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雄把杜子健帶進了邱國安的辦公室。從北京回來,這是杜子健第一次走進邱國安的辦公室,可這一次他走得無比沉重。小雨,他利用了她的單純。
邱國安在辦公室裡很熱情地迎接了杜子健,他甚至親自給杜子健泡了一杯茶,當他把茶端給杜子健時,他才從夢中醒過來一樣,很尷尬又很被動地笑着說了一句:“謝謝邱市長。”
“子健,說吧,有什麼事?”邱國安很直接地問。
“爺爺說要重建秀平橋。”杜子健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說。
“好事啊。”邱國安笑着看着杜子健,眼神全部是鼓勵,他還想聽到更多的內容。
“爺爺說,明天估計身體就會恢復過來了。我們就去找路省長,商量重建秀平橋的事。”杜子健繼續說。
“哦?”邱國安這一聲“哦”拖得很長,這倒是他沒有想到的。但是他最想聽的內容,杜子健還是沒說。他不能太急切,於是問杜子健:“需要我幫着做什麼?”
“邱市長,重建秀平橋這麼大的事情,我想,還是和成道訓書記通通氣好嗎?”杜子健說。
“你來找我,就是爲了這件事嗎?”邱國安很失望,他沒想到杜佰儒的兒子會在這個節骨上,如此害怕成道訓。杜子健手裡有西白的證據,他爲什麼還這麼怕成道訓?
“邱市長,我對你說實話,西白的證據只是她和我爸之間發生的事情,並不能證明秀平橋和成書記之間有什麼瓜葛,我們現在這麼大張其鼓地重建秀平橋,他肯定會有所防備和想法。與其讓他防備,還不如把事情公開,這樣,大家都在明處,總比我們在明處,他們在暗處強。您說呢?邱市長。而且,西白現在失蹤了。”杜子健不得不攤牌了。
“什麼?”邱國安不大相信地問了一句。
“西白失蹤了。”杜子健說。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邱國安問。
“就是今天,她去給我爸上墳的時候。”杜子健把情況對邱國安描述了一篇。
邱國安一聽,在辦公室裡來回走動着。顯然成道訓已經被驚動了,而且他在這個時候控制西白,本身就是一種對他們的警告。
當然邱國安也認杜子健的話,想想有一定的道理。可是現在由他去提重建秀平橋,成道訓會把他當作眼中盯的。被成道訓盯上,不是什麼好事。邱國安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下,纔不會把自己暴露在成道訓面前。不過,他不能在杜子健面前表露自己的內心。於是他對杜子健說:“這樣吧,你去找找人大的王主任,這事由人大提,常委會上,我再從旁說說,走正常的程序。”
“那麼西白呢?”杜子健問了一句。
“西白的事情,我讓人暗中找找,目前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一樣。”邱國安吩咐杜子健說。
杜子健也認爲邱國安的建議不錯,就告辭了邱國安,直接往人大王主任的辦公室裡走。剛一出門,他就接到了司守利的電話,司守利在電話中說:“杜總回吳江了,把你的老領導也忘了?”
杜子健趕緊壓低聲音說:“我就在政府大樓,馬上上樓看望老領導。”
司守利打了一下哈哈,便收了線。杜子健只好改變去王主任的辦公室,直奔司守利辦公室而去。
當杜子健敲門時,司守利喊:“請進。”杜子健走了進去,一邊走一邊喊:“司主任好。”
“好個屁。”司守利頭也沒擡,語氣很撞。
“司主任,怎麼啦?如果小杜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還望司主任指教。”杜子健明顯感到司守利的情緒不對。
“杜子健,”司守利連名帶姓地喊,“你他媽的是不是吃飽了沒事幹?”
杜子健一頭霧水地看着司守利,他不知道司守利到底知道了什麼,又到底想說什麼。
“你是不是和成思雨打得火熱?”司守利問。
杜子健這才明白司守利是爲小雨的事找他,來得真快啊。可面對司守利,他該說什麼好呢?他愣着,司守利看着他,他在等杜子健的解釋。剛剛成道訓打來電話,讓他警告杜子健,如果再讓他看到杜子健和小雨在一起,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司主任,您看這樣好不好?我從北京回來好嗎?”杜子健沒有否定他和小雨之間的事情。再說了,他目前和小雨是清清白白的。他不需要去否定什麼,也不需要去承認什麼。
“你和成思雨之間是真的?”司守利警覺地問。
“司主任,我和小雨之間真沒什麼。只不過我救過她,她很感激我而已。既然成書記懷疑我,那好,我回吳江總行了吧?”杜子健望着司守利試探地說。他突然發現,讓司守利把重建秀平橋的事情告訴成道訓,比找王主任好。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司守利一連說了兩句,說完趕緊給成道訓回話,被杜子健攔住了,他說:“司主任,我還有事向您彙報。”
“什麼事?”司守利問。
“我在北京認識一位老首長,他以前認識我爸,問起我爸,我就把我爸的事情告訴了他,而且提到了秀平橋,他想幫吳江弄筆錢回來,重建秀平橋,您看這事我該怎麼辦?”杜子健儘量讓他的語氣真誠和平靜。
果然,司守利也沒往深處想,順口說:“這是件好事。這樣,我要去成書記辦公室,我把這事告訴他,但是你要答應我,不要再找成思雨。那不是你可以隨便找的女孩子,懂嗎?”司守利只要讓杜子健不要再找成道訓的女兒,他的任務就完成了,至如別的事情,他認爲都不是重要的事。
“謝謝司主任。”杜子健趕緊對司主任表示感激,司主任見這年輕人還是如以前一樣尊重他,便放心地讓杜子健先回去,他要找成道訓彙報杜子健說的事,他也在想,讓杜子健回吳江也未必不是好事。
杜子健從司守利辦公室出來後,就徑直去找餘秋琪。他直接去了餘秋琪的家,餘秋琪一聽杜子健要來,趕緊讓小馬去準備菜,當杜子健到她家時,她已經把家裡收拾了一遍,一見杜子健就笑着問:“是不是要我分享當爸的快樂?”
哪壺不開提哪壺,杜子健終於明白這話的感覺了。可是他強壓着往外冒的憤恨和悲痛,打了幾個哈哈,來遮掩自己的情感。餘秋琪以爲杜子健是高興,就更加興奮地說:“孩子出來後,管我喊乾媽。對了,我讓小婭也過來吃飯。”餘秋琪說着就去拿放在桌上的電話,杜子健趕緊阻止她說:“別喊她來,讓萬雄來,我有要緊事商量。”
杜子健的動作和樣子嚇了餘秋琪一大嚇,不過,她很快就讓自己穩定下來,趕緊給萬雄打電話,萬雄剛下班,正準備參加下面縣來吳江的一個飯局,一接到餘秋琪的電話,他趕緊打電話推掉了飯局,直奔餘秋琪的家中。當萬雄推門而入的時候,發現杜子健坐在餘秋琪家裡,他那種興沖沖的興致一下子降了不少。自從上次吵架後,她很少接他的電話,更別說讓他來家裡吃飯。他滿以爲是餘秋琪想通了,被他的用心所感動,可沒想到喊他來的人是杜子健。不過萬雄也只是愣了一下,便問:“西白有消息沒有?”
杜子健當然看見了萬雄臉上的變化,不過他現在沒心情去笑話他對餘秋琪的感情,便回了萬雄的問題說:“邱老闆答應暗中去調查這件事。”
餘秋琪便插話說:“我爸的人還沒找到西白。”
“邱老闆答應的事,他會管理的。”萬雄說了一句,說完看了看餘秋琪問:“飯弄好了?”
“哼,就知道吃。”餘秋琪說歸說,臉上還是掛起了笑容,進了廚房,等她把菜和飯上上來後,杜子健才說:“我今天有事找你們幫忙。”
杜子健一臉的嚴肅,萬雄也不敢說笑話了,靜下來聽杜子健說話,杜子健繼續說:“老爺子要重建秀平橋,我也要回吳江盯秀平橋的工程。我剛剛讓司守利把秀平橋要重建的消息轉給了成道訓,接下來的事情肯定是成道訓的反對和阻礙,所以我想讓秋琪去一趟香港,查一家歐亞的公司,我懷疑是成道訓的老婆羅婉知的公司。伍志肯定也與這家公司有關聯,吳得喜估計也知道這家公司,秋琪你難道一點都沒聽過吳得喜提過這家公司嗎?”
餘秋琪沒想到杜子健突然提到了吳得喜,這個名字她花了好長時間才從大腦裡清除掉,現在又一次出現在她的大腦裡時,她正在吃飯的筷子一下子落到了地上。萬雄趕緊彎腰替她撿筷子,然後很怒氣地對杜子健說:“拜託你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杜子健聽到這句話,內心又是緊跳了一下,再看餘秋琪時,他低聲音說了一句:“對不起。”
萬雄從廚房走了出來,餘秋琪笑了笑說:“沒事了,我們接着吃飯。”
飯後,杜子健還是把去香港的事情和餘秋琪商量了一下,可是萬雄不放心餘秋琪一個人去香港,他也要跟着一起去。杜子健不同意,萬雄走幾天,邱國安哪邊怎麼交待,他已經清楚邱國安想借秀平橋收集成道訓的證據。只是他不知道爲什麼,他不想讓這些證據落到邱國安手上去。
萬雄還是堅持不放心餘秋琪一個人去,杜子健爲難地看着餘秋琪,他也不放心讓一個女人去收集證據,可是除了她,他現在還可以相信誰呢?
餘秋琪看了一眼萬雄,悠悠地說:“你該管的人是小齊姑娘,而不是我。”
萬雄的臉啓先是紅一陣,接着是白一陣,接着變成了紅白相交。小齊這一段在吳江鬧出了很大的動作,聽說製藥廠開工了,在開工典禮上,邱國安還有阮副市長以及招商局長梅潔都參加了,不過,成道訓還是沒有露面。在製藥廠這件事情上,成道訓一直沒有公開支持過,當然他也沒有反對過。
小齊無論在吳江多麼活躍,萬雄都沒有主動找過她一次,而餘秋琪現在提到小齊時,讓萬雄多多少少尷尬的同時,也很難過。小齊找他是小齊的事情,而他一直把心交給了餘秋琪,難道她就真的一點感覺沒有?而且他總是感覺,餘秋琪心裡裝着杜子健,只要杜子健讓她做的事情,她比領皇帝的聖旨還要重大。
萬雄的反對對於餘秋琪來說,是忽略不計的。她在乎的是杜子健怎麼樣,她從來就沒在乎過萬雄怎麼想。她不看萬雄,而是望着杜子健說:“你們不用擔心我,我帶小馬一起去,放心。我知道如何保護自己。”
杜子健想對餘秋琪說一聲感謝,可他張不開口。這麼多年來,他、萬雄和餘秋琪是同學也是最好的朋友,對好朋友說聲“謝謝”,其實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他也知道,餘秋琪要的不是他的一聲謝謝,可他是真心實意想要表示他的謝意,除了“謝謝”外,他實在找不到更好表達的方式。當然萬雄沒有讓杜子健說出這兩個字來,他衝着杜子健說:“滿意了吧?同學情到了這個程度,說什麼話都是多餘的。”
萬雄的話有情緒,可萬雄的話不無道理。杜子健便收起了想要說的謝謝,默默地看了一眼餘秋琪,她比在北京的時候,多了一份明朗,多了一份期望和期盼。只是這樣的期望和期盼與萬雄有關嗎?杜子健希望與萬雄有關,這些年來,他還是希望萬雄和餘秋琪走到一起去。至如小齊,杜子健一起到這個名字,就如同看到綠帽子閃現一樣,那不是他,也不是萬雄想要的生活。他有股衝動,想要把小齊和阮副市長一起開房的事情告訴萬雄,可他在張口時,萬雄卻又砸過來一句話:“你難道在渾水中沒有呆夠嗎?現在卻要把秋琪也往裡拉。”
杜子健一下子沉默了。官場的渾水他和萬雄都深有體會,他先利用小雨的單純驗證了香港歐亞公司大約屬於羅婉知,現在又來利用餘秋琪對他的好感,去挖掘這家公司的情況,他是不是真的太過卑鄙?如果爲了一頂官帽,需要拿愛情,拿同學情作爲鋪腳石的話,這頂官帽與綠帽子戴起來的滋味又有什麼區別呢?
杜子健站了起來,餘秋琪一下子急了,她拿眼睛去瞪萬雄,腳步卻趕到了杜子健面前,她沒看杜子健,而是對着萬雄說:“你有管我的閒功夫,爲什麼不去關心一下小齊姑娘?我既然答應了小齊,我就不會再去考慮我們的今後。再說了我們沒有今後,你明白嗎?”說完,迅速扭頭看杜子健說:“就這樣定了。我和小馬明天就去香港。”
“秋琪,萬雄說得對。我不該拉你趟渾水,再說了,官場上的事,風起雲涌,變化莫測。你還是不要去,我和萬雄再想另外的辦法。”杜子健說完,就想走。他要去醫院,出來好半天了,他不放心老爺子。
餘秋琪沒再說話,也沒有攔杜子健。只是當杜子健出門聲,他聽到了餘秋琪的怒吼聲:“你怎麼還不走?我的命是子健救回來的,他讓我做任何事,我都會做。”
杜子健的腳步停了一下,不過,他還是沒有回頭。可餘秋琪的話落進了他的心裡,沉重感壓了下來,他穩了穩自己,隨着電梯的下降出了餘秋琪家所在的小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