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姐姐,您也不喜這味道麼?”凌霄看她這表情,估摸着是不太喜歡。
“姐姐,您不喜歡就吐出來吧,不要緊的。”楊敏勸道。
此話一出,凌霄心中就道,好不懂規矩的女子!就算是不喜,放進嘴中的食物又怎可輕易吐出?何況,還是在大庭廣衆之下。
果然,其餘人等也都皺了皺眉,望了她一眼。楊敏自己可能也察覺到有所不妥,麪皮紫脹起來。如此,倒讓人不忍苛責了。只是,這樣的性子,恐怕不宜進宮啊。
“甚好。”這是,林璇羽卻舒展了眉頭,眼裡透着晶亮,讚道。
“哦?”
“正如凌妹妹所言,此菜甚爲奇特,剛入口時,有股隱隱的腥臭感。但若是耐下性子,再好好品品,就會發現,這腥味在緩緩散去,味蕾之下逐漸泛起一絲清甜來,更奇妙的是,嚥下之後,喉中還隱約有股異香。”
“看來,這菜也不是人人能品得的,從前見母親喜歡,我也曾試着用過一些,當即我就想,從來沒吃過這麼難吃的東西。自那之後,我就再也沒碰過了,卻原來品菜也是有講究的。”羅裳在旁道。
“那是自然,若是林姐姐沒有這份性子,聞到那作嘔的味道便吐出或急急嚥下,那就像旁人一樣錯過了一道好菜。”顏絮蕊也道。
“既然顏妹妹這樣說,不如也吃上一口?”凌霄調侃道。
“這個……”顏絮蕊爲難地一笑,“妹妹早年被敗了胃口,這會兒子是如何也咽不下的了,不像林姐姐是第一次品嚐,自然不一樣。林姐姐,既然覺得好吃,那就多吃一點吧。”
“是啊,小姐,這些可都是你的了,沒人跟你搶。”竹湘也在一邊笑道。
“既然妹妹們都不喜歡,那我就不客氣了。”林璇羽微微一笑,又夾了一筷子放入口中。
用完晚膳,一盤子“朱碗”竟還只剩下一些紅色的汁水,盡數被林璇羽吃完了。
“林姐姐,沒想到你吃得還真不少。”凌霄捂嘴“嗤嗤”一笑。
“我胃口一向不小,在府中,要用兩碗飯呢。父親一直說我,要是我再這樣下去,吃得個腰圓肚肥,將來必定嫁不出去。”林璇羽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
“姐姐腰肢纖細,身段極好,怎麼會像伯父說的那樣呢。”
“哎,有時候我倒寧願長得差一些,省的去參加什麼勞什子選秀。”林璇羽幽幽嘆道。
“姐姐,選秀可是很神聖的,怎麼能說是‘勞什子’呢。”凌霄向周圍掃了一眼,小心對林璇羽道,“我們姐妹私下裡說說也就罷了,可是此處……隔牆有耳啊。”
林璇羽自知失言,道:“妹妹此話有理。”
很快到了住處,兩人各自進了房。
“小姐,那羅小姐也未免過分了些,竟那樣說話。你看那楊小姐,嬌嬌怯怯的,出門在外還要受人欺凌,真真可憐她小小年紀了。”青霧服侍凌霄脫下外裳,一邊道。
“看在眼裡便是了,輕易議論旁人,你認爲妥當麼?”凌霄淡淡覷她一眼。
“是,小姐。“青霧點了點頭,“累了一天了,您歇下吧。”
“嗯。”
青霧輕輕地退出房門,走去西面婢女們睡的大通鋪。
青霧剛走,凌霄就把手放入枕頭底下,取出其中的東西。其實她剛纔就感覺到這枕頭底下不尋常了,不過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想了想,還是不要被別人看到的好。
凌霄將那物件拿出來一看,居然是一條項鍊。細細的素銀鏈子,吊墜是一朵盛放的凌霄花。
是他?他什麼時候放在這裡的?
此刻,凌霄心中五味陳雜,且愧且悲,鼻中一時酸澀難當,落下淚來。晶瑩的淚珠正好落在鏈子的吊墜上,襯得本無色彩的銀質花朵光彩奪目起來。
凌霄默默地把項鍊戴到脖子上,下牀拿出鏡子,放到面前。只見,修長白皙的脖頸上掛着一根細細的銀鏈,吊墜垂到鎖骨下方,更襯得肌膚賽雪,瑩白如玉。銀色的凌霄花,在微弱的燭光下,流轉着淺淺的波光。
只看了一眼,凌霄便將其摘下,收到了小匣子中。放下鏡子,正要回到牀上睡覺,卻聽得隱約一陣異響,像是從隔壁房間傳來的。
靜靜聽來,卻又似乎沒動靜。許是白日太累,聽差了吧。
可偏這時候,又有一陣響聲,好像是椅子倒下的聲音。這下,凌霄不安了,難道是林璇羽發生什麼事了?
這麼一想,她趕忙批上一件衣服,打開門,快步走到隔壁房門前。
“林姐姐,你怎麼了?有事嗎?”凌霄想要大聲喚她,又怕驚了旁人,只得貼着門,急切又輕聲地問。
“妹妹……快進來,我……”裡面傳出林璇羽微弱的聲音,夾雜着痛苦。
這回,凌霄知道,肯定是出事了。沒想到,還沒有進宮,就已經發生這樣的事了,有些人就這樣急不可耐嗎?
她立刻就想推門進去,可是門卻被鎖住了,急道:“林姐姐,你快些過來開門啊,我進不去。”
正當凌霄想要轉身去喊人來的時候,門開了,林璇羽痛苦地捂着肚子,靠在門邊上。
凌霄趕緊上前扶住她,關上門,扶她在牀上坐下。不過,剛踏進房間的時候,她就聞到一股味道,很是怪異又似曾相識的味道,不禁蹙起了秀眉。
“姐姐,你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剛躺下沒多久……我,我就開始腹痛難忍,可又不想去方便……就像有人在我肚子裡倒騰一般。”林璇羽艱難地說着。
“我這就去告訴霍大人,讓他找同行的太醫前來。”凌霄說完就跑了出去。
不消片刻,霍煜瑞便帶着太醫一起過來了。情況危急,也顧不得男女大防了。
把過脈,太醫的額頭上分明滲出了汗水,“霍,霍大人,這位小姐的病……”
“怎麼了?”霍煜瑞和凌霄同時開口。
“老臣,老臣實在是查不出來是什麼原因。”太醫再次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這秀女要是出了事,可不是他能擔當得起的。
“不就是腹痛麼,算不得是什麼疑難雜症吧?這都查不出來,要你何用?”霍煜瑞斥責道。
“霍大人,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太醫不是有心的。”凌霄勸道。方纔,在太醫把脈的時候,她倒似乎想到了什麼。
這房中的異味,經過她細細分辨,終於想到了是何物——這是鳳凰城姑娘們最喜歡用的一種薰香,藿堞。只是她進來的時候,味道已經變淡了,再加上其中混了其他香料,她才一時沒有聞出來。
她走到桌邊還有門口仔細觀察,並沒有發現有這種香料的殘存物,也疑惑起來,難道是她想差了?
霍煜瑞見她好像是在房中找什麼,不禁問道:“淩小姐,你這是?”
凌霄此時皺着眉頭,並不想解釋,仍舊全副心思地注視着地面。
正當她要放棄的時候,卻在門下的一個小角落裡發現了一小撮黑色的粉末。她忍不住輕呼一聲,“找到了。”
“找到什麼了?”霍煜瑞也發覺不妥,快步上前,看了一眼,趕忙轉身對太醫道:“快來看一看,這是什麼東西。”
太醫趕快走過去,小心地用小聶子夾起地上的粉末,放到桌上,細細聞了聞,再用手捻了一捻。緊接着,又從壺中倒出一杯白開水,將粉末放入水中,靜觀片刻,那水竟變成了暗藍色,又似夾雜了幾許猩紅,混在一起十分詭異。
凌霄看到,心中有了計較,果不其然。
“回霍大人,這粉末乃是一種香料燃燒過後的殘骸,名叫藿堞,是鳳凰城中的特產,很多女子喜愛用該物來薰染衣物。”太醫見此,臉色也是變了變,但仍舊恭敬地對霍煜瑞道。
“既是香料,又怎麼會讓林小姐產生這樣的不適之症?”霍煜瑞問道。
“本來是無毒的,但是經查看,這些粉末中還摻雜了另一種東西。”
“什麼?”
“朱碗。”凌霄在一旁搶先道。
霍煜瑞看她一眼,道:“林小姐怎麼知道?”
她怎麼會不知道,當初月嬋變成那副鬼樣子,朱碗可是立了“大功勞”的。只不過成分略有不同,並且其中各成分的分量皆不盡相同,表現症狀亦不同罷了。
要說起來,月嬋病倒,她被強迫進京選秀,還真是自作自受了。爲了要毀掉與羅良的婚事,她利用藿堞、朱碗以及其他一些藥物配製了具有輕微迷幻作用的薰香,引來凌關併成功讓他看到了羅良欲行不軌的那一幕。
可是,她沒料到的是,月嬋會在藥力還沒散去的時候就來到她房中。本來也沒什麼,她自己也吸收了不少,可問題是……罷了,多思無益。
“從前我府中有人得過這樣類似的病,現下聽太醫一講,方纔想起來。”凌霄不動聲色道,“本來無毒的薰香,因爲加入了朱碗,所以就發生了異變。聞到之人會產生腹痛等不適之症,嚴重者甚至可能喪命。”
“那要如何救治?”霍煜瑞看向太醫,“藥材可還齊全否,若是不全,我立刻差人出去採買。”
“臣下只知其中的關竅所在,可要說如何救治……這個,臣下就不知道了。在別處,這兩種物事均不多見,故而,故而臣下從不曾遇到過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