒,他的心胸澎湃,思緒萬千。她的身後有遠山如黛,有流霞若丹,有清風拂面,有濤聲然然,可這一切都比不上她那張梨花帶雨的容顏。彷彿又看到她在梨花樹下撫琴低泣,在冬日的暖炕上喜滋滋地吃着梅花餅,感受到第一次吻她時倆人滿臉的羞怯。他知道不管歲月如何變化,經歷多少滄桑,這張容顏深烙在他的心底,永永遠遠都不能忘記!

但他又是如此清醒,通過各種渠道,他知道那個男人對他的心兒有多麼珍惜,多麼愛護,如果他無言的退出能夠讓她更快樂更幸福,他願意犧牲自己!他願意讓她以爲對於曾經的一切他都已經放下了。他願意成全,成全她的幸福,哪怕留給他的將是永久的孤單和痛苦的思念,至少他知道她快樂着,這就夠了!

這一次,他特意帶上了如顏,就是想要落心徹底放心,對他徹底死心,讓她以爲他的婚姻也很美滿,於是他笑,衝着落心溫柔地微笑。

抹去臉上的淚水,落心癡癡地看着哥哥的笑顏,多麼溫暖的笑容呀!溫暖到好像不管她做過些什麼,他都會用這和煦如春風的笑容去爲她化解!這笑容又是那麼熟悉,曾伴她走過了一個又一個冰封的歲月,滋潤了她曾經孤苦的心靈!可如今,她再也無力留住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爲哥哥祈禱,祝福他也能在紅塵中找到屬於他的幸福!

看着兩個人癡呆而立,沉默不語,野狼風的呼吸聲越來越粗,攥着落心的手也是越來越緊,一用力,他把落心禁錮在懷裡,微微顫抖的身體訴說着他的憤怒。

“頂層的觀景臺上有備好的茶點和餐宴,請各位貴客移駕觀景臺。”

野狼風的聲音一落,衆人紛紛起身,隨着宮女和太監們的引領往頂層的觀景臺走去。

自己的手被男人的鉗手攥得生疼,等人都走光了,落心不安地晃動了一下身體,可那男人如鐵的猿臂把她緊緊地禁錮在懷裡,胸膛不停地上下起伏着。落心詫異地擡睫,才發現他的臉漲得通紅。

“大王在跟落心生氣嗎?”她不安的問道。

“大王?”野狼風輕蔑地一笑,鬆開了抓着她的鉗手,一低頭兒就捏住了落心的下巴,惡狠狠地說道:“落心,你很難過是吧?看到那個男人你很難過是吧!”

落心錯愕地看着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心中的煎熬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你倒是說話呀!”

憤怒的惡少開始吼她,那無言的淚水,這該死的女人爲了那個該死的男人所流出淚水竟是那麼悽美,彷彿悲思無窮,又好像經歷了千年的惆悵,一切都在那沉默的淚水裡。這些日子潛伏在野狼風心中的,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好像洪水決了堤般從他的心頭滾滾流出。他算什麼?他在用他的生命愛她,他算什麼?!野狼風越想越氣,女人那無言的淚水如刀如劍割裂着他的心,於是他大吼:“你給我說呀!”

落心被他看上去有些猙獰的容顏嚇住了,顫着聲音,解釋道:“哥哥,他,看上去好像在生病,所以我……”打斷了落心的話,野狼風咬着牙替她講完,渾身氣得直抖擻:“所以你很心疼,很在意,很傷心,很後悔,是吧?”

“大王,何出此言?我……”她的話還沒講完,又被打斷,惡少仰天大笑:“大王?哈哈哈……大王!”男人的眼淚都笑出來了:“大王?落心,一看見那男人,你連對我稱呼都變了。”

沒想到他如此敏感!落心頹廢地坐到身邊的椅子裡,有種煙雨欲來風滿樓的預感。

事到如今,難道她連對哥哥的思念都不能表現出來嗎?爲什麼他要這樣?難道從此自己連對哥哥的一點關心也不能再表達了嗎!?忍住心中的怨氣,落心站起身解釋道:“大王也知道,落心小時候的日子過得很苦,翼哥哥就像親人一般愛護我,保護我,關心我,所以落心這一生都不會忘了哥哥。看到他過得不好,我就是會心疼,會在意,會傷心,如果有必要落心甚至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他。但是我沒有後悔自己當初做的決定,所以,請大王不要多心纔好!”

黃昏的暮靄漸落西山,落心一個人靜悄悄地坐在船頭,看着落霞孤鶩,聽着漁船上的數聲魚歌隱入蘆花叢中,她的心緒萬千,一種無可奈何的惆悵在心頭盤旋遊蕩。

一個白天,在她的男人亦步亦趨的監視下,落心跟哥哥連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不管她的心底跳動的是一顆什麼樣的心,不管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這男人好像執意要把她對哥哥的心意都埋到最深的山谷裡去。

一隻翠鳥突然停在了船頭,“唧唧”地叫了兩聲後它翹首。落心剛要衝它笑笑,它卻展翅,飛翔飛翔,踏着黃昏中的最後一縷薄煙,飛上了浮動的雲端,然後一頭撞入了山的懷抱。落心的心情隨着那翠鳥展翅,乘着暖和的夏風,沐浴在暮靄的餘光裡,山林裡有沒有聲音呢?還是隻有那被一曲簫聲吹落的滿地殘花……

突然想起,以前跟哥哥一起吹的一首曲子《岫壑浮雲》,落心從袖口中掏出小玉笛,她一遍一遍地吹着,婉轉低迴,似有千言萬語卻哽咽在喉頭,欲語還休。隨着那曲子,彷彿又看到採花女,裝滿了她的花兜,月色柔柔的夜空下,夢的邊緣,溫暖的笑顏激起的思念靜靜流淌。思緒閃爍,心岸一隅,如今能做得卻只有把思念小心地收藏……

“夠了,夠了,夠了!”

憤怒的男人突然衝到了船頭,一把搶過落心手中的玉笛,雙手捧住她的臉,他的眼中寫着癲狂般的痛苦,瘋狂地晃動着她的肩膀,好像這樣,她就能注意到他的存在了:“落心,你是我的女人,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呀,啊!”

伸出手,輕輕地撫摸着這個男人俊美如斯的容顏,睡夢中的他就跟孩子一般純美而無害,現在的他爲何如此癲狂呢?

“風,不要逼我好嗎?你知道我是愛你的!”一滴淚悄悄地滑出了眼角,蹦到了她的手心裡,破裂,破裂,她只需要一點點理解,一點點就夠了!

“落心,你別哭,別哭,我不逼你!”看到她的淚水,野狼風軟化下來,伸手把她抱起來,匆匆地向寢室走去:“落心,我愛你,給我生個孩子吧!落心,今晚,就在今晚,我要你給我生孩子。”

“對不起,風,今晚我想一個人安靜安靜!求求你,今晚,只有今晚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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