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蘇矜藝的大帳的時候,老二跟傅德一臉悲痛的跪在了大帳外間,裡面的簾子已經拉了上去,傅麟胤看不見蘇矜藝,只覺得大帳裡的氣氛,沉重得可怕,他的心一痛,腳再也邁不出去,只能僵着步子,剋制着渾身的顫抖,壓低了聲音,問道:“怎麼了……”
他的手拼命的握緊着,卻還是壓制不住的顫抖,抖得他只能越加用力的去剋制,直到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手心裡,一陣刺痛讓他繃緊的神經頓時撕裂了開來,他瞪圓了眼睛,緊緊的盯着跪着的兩人。
傅德先回答道:“屬下沒有保護好夫人,讓她受了這般傷害,是屬下的疏忽,請世子懲罰。”
“屬下當時明明在場,卻還是沒能第一時間救下夫人,都是屬下失職,請世子懲罰。”
兩人鄭而重之,愧疚沉重的請罪讓傅麟胤迸裂的神經頓時全部鬆弛了下來,這時才覺得後背一陣冰冷,他鬆開了緊緊握着的手,看着手心的指甲印,一陣哭笑不得。
自己這是怎麼了?明明還沒有搞清楚事實,居然就這麼失去了理智,真是……
他看着這讓他險些出醜的兩人,冷哼了聲,也不理會他們,越過兩人往裡走去。
掀開了充作屏風的簾子,他看着正蒼白着睡着的蘇矜藝,見着她皺得緊緊的眉頭,又是一陣心疼。坐在了牀邊,他忍不住伸手想要爲她撫平那緊皺的眉頭。
手伸了一半卻又停住,像是生怕擾了她的睡眠似的,又飛快的收了回來,緊緊的盯着她,她蹙了蹙眉頭,他便跟着蹙了蹙眉頭,她眉頭稍稍舒展,他的心也跟着爽朗……
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真有夫妻同心的時候,此刻的他,便真能感受到蘇矜藝的痛,只覺得渾身疼得難受,疼得緊了皺起了眉頭,蘇矜藝便也跟着皺了皺眉頭。
正這麼跟蘇矜藝一同品嚐着這份苦楚,蘇矜藝這時卻翻了翻身子,痛得哼哧哼哧的呻吟了起來,一張小臉皺的緊巴巴的,冷汗直掉,他吃了一驚,心緊緊的擰着,也蒼白着臉回頭着急的喚道:“傅德,傅德!快進來!”
正跪得直打瞌睡的傅德一個激靈,一手拍了一下地面,躍起衝了進去,而老二這個時候也心下一緊,跟着衝了進去,便見傅德一手給蘇矜藝把脈,一手掀開了被子,撫着蘇矜藝微微隆起的小腹,一臉凝重。
傅麟胤在一旁大氣不敢出,緊緊的盯着蘇矜藝,又飛快的扭頭看了一眼傅德,再轉頭又緊緊的盯着蘇矜藝,忙得不亦樂乎。
他不敢真的進去,只在簾子旁站着,便見傅德搖了搖頭,頓時倒吸了一口氣,看向了傅麟胤,卻見傅麟胤臉色頓時失血,搖搖晃晃,他心下一驚,正要衝進去,便聽傅德道:“夫人沒什麼大礙。”
一句話讓老二的心又回到了胸口裡,見傅麟胤還呆呆的看着蘇矜藝,他心口堵得慌,當下便喝道:“沒什麼大礙你搖什麼頭,存心嚇人麼!”
傅德莫名其妙的回頭,道:“沒什麼事,不是搖頭麼,難道還讓我點頭?”
老二氣極:“你搖頭做什麼,直接說不就好了!”
傅越還想說什麼,傅麟胤卻一心只顧着蘇矜藝,嫌煩的擺了擺手,將人趕了出去。
傅德回頭陪着笑,道:“夫人這個時候會感到腹痛是正常的,我再給她熬一貼安胎藥讓她服下,休息一陣子就好了,只是夫人這麼一陣折騰,身子也損了根本,若不好好休養,只怕身子會越發的虛弱了下來。”
傅麟胤一陣心疼,當下便道:“該用什麼藥你儘管說,若是找不到的,將藥方給我,我會想辦法弄來。”
傅德縮了縮脖子,道:“也不用什麼稀奇的藥……”
可惜後面那一句他是沒有機會說出來了,因爲蘇矜藝已經醒了過來,於是傅麟胤便情急的坐了下去,在一旁牽着蘇矜藝的手,開始噓寒問暖的,那從未有過的溫柔勁,直把他給噁心的,連忙閃人離開。
這麼一鬧騰,傅德跟老二也不跪了,一人閃身在大帳外守着,而傅德便趕忙去了廚房,看看那小廝的藥熬好了沒有。
蘇矜藝醒來之後,首先便確認了一下孩子現在如何,聽傅麟胤說孩子沒有事,這才感覺渾身不舒服,一見到傅麟胤正溫柔諂媚的陪着好,頓時一肚子委屈和後怕都冒了出來,紅着眼睛瞪着他:“都是你,要不是你那麼好,纔不會有人爲了你爭風吃醋!”
這是什麼理由?傅麟胤愣了愣,心中一陣哭笑不得,摟着她一陣噓寒問暖,便又聽蘇矜藝道:“幸好孩子好好的,不然我肯定饒不了你!”
“好好,你不用饒了我,要怎麼收拾我,等你身子好些了,我一定負荊請罪,等着你好好收拾。”蘇矜藝難得會跟他使性子,這會兒身子又不好,此刻對傅麟胤來說,蘇矜藝說什麼,就一定是什麼,儼然的婦唱夫隨。
蘇矜藝讓傅麟胤這麼敷衍着,也覺得不好意思了起來,便也住了嘴不鬧了,正好傅德端了藥進來,便要伸手去接,手還沒伸過去,藥已經讓傅麟胤端了過去,認真嚴肅的攪了攪,等涼了些便勺着要喂她。
蘇矜藝皺了皺眉,道:“我又不是手不能動了……”
傅麟胤也不讓蘇矜藝自己端,堅持着要喂她,又道:“能小心些還是小心些的好,來,我餵你喝……”
蘇矜藝看着他認真嚴肅的表情,到底沒有拒絕,讓他小心翼翼的喂着,忍不住想到了那瘋魔一般的沈燕平,心下暗歎,若是如今這副模樣讓沈燕平見了,肯定又是一番嫉妒了吧?
其實仔細想想,沈燕平除了偏激了些,其實並沒有什麼大的錯,至少並沒有做了什麼對傅麟胤不利的事情,沈燕平的狠辣,都是衝着她來。
可是這個人卻爲了她,而將自己陷入了無情無義的局面。
第二天一早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了蘇矜藝出事的消息,蘇柳煙和蘇停雲自是最先趕到,此刻的蘇停雲已經跟了康德王,身子雖然瘦弱,可是康德王卻意外的看中了蘇停雲的心思謀略,一直誇讚他心思嚴謹細密,而蘇停雲對戰法攻略等也有一番研究,在戰場上正巧用得上,於是康德王越發的欣喜了,直呼不好好提拔那是浪費了人才,聽說蘇停雲跟了自家兒子一陣,又立馬誇獎自家兒子有眼光,於是對蘇停雲便越發的好了起來。
當蘇矜藝聽說了這個之後,便笑着說康德王一家還真是他蘇停雲的伯樂了,而這個時候蘇柳煙便笑得非常的欣慰了。
如今蘇停雲跟着康德王在馬上訓練了好些日子,人也黑壯了起來,長高了不少,此刻身子健康,精神奕奕的,讓人看了忍不住欣喜。
見了傅麟胤在,兩人都是一愣,很快蘇停雲反應了過來,笑道:“原來世子真的是詐死,我就說世子手段高超,怎麼可能這麼輕易讓傅麟揚得了勝去。”
傅麟胤看着他身子不斷拔高,心裡也高興,很是有兄長的自覺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兩人除了裡間,在外面說了一通。
而蘇柳煙便在裡間,看着瞬間瘦弱得可怕的蘇矜藝,一陣心疼,仔細問了情況之後,也明白很多事情是不能避免的,便讓她好好休息,叮囑着讓她往後要小心一些。
這廂傅麟胤跟蘇停雲也聊了一陣,又都進來了,蘇停雲看了姐姐之後,便又帶着蘇柳煙回去。
一個上午,傅麟胤便一直守着蘇矜藝,除了王因因來的時候,躲了一陣子之後,像蘇柳煙等,卻是沒有躲了,只是交代了蘇停雲爲了繼續保密而已。
而沈燕平不能來,魏夫人瘋了之後,季語鳶跟童三夫人跟隨傅麟逸沒有來之外,其實康德王府也並沒有多少女人了。剩下那些來看望的,都是一些兵將,並不能進入大帳,傅麟胤便吩咐煙翠跟傅德在外面應付着。
聽着外面的聲響漸漸安靜了下來,兩人以爲這些來看望慰問的人已經走光了,正鬆了一口氣,卻又聽外頭想起了煙翠的驚呼聲:“王妃您來了?”
傅麟胤蹙了蹙眉:“她怎麼來了?”
蘇矜藝累了一大早正有些疲憊了,一聽煙翠這話,頓時一個機靈,清醒了過來,笑道:“我好歹懷着的是她的嫡孫兒麼,你也別皺着眉,她這番來也是好意。”
正說着便聽到了掀簾子的聲音,她頓時住了嘴,只拿眼睛示意傅麟胤臉色放好些。
傅麟胤撇了撇嘴,倒也沒給南玉歌難堪,而南玉歌卻直接忽視這麼個兒子,看着蘇矜藝蒼白的臉,一陣心疼,坐在蘇矜藝身旁,拉着她的手便是一陣叮囑,三句兩頭也沒離開怎麼調養身子,怎麼樣纔對孩子好……
正如蘇矜藝所說,南玉歌最關心的還是她的孫子,可是這讓蘇矜藝來看,能讓南玉歌這般冷情的人過來一趟,也已經很是難得了,不過這在傅麟胤看來,卻不爽得很。
對傅麟胤來說,孩子怎麼樣無所謂,關鍵是蘇矜藝的身子。這也正是他們兩的觀念南轅北轍的原因,導致了他們兩的關係總是越來越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