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就這樣過去了,“神降之時”悄然地失去了,就在落峰的意識海湮滅的那一刻,正好是午夜最正的那一瞬間,遠在遙遠的茫茫海域的彼端的遺落大陸------------一個獨立並緊閉大門的大陸,一個人從睡夢中驚醒,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心臟,在黑暗中,那人遙遙得望向了主大陸的方向……一句話飄蕩在了夜色中:“第二次了……會是誰?”
落峰看着向自己圍攏而來的衆人,轉頭看向了夏侯長生:“長生,我的眼睛好累,眼皮好沉,我堅持不住……了…….”
落峰說完在黑壓壓的圍攏上來的人中暈了過去,倒在了夏侯長生的懷裡,在暈倒被夏侯抱住的那一瞬間,落峰最後的意識裡閃過一個念頭:“長生的懷抱好溫暖,好軟……”
而落擎、花奶奶、幽夜、江幕看着暈過去的落峰都紛紛提起了心,幽夜趕緊上前,卻被夏侯制止了。
“落峰,他只是睡着了。”
說完不顧大家的眼神,對着落擎說了一句:“伯父,落峰沒事,我把他帶走了!”說完,不等落擎等人回話,在他們沉默的眼神裡,直接在衆人不自覺讓開的一條道路里,抱着落峰走向了正疾步迎面而來的戚深閣主面前。
“主人,您沒事吧!”戚深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夏侯長生,最後才注意到夏侯懷裡的落峰,倒抽了一口氣,心裡驚駭:“落峰,他怎麼敢、敢勞動主人抱他?”
趕緊上前想要把落峰給接過來,“主人,落峰少爺……”
話還沒說完,就在夏侯長生的一個冷冰冰的眼神中,失去了言語,縮回了自己伸出去的手,怔在了原地,心裡唸叨着:“主人,主人……”
“主人的眼神和表情實在是太可愛了,從小到大,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主人像是怕自己心愛的東西被搶走的表情。”戚深在心裡感慨着,一下子就忘了落峰還在他家尊貴的主人的懷裡吃着豆腐。
夏侯長生不自覺的將落峰緊緊地摟了一下,說道:“戚管家,帶來的人就這些嗎?”
“是的,主人,就我身後這些人。”
“讓他們自己想辦法回夏侯府,咱們三個先走。”
戚深趕緊對着身後的那批人吩咐了事宜,之後戚閣主就看見自己的小主人手裡多了一張金色的卷軸,暗吸了口氣,這可是女皇給的七歲的生日禮物啊!
就這樣,在那些御神、老怪物、七大世家的家主、那些帝尊級高手、神落國的全體少年英才面前,夏侯長生修長的、有着華美弧線的白皙的手撕開了那張金色的卷軸,在周圍人的驚呼聲中,抱着落峰消失了蹤影,只留下了面面相覷的衆人。
靜默了一晌,忽然炸開了鍋!
“落峰尊者走了?”
“被抱走了?”
“金色的卷軸?我的媽呀!”
“老天!”
“十級的空間卷軸纔有那種色澤吧!”
“老天!”
“就不能等一等嗎?呆會兒,可以和我們一起從傳送陣走啊!”
“救命的卷軸就這樣沒了!”
大家在哀聲嘆息中,羨慕着,震驚着,心裡卻全都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喜悅,這個話題正好拿來調整被驚嚇的千瘡百孔的心。
聊着聊着,大家就津津有味地回憶起剛剛與死神鐮刀擦肩而過的那奪命的瞬間,開始熱烈的討論起來,連那些排名賽的負責人都紛紛不顧自己帝尊的身份,開始嘰嘰呱呱的討論起來。
“落峰尊者,真是太厲害啦!”
“簡直就是神祇降世啊!”
“在那一刻我都已經絕望了,神都拋棄了我們,連我自己都已經放棄了!”
“那雙金色的眼睛真是太漂亮啦!我想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啊……”那個黑衣的老者喃喃地自語着。
尉遲萬里張開了自己的雙臂,汝鄢美人已經梨花帶雨的撲了過來,一下子闖進了他的懷裡,顧不得太多,就吻上了自己丈夫蒼白的脣……
良久,在衆人的叫好聲中,汝鄢美人才紅着臉,將臉埋在了自己丈夫的懷裡,尉遲對着周圍的人咳了一聲,大家就都起鬨起來。
說的話,什麼都有,吹口哨的,大叫的,鼓掌的……連尉遲萬里這個冷麪將軍都微紅了老臉。
尉遲無雙站在不遠處,金色的妖異桃花眼注視着自己的父母,心裡全是開心,忽然她的腦海裡浮現出了那個黑衣少年的身影,他的背後是璀璨的金光,一個紅衣的尊貴無雙的少年,守在他的身後,滿眼全是他的背影……
不知怎地,尉遲無雙心裡都夏侯長生有着莫名的敵意,想着想着,她飽滿的紅脣微微地勾起一個迷人的弧度,對着剛剛落峰站立的亂草叢笑了起來,完全沒有看到御麒隱在黑暗裡的身影,和注視着她的目光。
落擎聽着落嶸、花奶奶、幽夜尊者在一旁沒描述着落峰如何地力挽狂瀾,拯救了大家,免於死在金毛猿獸羣的蹄下,他的心裡全是驕傲和自豪,“這就是我們的孩子啊……”可是不知道爲什麼落擎心裡有着隱憂:“峰兒這陣子似乎風頭太盛了……”
落擎、花奶奶、幽夜他們聽着周圍的聲音,還在熱烈地討論着,好像要把一輩子的話在這時候給說完似的…….“唉!你們知道那將近二百頭的金毛猿靈獸王去哪裡了嗎?”
“不知道啊!”
“一下子都消失不見了!”
“詭異!”
“落峰尊者真是好本事啊!”
“我今天所經歷的一切,我要寫進家譜裡,讓子孫銘記!”
………
那個擔憂的念頭僅僅在落擎的腦袋裡一閃而過,他就開始認真的聽着落嶸的嘮叨聲,只聞落嶸那不見喘息的敘述着自家弟弟的英勇事蹟的聲音。
他們沒有功夫去注意神廟的人,而明月聲一身的狼狽,靜靜地站在了晚歸的身後,低下了頭,三人消失在了黑暗裡。
而紫塵站在了紫電尊者和紫柯的身後,他們和御天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只有他們才懂得神色,就紛紛離去了。
而那神出鬼沒的情報學院的人早就沒了蹤跡……
一個黑袍的斗篷老者,直到戚深帶來的失落閣的人全部失去了蹤跡才現身,走到了七個黑衣少年的面前,帶着他們走向了叢林的出口的方向。
夏侯長生抱着自己一倍多重的落峰,眨眼就出現在了自己的臥室裡,將睡得正酣的落峰放在了自己的牀上,對着戚深“噓”了一聲,就輕聲說道:“準備些熱水和毛巾,趕緊輕輕地送過來。”
夏侯長生不會捨不得自己的十級空間卷軸,在他的眼裡,落峰的睡眠比什麼都重要。
在戚深下去準備以後,夏侯長生這纔將手放在了落峰的臉上,輕輕地撫摸而過,先是劃過他的額頭,接着是瘦削有型的臉頰,最後是顯得倔強的下巴;之後夏侯長生左手拄在牀上,輕輕地俯下臉,正對着落峰的臉頰……
他的右手緩緩地上移,伸出了修長的食指,輕輕地點在了落峰直挺的鼻尖上,劃了一個圈,然後掃上了落峰彎鉤的眉峰,輕輕地摩色着,在他的腦海裡不禁閃現出了落峰醒着時,勾勒出鋒利弧度的眉峰,和此時他食指下彎得像是微笑的月牙對比着……
夏侯長生髮現,清醒的落峰不管是什麼時候,他的眉峰都像是鋒利的彎鉤,也只有在自己的面前纔會笑得彎成美麗的月牙……
“落峰……”夏侯長生不禁呢喃出聲,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夏侯緩緩地低下了自己的頭,將自己的粉脣印在了落峰彎眉下的眼睫上,輕輕地一點,就離開了,“落峰……”
過不了多久,戚深就輕輕叩響了門扉。
“進來吧……”
戚深的身後跟着兩個侍女,她們將手中的托盤和水盆放在了邊上,就出去了。
戚深看着趴在落峰牀頭的自家小主人,心裡深深地嘆息了一聲:“主人這是真的陷進去了……”
他開口輕聲說道:“主人,您先用些飯菜吧,我吩咐她們準備了雙人份的,落峰少爺的也讓他們一直熱着呢,你就吃一些吧,別拖垮了身子啊。”
見自家的小主人還是趴在那裡,定定的凝望着熟睡的落峰,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麼好看的,趕緊說道:“落峰少爺醒來後,看見您蒼白的臉色,肯定會擔心的…..”
夏侯長生這纔有了動靜,他轉頭看向了戚管家,吐出了一句:“我的臉色很難看嗎?”
戚深看着,說道:“是的。”
夏侯長生說道:“你出去吧,我會吃的。”
戚深對着夏侯深深地鞠了一躬,直接退到了門口,才直起了自己的腰,輕輕地將門掩上,最後看了一眼,還在望着落峰的自家主人;戚深知道自己越矩了,可是看着夏侯蒼白的臉色,他還是冒着冷汗,說出了勸他吃飯的話,並且借用了落峰的名頭,“還好主人沒有怪罪我。”
戚深不禁又想起了幾個月前,夏侯將醉酒的落峰帶回了自己的房間,他看到的那一幕……
夏侯長生,把金色的柔軟毛巾沾溼,在自己精緻的小臉上試了一下溫度,感覺剛剛好,就將毛巾敷在了落峰的眼睛上,輕輕地按摩着,他沒有忘記落峰昏迷前說的話,直到覺得差不多才停手。
給落峰擦洗乾淨、換上了柔軟的睡衣纔給落峰再掖了一次金色的錦被的被角,端起桌上的飯菜,拿走了屋裡的夜明珠,走出了自己的臥室,將門輕輕地掩上。
夏侯長生吃了一些東西,就到了自己臥室的旁邊的客房,進入了睡眠,夢裡,有着誰的身影在糾纏……
御家的府邸,深深地密室中,紫柯和御天在秘密地交談着……
而此時,神落國邊境處,一座用白色的大理石堆砌而成的華麗莊嚴的建築裡,晚歸坐在了潔白的玉石大椅上,泛着光的白色的濃密長髮鋪散了一地,他白皙的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看着跪伏在地上的粉紫色的人影。
“怎麼回事?”晚歸的聲音寂寞而遙遠,像是悠揚的鎮魂歌……
明月聲擡起了自己的頭,用粉紫色的眼睛看着那雙淺灰色的、印不進任何人的身影的眸子,緩緩地將自己目睹的一切如實的陳述了出來。
屋裡飛揚着明月聲春風化雨的聲音,而那話的內容全都圍繞着那個黑衣的小少年。
晚歸靜靜地聽完了,問道:“金色的蓮花?”
“是的,教皇大人!”
晚歸深思着,可是並沒有想出什麼頭緒。
他接着追問:“落峰嘴裡吐出的語言,你聽得懂嗎?”
“聞所未聞!”
晚歸忽然站了起來,走到了明月聲的前面,雪白的髮絲迤邐了一地,明月聲低着頭注視着晚歸的雙腳,只聽見他教皇大人,吐出的一句無解的疑問:“那些金毛猿到哪裡去了?”
晚歸停頓了一下,越過了明月聲,腳踩在了他粉紫色的長髮上,都沒注意到。
他徑直走到了聖潔的神廟分堂的的門口處,站在了光影的交界處,望着已將開始泛紅的天際,眼裡什麼都沒有,而他不知覺的回想起了那個紅袍而立的少年,小心地抱着高他很多的黑衣的少年,走出人羣的包圍,毫不猶豫的撕開了金色卷軸的畫面……
那紅衣黑髮的背影在他的腦海裡一遍又一遍的盪漾着,好像永遠也不會停止……
晚歸閉上了自己淺灰色的瞳孔,雙臂在胸前緩緩地圍攏,將自己緊緊地抱住,越來越緊,他緩緩地半低下了頭,將鼻尖蹭在了自己的臂膀上。
他消瘦的身影在背後的燈光的擁抱下,在他的身前投射出了一片陰影……
而他的身後,粉紫色的人兒還跪在地上,一動不動,成了最完美的背景。
明月聲忽然一驚,他相信自己沒有幻聽,他模糊的聽到了教皇大人那在光影處傳來的低喃,似乎是誰的名字……可他聽得並不真切,因爲那聲低喃太過輕了,輕得都可以化成一聲嘆息。
只有風聽懂了那句低迷的、沉醉的話語:
“長生……”
最終在風的傳播下,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