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想,凌霄都覺得兇手是羅裳,不過到底只是自己的猜測,根本沒有證據,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而且要是貿然說出,沒準自己還會被人反扣一個誣陷的罪名。
但要是這樣便放棄,凌霄當然不甘心,差一點她就成了下毒兇手,這罪名若是定下來,可不是受些處罰、打入冷宮能夠了結的,對於誣陷自己的人,如何能夠輕易放過。
即便這次她僥倖避過了,那麼下次呢?下下次呢?可不是每次都會有人出來幫她的。不過話說回來,藍選侍,爲什麼要幫助她呢?
這些問題還沒有想清楚,聖旨來了。
再次召幸,皇帝派人傳口諭,今晚宣凌嬪侍寢。
宮人大喜。
只有爾嵐私下對凌霄說了一句“潑冷水”的話,“小主,您如今可要樹敵了。”
“樹敵,呵,原先就沒有嗎?”凌霄沉默了一會兒,說了這麼句話。
暫且把事情都擱下,悉心打扮一番,等候鳳鸞春恩車的到來。
四天,連續四天,皇帝都翻了凌嬪的牌子,後宮表面一片平靜,實際上卻早已是暗濤洶涌,有些人,怕是要坐不住了。
第五天,鳳鸞春恩車終於沒再出現在漪瀾宮的門口。皇帝親臨棲鸞堂。
“凌霄,沒有人給顏娘子下毒,只是宮人疏忽,且不明菖蒲毒性,在她寢室裡放了太多,其毒在不知不覺中滲入到了顏娘子體內,在夜宴之時喝了蓮子湯才被頓時激發出來。”皇帝摟着凌霄半躺在牀頭,突然對她說起這件事,帶着莫名的鄭重。
凌霄卻是心裡一驚,皇帝的意思他怎麼會聽不出來,看來他已經查到了什麼,只是因爲某些原因不能說出來。他一定知道她也在暗中探查,所以暗示她,無論查出來是怎樣的,真相,只能是如他所說的這樣。
其實通過這麼幾天,她已經大概瞭解到一些情況,羅裳的嫌疑基本能取消了,但是浮現出來的卻是另一個人——瑤嬪。
那天晚上,有人親眼所見穆珺瑤宮裡的小宮女曾去過御膳房,那只是緋煙閣的一個灑掃宮人,許多人都沒注意。雖然並無人指正說她接近過顏娘子的羹湯,但還是不得不令人懷疑。
本來,有了這條線索之後,只要繼續往下查,凌霄相信,一定能查出幕後黑手的,可是現在……不過,皇帝的話在阻止她的同時,卻也讓她有了一個更爲明瞭的猜測,那個人不是穆珺瑤,就是謝貴妃。
謝貴妃是丞相的女兒,自不必說。而穆珺瑤呢,是太后的族親,雖說已經遠得八竿子都快打不着了,可是太后孃家已經頗爲凋零,就這麼一個遠房侄女在宮裡,怎麼都是要“照顧”一下的吧。就算太后不插手,皇帝也不會因爲這點“小事”就惹得太后不愉吧。
據說太后安心禮佛,輕易不參與宮廷諸事,甚至連夏至這麼盛大的節日都沒有出席,想要見她一面恐怕只有等過年的時候了。凌霄覺得,太后年紀大了,這還可以理解,可是那個自她入宮以來就從未見過的暄妃,常年陪伴太后誦讀佛經、伺候太后寢居,對於一個年紀輕輕的妃子來說,着實令人費解。
當然,現在凌霄更關心的不是這些。聽了皇帝的話,她只覺得的心頭髮冷,明明真相就在眼前,卻要因爲某些原因必須將其掩蓋掉。雖然一早就知道後宮的爭鬥殘酷而激烈,也能理解皇帝這麼做的苦心,可總還是不那麼輕易釋懷的。
“是,沒有人要害顏娘子,更沒有人要誣陷臣妾,後宮中姐妹和睦,又怎麼會有如此歹毒之人的存在呢。”凌霄垂着眸子點頭稱是。
“你不開心?”皇帝托起她的下巴,看着她道。
凌霄一愣,脫口而出:“臣妾表現得有這麼明顯嗎?”說完就臉紅起來。
皇帝笑着搖了搖頭,無奈道:“知道你聰明,定然瞞不過你,不過你心中清楚也好,朕就不多說了。朕的凌霄,一定能明白朕,是不是?”
“凌霄”,皇帝現在稱呼她每每都是連名帶姓,但卻不是生疏,反而讓凌霄有種幸福的感覺,只有他會這麼叫自己,因着他的這一聲聲“凌霄”,她開始喜愛自己的這個名字。
“是,臣妾明白。”凌霄點點頭,只是若有若無地嘆了一口氣,“只是可憐顏娘子了。”不但被人毒害,不但不能讓兇手得到應有的懲罰,甚至,還要自己承擔這份罪孽。不當心,呵,多麼可笑的理由啊。
至於自己,凌霄好好想了想,倒是不那麼恨兇手了,畢竟是自己太過大意,兇手不過是鑽了空子,利用了一下而已。如果她夜宴之時不單獨出殿,又怎能受此污衊呢。吃一塹長一智,以後要拿住她,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朕會晉封顏娘子爲顏小媛,她的家人也會得到一些賞賜。”
凌霄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只是聽太醫說,顏娘子中毒過深,以後恐怕很難再好了。
此後,皇帝便如他所言,對顏絮蕊進行了“補償”。其實很多人都不笨,多是不相信所公佈的所謂真相的,但是所有人都聰明地選擇了沉默,絕對不會有人去爲一個小小的娘子得罪皇帝的。即便,她現在已經是小媛了,可是有什麼用呢,一個瘋了的小媛,還不如一個普通宮女來的有價值得多。
何況,對於現在的後宮來說,還有什麼事情會比凌嬪的驟然獲寵更重大呢?
俗話說,樹大,必然招風。
“凌嬪,天天伺候皇上不累啊,給皇后請安倒是一點都不見有遲的。”貴妃似笑非笑地對着凌霄道。
凌霄聽了有些惱,想到夜裡,又有些臉紅,還未說什麼,薬妃已經插了話來,只聽她道:“凌嬪再受寵也比不得貴妃娘娘您啊,自然沒有您那麼累的。”這是暗指貴妃三天兩頭遲到的事呢。
貴妃斜了一眼薬妃道:“薬妃妹妹啊,不是姐姐我說你,皇上都多少天沒去過你那了,你怎麼……”說到一半,故意卡主不往下說,只是嘆息着微微搖頭。
果然,一聽這話,薬妃的臉色就不好起來,眼神複雜地看了凌霄一眼。
凌霄心知,這是貴妃在挑撥離間呢,雖然她也沒有打算投靠薬妃,可也不想輕易得罪了她。想了想,便笑着對薬妃道:“薬妃娘娘是打先皇還在時就跟隨皇上的,那可是太子府出來的,與皇上的感情,又怎是臣妾好比的。”
這麼一說,薬妃才滿意地笑起來。
皇后依舊客氣,笑起來依舊儀態萬千,端莊大方,凌霄似乎從未見過她生氣的模樣。而羅賞和穆珺瑤等幾個在夜宴上說的最多認定凌霄是兇手的人,現在看到她都巴不得繞着走。
還有那內務府的奴才們,比誰都會看風向,凌霄被封爲凌嬪的第二天,內務府王總管便親自上門爲前一陣的“太忙沒顧得上”來請罪。
這兩天並沒有什麼需要動用內務府的,可今天王總管卻又派了一個小太監過來,說是想要問問凌嬪小主有什麼需要的。
“喲,這位公公,你們最近是不是特別閒啊?”青霧挑着眉毛,見那小太監愣怔的時候,又道:“這前一陣去內務府領月錢,公公們忙得連數目都點錯了,最近這是怎麼了,居然主動來討事做。”
小太監聽了臉青一陣白一陣的,凌霄心中冷笑了一下,還是開口阻止。
“青霧,怎麼跟公公說話呢!”語氣頗有些嚴厲,“公公們前一陣想必是真忙,不是要準備夏至的事嘛,連皇后娘娘都忙得分身乏術,更何況是底下做事的人呢。我們該諒解着些,怎麼還好責怪呢?”
小太監抹一把頭上的汗,臉色這纔好起來,拜了拜謝恩:“謝小主體諒。”
青霧很是有些不服氣,不過也沒再說什麼,後來還聽凌霄的話給了那小太監一錠銀子。
等內務府的人離開後,凌霄纔對青霧道:“你也別覺得委屈,剛纔那些話也正是我想說的,所以我讓你說完,但是卻不能讓人覺得我們如今得勢了,便張狂了目中無人了。”
爾嵐也道:“所以小主的斥責是表明小主一個態度,那是做給外人看的,青霧姑娘不必掛懷。”
青霧一副受教的模樣,連道:“我明白了。”
之後幾天,皇帝沒有到棲鸞堂來,除了依舊去幾位老人那坐坐,卻是臨幸了不少新進宮的宮嬪們,這倒是爲凌霄暫時擋了些風頭。
雖然皇帝對此並無任何解釋,自然,他做任何事情都是無需解釋的,不過凌霄還是明白,他是爲了不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是爲了保護她,可是隻要一想到心愛的人正在別的女人房裡,還是會黯然神傷。
這天傍晚,凌霄在御花園散步,卻見前方一個藍衣女子正抱着個粉妝玉琢瓷娃娃一般的孩子,在逗她笑,女子的臉上洋溢着母親的慈愛和幸福。不是藍選侍又是何人?
凌霄走上前去,笑着打招呼,沒想到藍選侍仍舊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禮,“參見凌嬪小主,小主吉祥。”
“帝姬真是可愛極了,能讓我抱抱嗎?”凌霄一臉期待地看着她。
“小主喜愛慕菡,那是她的福氣。”她說着便把孩子小心放到凌霄懷裡。
兩人逗了一會兒孩子,凌霄終於還是忍不住道:“藍姐姐,當日,你爲何要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