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燁在外面駕車,雖未刻意去聽姐妹倆的談話,可還是聽了個大概。他知道定然是凌霄又受了委屈,可是一聽凌霄不用進宮了,心中的大石頭就落了下來,激動莫名。
“前面可是淩小姐的馬車?”剛出竹林,就見前面有一輛馬車停在路邊,一小丫鬟朝這邊看了幾眼之後,朝黎燁大聲問道。
黎燁收了收手中的繮繩,放慢了速度,回問道:“你是何人?”
“這位公子,奴婢是鳳臺縣知縣府中的,我家小姐與淩小姐是自小的手帕交,可否請小姐暫且逗留片刻?”那丫鬟倒很是知禮,並未因黎燁的樸素裝扮而看輕他。
“呀,定然是羅姐姐。”月嬋一聽到外面的聲音,就知道怎麼回事了,心裡暗贊,黃嬤嬤果然沒有誤事。笑着對外面道:“黎公子,停一下車吧。”
黎燁也不多話,這就把馬車停下。
“姐姐,我們一同下車吧,那位是羅知縣家的小姐。”月嬋說着,在春梅的攙扶下,率先下了馬車。凌霄眼中閃過一抹疑惑,也跟着下了車。
“月嬋妹妹,果真是你呀,我老遠就瞧着像是你府上的馬車。”羅裳優雅地甩着手帕,笑着走了過來,福了一福,道:“羅裳在此給淩小姐請安了。”
月嬋並不阻攔,安然受了,道:“羅姐姐,我們可是許久不見了,不知姐姐今日怎會在此啊?”
“我本是要去寺中祈福的,不想到此地,身子略有不適,就暫停下稍事休息了,不知妹妹是?”羅裳用帕子掩了掩嘴,道。
“原來這麼巧啊,妹妹也是呢,不知姐姐現下可好些了沒?不如我們一道去吧?”月嬋關心道。
“勞妹妹關心,姐姐好多了,我們一道走吧,有妹妹的照拂,想來佛祖必定靈驗。”羅裳笑道,這時彷彿纔看到月嬋背後的凌霄,驚道:“呀,妹妹的這番花容月貌可不得了,這丫鬟想來是跟着妹妹的緣故,竟也沾了這許多姿色。”
此話一出,除了月嬋,其他人都是面色一變,黎燁想要說些什麼,被凌霄悄悄扯了一下袖子,他便憤憤地閉上了嘴。
“咦,這是怎麼了?”羅裳見對面的幾人都面露異色,不安道:“這是怎麼了?月嬋妹妹,姐姐說錯話了嗎?”
月嬋掩嘴一笑,並不辯駁,只是眼中的神色表明她此刻心情十分之愉悅。她笑盈盈地走到路邊,摘下兩朵茉莉-花,也不管凌霄什麼神色,將花插到她的鬢邊,道:“姐姐啊,都說了讓你不要這麼素淨了。”
凌霄並不答話,只是嘴角略微彎了彎,似無奈又似諷刺。
倒是羅裳一聽這話,面色一變。從未聽說凌知府還有一個女兒啊,這凌月嬋是她從小認識的,並未聽說她有姊妹啊?
難道是庶出的?羅裳再看一眼凌霄,眉宇間倒的確是與月嬋有幾分相似,只不過穿着甚是寒酸。想必是沒錯了。
可是就算是庶出的,那也是知府的女兒。這個凌月嬋,明明有事求助於自己,卻連這點事情都不提前告知,令她白白得罪了人。羅裳的眼中閃過一絲惱怒,不過片刻就掩了下去。
“喲,竟然是月嬋的姐姐,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凌霄莫怪啊。”羅裳走上前,笑道。雖說這凌霄也算是知府千金,不過與正出小姐比起來,到底還是差了一大截的,倒還犯不着爲了她得罪正主。羅裳如是想着,言語上並未見恭敬。
月嬋滿意地看了一眼羅裳,眼中頗有幾分自得。
“不是要去寺裡上香麼?”凌霄看了看日頭,淡淡道。
說着,一行人便也不再耽擱,坐上了馬車,前往靈啓寺。
隨着馬車的顛簸,凌霄頭上的茉莉-花在髮髻上一顫一顫,幾要掉落。月嬋幫着扶了扶,似有深意道:“姐姐,這花兒可是給你頗添了幾分顏色呢,今日前去叩拜菩薩,想必不致白來。”
待到了寺裡,月嬋和羅裳先行叩拜過後,一起求了籤,拿去讓主持解答。
“宵兒,你不求一支麼?”黎燁看了看那二人的背影,回過頭來對凌霄道。
求與不求又如何,若是信天命,那天命也不會因爲這樣的舉動就有所改變。該發生的,抑或不該發生的,早晚都有它自己的命數。若是不信天命,那就更沒必要的,前程,可不是一支籤就能求來的。
凌霄心中想着,嘴脣動了動,卻道:“那也好。”便爲母親求一支吧。
籤筒在手中晃動,一支不知寫着什麼的木籤子掉落到了神壇下,凌霄正要彎下身去揀,卻被身後的一股不明力量撞倒在地。
“宵兒,你沒事吧?”黎燁趕忙扶起她,心中甚急,且自責,自己怎麼就只顧着向佛祖許願,忘記了保護宵兒呢!
“我沒事。”凌霄只稍許皺了皺眉頭,便站了起來。好在方纔她是半跪在墩子上的,地上又有軟墊子,那一下倒並無大礙。只是,這是何人這般魯莽?
凌霄剛擡起頭要看看那人的相貌,卻聽一哭喊之聲:“這位姐姐,救我!”面前儼然是一十五上下的妙齡少女,此刻卻是哭得梨花帶雨。
黎燁本來冷着一張臉,要出言責怪,此刻卻也愣了下,不過還是開口道:“姑娘,有何事需如此?若是有何難事,自有知縣大人處理,不然還有知府,卻從未聽說有趕到寺裡求菩薩的。”
凌霄也覺奇怪,她全身上下沒有一點特別之處,怎麼就惹得這少女向自己求救了?
“這位姐姐,奴家本無意衝撞於你,只是……”少女邊哭着道歉,邊向後看去,眼神中帶着驚恐。
今日的信衆本來就多,此刻,見了這一幕,許多人都圍了過來,想要一探究竟。身邊的人越聚越多,黎燁神色開始越發嚴肅起來,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擋在凌霄身前。
“讓開,讓開!”這時,圍成一圈的人們被撥開了一個口子,有一大漢從人羣中擠出來。
“啊,姐姐救命!”那少女越發往凌霄身後擠去,黎燁的臉色頗難看。他倒沒有多少憐香惜玉的心,只怕凌霄受到傷害。
“你是何人?”眼看着這事是不管不行了,黎燁便開口對那大漢問詢道。
那大漢身材魁梧,眼睛卻很小,見黎燁站出來,微微眯着小眼睛看他,道:“你又是何人,膽敢擋你大爺的道?識相的就快快讓開!”說着,又對凌霄那邊道:“你這小女子,好不識趣,知縣少爺要你,那是看得起你,別不識擡舉!”
凌霄正側着身安慰那少女,此刻聽到這話轉過身來,心中疑惑,知縣少爺?這裡屬於鳳臺縣轄區,那他說的應當是羅知縣吧,可是那羅裳就是羅知縣之女,再看眼前這大漢……倒更像是打手。
那大漢本還想出言訓斥,見到凌霄轉過頭來,竟愣了一愣,突然轉頭往人羣外跑去。
這是怎麼回事?衆人都愣了,黎燁也是不明所以,只是他明顯看到那人的眼中帶着不懷好意的色彩,暗暗握了握拳頭。
圍觀的人們都在竊竊私語,而月嬋和羅裳此刻也正在簾子後面,疑惑道:“這是怎麼回事?”
見月嬋看着自己,羅裳擦了擦頭上的汗,訕笑道:“呵呵,我是跟哥哥說好的,他今兒必來此地。至於現在……這,這我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不過請妹妹放心,我那哥哥雖然不靠譜,但答應我的事,倒從來不會食言。”
其實,羅裳心中在想,要不是她告訴羅良,這裡甚多求姻緣籤的美人兒,他纔不會來呢。
月嬋眼珠子轉了轉,決定靜觀其變。要是羅裳講的關於他哥哥的品味愛好都是真的,那今天只要他來了,只要他看到凌霄,必然會心動。
正想着呢,外頭又是一陣騷亂,月嬋定睛朝外看去。
“在哪呢?茉莉美人?”一衣着華麗的青年男子從外面急急地衝進來,一邊到處張望。
“少爺,你看那!”是方纔那大漢。
原來果真是奴僕,現在這個纔是知縣的公子,羅良。
自從那年認識凌霄開始,黎燁就開始習武,所以耳力較之普通人要好,反應也更敏銳。此刻聽到那羅良口中的話,立刻就想到凌霄耳邊的茉莉-花,瞳孔瞬間收縮起來。
羅良順着大漢的手,往凌霄看去。那一襲素色瞬間抓住了他所有的目光,不施粉黛的面龐格外透亮純淨,比那些個庸脂俗粉強上百倍,當真是美人如玉。還有耳畔那兩朵潔白的茉莉-花,更是如點睛之筆,給這美人添了幾分味道。
要說起來,這羅良雖屬紈絝,卻自認品味不俗,平素便愛與才子文人打交道,附庸風雅,便是在女人的選擇上,也更偏向於清純型美人,猶愛小家碧玉的溫柔。
凌霄還在愣神,冷不防被人盯上,這時也感覺到似乎有一束強烈的目光在盯着她,便擡頭望去。這一望,便看到羅良那張還算端正,卻透着慾望的臉。
“你們是什麼人!”黎燁再也忍不住,對着羅良大聲道。
羅良這時才收回眼神,真沒想到竟然還有人跟他叫板,果真是美女人人皆愛啊。聽妹妹的話果然沒錯,果真有不少美人。方纔是沒有瞧到眼前這個,不然,其他人就算是送他,他都未必收。
他倒也不生氣,只是帶着輕蔑,閒閒道:“我是鳳臺縣知縣之子,羅良,如何?想與我爭這美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