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停雲連忙起身,微低着頭羞澀笑笑,搖了搖頭道:“世子對世子妃的關心和情意,讓停雲好生敬佩,又怎會是笑話?”
傅麟胤目光沒有離開手中的書,聽着只是恩了聲,似是隨口一問般,道:“我這麼對燕平,你就不會爲你姐姐感到不平?”
蘇停雲臉色微微一變,抿緊了嘴脣沒有回答。放在身側的手緊了又緊,許久才道:“停雲雖然年紀還小,卻遇到不少的苦難,姐姐如今這般,已是幸福得很,停雲只有感激世子之心,萬不敢抱怨不平。”
傅麟胤將手中的書放心,臉上神色淡淡的,也不知道對他這話,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只是道:“這些書雖然很多都很難得到,但你想看便儘管拿去,不必花那麼多時間去謄抄,有空不煩多看幾本其他的。”
蘇停雲微微低頭看着手中抄了一半的冊子,謝過了傅麟胤,卻還是拿起了筆,繼續謄抄。
他有他的想法,傅麟胤的書房書雖多,但終究不是他的,他只能趁着這難得的機會,多看幾本,一些難得的好書,更要趁着這機會謄抄出來,以後再慢慢細讀研究。這些年來,他看書都只能趁着母親上門爲人打工做雜事的機會,偷看或是找人借,那些書都不是他的,他只能靠着強大的記憶力,一目十行的背下來,到了現在他知識雖可堪稱淵博,卻還沒有一本屬於自己的書。
此刻有機會,他一定要抄出幾本,屬於自己的書。
傅麟胤看着他繼續埋頭苦抄,忍不住苦笑了下,這些天他總是比自己還早的來到了書房,晚上他不說要回去,他便也絕不會起身先離開,有事情要出門,他也一定會帶上一本書……傅麟胤想起在玉歌苑的書房中曾經見過那躲在書架後的縫隙中偷看書的蘇矜藝,果然是孿生姐弟啊……
感嘆一聲,便又想起了被抄家的蘇太師一家,那一家在青岱也堪稱書香世家了,可惜死的冤啊。
雖然不止一次說要將書送給他,然而蘇停雲卻根本沒有應下,只是接了書回去,當晚便是熬夜謄抄,第二天便將書還回來,似乎這樣,便能堅持挽回一點面子裡子一般,傅麟胤看清了他那點堅持,現在也不敢提出要送給他的話,只是任由他繼續折騰着。暗地裡卻讓人多爲熬點補品,若是他真在這裡熬出病來,他可無顏回去見蘇矜藝了。
這纔想到蘇矜藝,傅越便一臉異色的進來,看了眼蘇停雲,便靠近傅麟胤,一陣嘀咕。於是剛剛纔一臉溫暖的傅麟胤很快便一臉寒霜。連抄書的蘇停雲也感覺到了那比之外面的冬雪還要冰冷的氣場,忍不住擡頭看向他。
傅麟胤蹙着眉,嘆息了聲,這才衝傅越壓低聲音道:“繼續盯着,有必要的時候,就幫她一把,別讓她發現了,也別讓她被騙了。她手中也沒多少錢可以折騰……”
傅越低頭應了聲,便又匆匆的出去了。只留下傅麟胤臉色難看的坐在那兒,許久不動。
蘇停雲並沒有聽到傅麟胤剛剛說了什麼,只以爲他遇到了什麼難題,他不是他也不問,繼續埋頭抄書。
倒是木舟已經匆匆趕了回來,帶來了好消息說那家人願意以比外面低一分的價將地租給蘇矜藝,還說先前幫她家男人種地的佃戶都還在,可以介紹給蘇矜藝。
這個蘇矜藝倒是需要的,但對這些事情,她到底還是不怎麼懂,記得隱隱約約聽木舟說過木舟的父親正是佃戶,多年耕種,便讓他請了父親來,打算將這一切都放手交給木舟父親去做,她和母親便只等來年秋天莊稼收成好了,收錢便可。
蘇柳煙本並不放心將這些都交給木舟父親,然而第二天見了人還算老實,又明白自己和蘇矜藝什麼都不懂,難免被騙,便也同意放手讓他去操弄一切,轉而盤算起雲京的鋪子來。
於是從那天到除夕,馨德院雖然多了個南佟,蘇矜藝除了大小一切事宜還多了個選鋪子的事情,日子還算是過得忙碌充足,特別是在傅麟胤忙着應付南佟和傅麟逸的情況下,根本沒有時間去見蘇矜藝,讓她更是可以多騰出點時間來挑選鋪子,安排以後的人生。
拋去那一點點的失意和對傅麟胤的失望來說,蘇矜藝對這樣的日子,很是滿足。比起與那羣后院女人鬥來鬥去的爭寵來說,她更喜歡忙碌這些事情,看着一點點的事情在她手中漂亮的完成,她心中也滿是成就感。
鋪子總算是在除夕前一天盤了下來,因那老闆母親身子不好,便想回鄉下多照顧母親,所以纔打算賣了鋪子,然而將近除夕,大多數人回家的回家,忙着過年的忙着過年,哪裡有空和他買鋪子?於是這倒是便宜了蘇矜藝,由她母親出馬,將價格壓得極低的買下了。鋪子買的是一些繡品和一些花粉香囊等東西,看上這一家,也是因爲蘇柳煙刺繡的手藝非同一般,對這些繡品也瞭解頗多的緣故。
這麼一番忙碌,除夕那天也總算是到了。然而,那天過得,卻並不怎麼喜慶。
早上還欣喜的準備着一干事宜,下午的時候,宮裡便傳來了皇上病重的消息。對於皇上病重的消息。蘇矜藝並不意外,畢竟從入秋開始皇上的身子便一直反反覆覆的,從沒有好過,只是大除夕的,卻還是讓王府的喜氣瞬間減半了。
晚上的團圓飯還是在和芳園裡吃的,傅麟胤還做主邀請了蘇柳煙和蘇停雲,然而兩人都沒打算去,傅麟胤這些天也已經徹底的瞭解了蘇停雲的脾氣,並沒有再邀,只是讓雲賓苑的小廚房多備些好些的吃食。便帶着蘇矜藝和沈燕平去了和芳園,而南佟因爲身份低下的原因,並沒能跟着去。
因爲皇上病重的原因,請來的戲子也沒有讓他們上臺,只是聚在一起匆匆聚一聚便罷,然而到底還是連讓他們把飯吃完的機會都沒有,才吃了一半,趙總管便匆匆進來,說皇上身旁的公公過來,請王爺和世子進宮。那着急的架勢讓蘇矜藝吃了一驚,倒是見傅麟胤不急不忙的起身回去換衣服,隱隱約約便知道傅麟胤是早就知道有這麼一天了。
想到這,蘇矜藝還是忍不住爲傅麟胤心疼,別人不知道,她卻知道,皇上纔是傅麟胤的父親,忍不住的,她看向了王妃。果然王妃的臉色,已經沒有了剛剛的喜氣,陰陰沉沉的,似乎在擔心着什麼,一直不停的往外面看去。
忍不住的,蘇矜藝便注意起了王妃來,過了好一會,林婆子這才帶着着急的走了進來,附在王妃耳邊說了些什麼,於是王妃的臉色便變得更差了。
蘇矜藝根本不可能能聽到王妃和林婆子說什麼,只是隱約猜測和皇上的病有關而已。倒是二房那一桌,因爲傅麟逸沒有被叫進宮的原因,這個時候和季語鳶還有那兩歲大的孩子,此時正玩得開心,孩子已經到了喃喃學語的年紀,一把小嘴甜的不斷蹦出一些吉祥語,確實討人歡喜。
蘇矜藝遠遠看着她們,又看了看臉色越發的差了的王妃,心中隱隱擔憂了起來,好在王妃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並沒有那二房下手,只是推說吃不下,便先行退了。
而她一走,沈燕平便看向她,示意她跟着她退下了。季語鳶卻這個時候站起來,笑道:“三弟妹,矜藝妹妹,怎麼這個時候就要走?是廚房的飯菜不合口味麼?”
沈燕平笑笑,道:“自然不是,只是心中擔心皇上的病情,實在是吃不下而已,二嫂的胃口倒是好……”
季語鳶頓時笑容一僵,很快便又笑了起來:“皇上洪福齊天,聽說五王爺又舉薦了一位老神醫,這次也不會有事的。”
沈燕平連連點頭應道:“是啊,希望皇上能度過這次病苦,燕平現在便回去,爲皇上謄抄佛經,便不奉陪了。”
季語鳶暗暗咬牙,卻還是賠笑的誇了沈燕平有心等話,又不落後的說等下便去爲皇上祈福,轉而便又看向了蘇矜藝,笑道:“這些天聽說都是妹妹在安排理事?瞧瞧妹妹這些天都瘦了!”
蘇矜藝看着沈燕平走遠,也不打算和季語鳶在這裡說這些,便賠笑的道歉道:“多些二夫人關心,只是矜藝還要去爲世子妃磨墨,便先退下了。”
季語鳶本想趁着這機會挑撥兩句,沒想到她們都不理會,頓時氣得牙癢癢的,倒是傅麟逸逗着孩子,不鹹不淡道:“你做這多餘的事情幹啥?這些天我常往宮裡跑,倒是聽說老皇帝快不行了,只要太子登基,老三算什麼?遲早有他好受的,你繼續和老大那位交好,多打聽打聽老三那邊有什麼事情,留着將來一起收拾。”
季語鳶聽他這麼一說,心中頓時欣喜了起來,似乎看到了自己成爲世子妃的模樣,頓時不管他說什麼,都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