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夜半銷魂,誰人歌?落峰站在村落的入口處,僅僅一線之隔,只要一腳就能夠跨進去,對着身後的六人說道:“跟緊我,進去吧!”他的聲音很穩,令大家極速跳躍的心臟穩穩地落回了原處。
落峰第一個踏進了村落裡,第一感覺是腳下好軟,第二感覺是好爽,一股清新之氣撲面而來,第三感覺是好溫暖,這裡的光線柔和而溫熱,照在身上暖烘烘的,落峰不禁閉了閉眼,僅僅一線之隔,黑暗就完全被剝離了,只剩下了光明在招搖着,像是怎麼也用不盡一樣,肆意的揮霍着。
落峰看着自己面前的這荼蘼的春意,心裡有着一種感慨:“怪不得,這麼亮,原來這裡還有着一輪紅月!”這是另一個世界嗎?七個人的心中產生了這樣的疑問,“這裡就好像是一個隔絕了世間的理想之境啊,完美的天堂!”
放眼望去,這裡是一片的綠草坪,柔嫩的綠色,水亮的色澤,驚人的密度和厚度,踩上去就再也不想將腳拔出來,只想沉溺在這種溫柔的包裹中,不願掙脫,也不忍掙脫,恐怕傷了那柔嫩的青青綠草,不敢擡腳,恐怕自己褻瀆了這裡的潔淨……
落峰轉過身對着身後失神的衆人一聲呼喚:“長生、司空大哥!軒轅大哥!無聲大哥!呼延大哥!顧平!”
大家看着落峰,回過神來,暗自警惕:“事出反常必有妖!”
夏侯長生不自覺的跟緊了落峰,緊緊地伴隨在他的三步之內,他們都有一種想把鞋子扔掉的衝動,他們沒有看見的是在他們的身後,村落的入口上空,那黑暗與光明的交界之處,有着一條鞋子串成的天橋,高高的懸掛在村落的入口上空,從下往上望去,就是一條黑色的線。
落峰看着腳下茂密的異常的青青草地,蹲下來,用手拔下了一根,摸了摸,揉了揉,的的確確是真的草,絕對不是精神幻境裡虛假的假象!
這大冬日的……
哪裡來的青草?
落峰擡起頭看着天空中被紅月照得白茫茫的天空,看不清楚裡面隱藏着什麼,只覺得裡面空洞的滲人。落峰站起身來,說道:“這裡的一切不是幻境,都是真的!”
夏侯長生看着眼前的景象笑了:“呵呵,真亦假來,假亦真。大家小心了,這裡有貓膩!之後的行動,我們七個人絕對不能分開!”
大家都點了點頭,向着那些錯落有致的宅院而去,越接近那些房屋就越心驚,那些房屋的門都大開着,在這個明亮如白晝的夜晚顯得格外的滲人,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種暗驚:“晚上睡覺有大敞房門的嗎?這是邀請客人?還是在等候獵物自己上門?”在這一刻,落峰他們的心中都有一種不願意上前的感覺,好像一進去,就再也沒機會出來了一樣……
落峰此時意識海里的菩提白蓮發出了耀眼的白光,落峰一驚,回過神來,探入自己的金綠色意識海,只見菩提白蓮在海面上急速的划着圈,蓮子中心的落峰的虛影也站立了起來,一改以往盤坐的樣子,而意識海里的碩大的菩提白蓮忽然射出了一道金光,直接鑽進了落峰的眼底,落峰眼睛一熱,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眼還是黑色的瞳孔,只是那眼白的部分染上了一層金色,一種遠古氣息在落峰的身上散發出來,夏侯長生的心一顫:“落峰……”
“我沒事,這裡是真的,不過,也是假的,掩藏在背後的污垢、骯髒、黑暗,僅僅是掩埋,是不可能永遠的不爲人知!”落峰睜着自己閃着金光的眼睛,說出的話有着一種嘲諷和諷刺的語調。
就在剛剛落峰知道了自己在叢林暴動中對抗金毛猿獸團的時候,精神力突破了,現在落峰隱約明白了些自己獲得的技能是什麼方向的了,和淨化有關,有着看破一切虛妄的能力。落峰定了定心神,將問題擱在了一邊,他現在能夠看破這裡貌似天堂的景象之下隱藏着濃厚的黑暗。
那句話說的沒錯,“越是光明的地方,其背後的黑暗就越濃郁。”
落峰忽然再次提起了聲音,高聲說道:“都出來吧!”落峰的眼睛緊緊的盯着那扇最大的門,等候着,衆人也不約而同的向着落峰靠攏,右手中光芒隱現,他們的視線都順着落峰的視線凝視着那扇最大的房舍的那扇純白的大門,一動不動,眼珠都不帶一錯的。
無聲無息……
沒有一個人出現……
落峰彎鉤的眉峰狠狠地勾起,那鋒利簡直都可以切割開眼中的金光,他薄脣微啓,聲音帶着戲謔和嘲弄:“怎麼不敢出來見人嗎?”
陡然間,落峰的聲音忽然尖利起來,他的目光帶着金光像是無聲袖箭,激射而出:“還是說要我們進去將你們抓出來?”
落峰剛剛往那個潔白的大門邁了一步,就有一個人影從裡面出來了,落峰停下了腳步,身後的六人趕緊再次聚攏在落峰的周圍,都望向了那個白色的身影,除了落峰,他們都是一愣。
這白色的人影從暗色的屋子內部走出,首先出現在衆人的面前的是一隻腳,沒有穿鞋的腳,潔白無瑕的腳,泛着蒼白無力的光,然後是一襲白色的衣角,接着是渾身白色的長袍,成直筒狀,將來人整個裝在了裡面,再出現在光線裡的是,蒼白的脖頸,蒼白的下顎,泛着白的脣瓣,泛白的如玉鼻翼……
然後那雙眼睛!
大家都看得愣在了原地,見了這人蒼白的一身,忽然出現了濃郁的衝擊色彩,還是帶着不詳之氣的黑紅色澤,衆人心裡都是一咯噔,“這眼睛是他的嗎?他應該是蒼白的眼珠纔對……”
而且這雙眼並不是一紅一黑,而是黑紅渾濁在一起,就像是未乾涸的血液,有的邊緣已經結了黑色的血痂,還有的地方鮮紅的紅肉在冒着鮮血,紅豔而溼潤。
那人終於完全的暴露在了陽光下,那潔白的眉毛和髮絲,讓落峰不禁想起了那個一頭瀑發如雪的晚歸,心裡就是一緊:“好像我總是和白色犯衝。”
落峰站在衆人的包圍圈裡,就那樣站在原地問道:“你到底是誰?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引我們過來到底有什麼目的?”
那人只是用那雙藏盡了污垢的的眼睛望着落峰,眼裡有種慾望在燃燒着,急切而渴望的看着落峰等人,那雙黑紅渾濁的眼珠子在掃到落峰的時候,異常的血光晶亮。忽然…
“歘歘歘歘……”
從大門裡出來了一羣白衣人,他們和第一個出來的白衣人如出一轍,差別就在於他們眼睛的顏色,都比第一個出來的白衣人淺上許多,也都是黑紅的顏色,卻不如爲首的那人那樣的濃郁深厚,色澤深沉。
這些白衣人站在了大門的前面,並沒有靠近落峰他們,他的腳都光裸着踩在了長着綠草的石臺之上。
落峰趕緊將自己的本命御體釋放了出來,四彩的光升起的那一刻,只見交叉着的藤蔓,纏繞而出,綠色的枝葉中閃着寒光的冰尖刺,隱在葉子中,冬荊棘的枝條狂舞着,帶着寒冷的氣息,又帶着鋒利的弧度,那時荊棘刺的鋒芒!
在落峰釋放本命御體的下一秒,夏侯長生、司空獨、軒轅無痕、詩無聲、呼延廢、顧平都紛紛將自己的御體釋放了出來,光芒交替閃爍。
泣血鳳頭鳥皇尖嘯而出,忽閃的巨大的金紅色的翅膀,最後落在了夏侯長生的肩膀上,匕首—生命剝奪在司空獨的腦門前閃着血色的黑芒,變異米穀在空中翻飛,最後落在了軒轅無痕的左手上,幻聲紙鉢懸在了詩無聲的身前,一陣陣波動激盪而出,黑胸蜂虎咆哮着在呼延廢的身前炸着毛,一圈圈的黑黃交替的花紋顯得華麗異常,雙角夜鶯動人的啼鳴聲,像是最好的鎮魂歌,在悠揚着。
而那些白衣人並沒有動,他們僅僅是站在了原地,站在了那青草石階之上,看着戒備的衆人,眼裡的那種熱切更加的濃郁了,就像是飢渴已久的惡狼盯上了快要到嘴的嫩肉,眼睛都要冒火了!
落峰感到了不妙,可是已經晚了,落峰只覺得腳下蠕動着,一陣溼熱,他大喝一聲:“小心腳下!有東西!”
整片青青草地都像是大海上的波浪一樣,一層有一層,一波又一撥的蠕動起來,有的地方鼓起了大大的包,有的地方深深地凹陷了下去,草地還是青青的,嫩綠的可以掐出水來的顏色,落峰七人就像是大海里浮浮沉沉的掙扎的遊人,在青草的波浪中載浮載沉,沒有依靠,落峰大叫道:“大家想辦法離開這片草地!”
夏侯長生第一個心領神會,飛身上了泣血鳳頭鳥皇的背部,可是一些鼓包追擊而出,向上尖利的聳起,直接衝着夏侯長生而去,落峰大叫一聲:“長生小心!”
夏侯長生直立在鳥背上,看見了身下追擊而來的綠色的草的鼓包竟然變成了刺狀,插向了自己,他鳳眸微眯,一絲危險的光芒閃耀在了他的眼中,他狹長如玉的芊芊細指間金紅色的御筆流轉,繁複的花紋印結成,泣血鳳頭鳥皇陡然間變大數幾倍,碩大的遮天金紅色的翅翼撲扇了一下,一羣火龍撲向了那追擊而來的綠色的鼓包刺,將青草燒了個乾淨,可是眨眼間,新的青草又長了出來,糾纏不休,真正的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啊!
落峰看着夏侯長生沉着眸子,一遍一遍的變換着攻擊的方式和角度,和那青草地戰鬥着,他的思緒百轉,自己在荊棘的藤蔓的包裹下忽上忽下,和那些追擊的青草地觸手玩着躲貓貓的遊戲,落峰的右手急動,一邊指揮控制着冬荊棘閃躲着青草地觸手,一邊將所有人的戰鬥收進了眼底。
落峰看着司空獨的生命剝奪在他的身體周圍圍成了一個刀幕,任那些青草地觸手如何的攻擊都只是被那血腥氣息濃厚的生命剝奪匕首給擋在了身外,甚至將試圖探進去的觸手絞了個稀爛,可是瞬間那些草地上又有新的觸手冒了出來,圍攏着他。
而醉魔直接站在了變異米穀的尖端,在上面喝着酒,一種腐蝕的光將那些觸手都阻擋在了他的身前,無法接近,凡是接近的都化成了一灘青水、草漿!
詩無聲是所有人裡最悠閒的,幻聲紙鉢變大數倍,他直接坐在了紙鉢的當中,一張白紙厚度的紗籠罩在了紙鉢的頂部,形成了一個封閉的空間,那些觸手根本進不去,只好將紙鉢圍攏的緊緊地,想要絞碎它,獲得裡面的血肉,可是卻沒辦法咬開包着新鮮血肉的硬殼。
呼延廢的黒蜂胸虎,在草地波瀾上跳躍着,被追的急了,就回頭揚起尾巴就是一刺,尖尖的尾巴尾部的大錐子,閃着黑色的寒光,將那些觸手們都紮了回去,就再也沒有出來。
落峰思索着,“爲什麼?”
“爲什麼呼延大哥的攻擊這麼有效?”
落峰的視線忽然瞄到了顧平的攻擊,他的眼睛瞬間睜大,顧平的御力等級比落峰還差,更不用和夏侯長生、司空獨、軒轅、流浪和尚他們比了,那些人可都是御王以上的等級,除了夏侯那些人全都到了御聖的實力。
只見顧平的雙角夜鶯飛在空中,啼鳴聲不斷,而顧平腳下的草地卻平靜的不得了,沒有一點兒的波動,簡直說是如履平地也不爲過啊!
落峰的眼睛一亮,“這是怎麼回事?”
落峰剛剛有點頭緒,忽然五條巨大的青草地鼓包向着夏侯長生的方向而去,蜂擁而上,將夏侯長生卷在了草裡,看不見了蹤影。
落峰怒喝一聲,睜着自己泛着金光的眼睛,就控制着冬荊棘將自己卷送到夏侯長生被吞沒的草堆中,就收回了冬荊棘,在草堆中沒頂,和夏侯長生一樣也消失了身影……
“夏侯!”
“落峰!”
………
司空獨、軒軒無痕、詩無聲和呼延廢、顧平紛紛高聲驚叫,下手開始重了起來,紛紛往那個碩大的高聳的,像一座小山丘一樣的草堆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