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逃難途艱情義深重

楊嘯鵬駕着靈車一路疾奔,瞬息之間來到城外荒郊,馬車駛入一片叢林裡掩蔽不見。

楊嘯鵬從車上跳將下來,邊罵着朝廷狗腿子,一邊打開棺蓋。本來他不欲這麼早就停頓歇息,無奈羅心說棺裡通風的氣孔太小,怕李蕭儒悶久了對傷勢不利,這才停路開棺,好讓李蕭儒透透氣。

三個人坐在一處,楊嘯鵬恨恨說:“媽巴糕子,這狗侍衛糾纏不休,早上我取了仙草一路繞過好幾個山頭,不料還是被他們追到客棧裡來,害得我小老兒陪哭陪淚,差點磨破嘴皮子!”他本是江湖人,五十來歲的年紀,隱居白雲湖已有十數年,原以爲已經磨滅了江湖氣息,哪想一番經歷,忍不住引發豪性,話音回覆往昔。

李蕭儒笑道:“這會兒楊老哥可不像是個掌櫃的了!——咳,都是我連累了大家,害大家如此折騰!”說着,口氣黯然下來。

“這是哪裡的話?我小老兒做事從來不會後悔!老弟你小小年紀敢獨闖大內皇宮,單是這份豪氣我老頭兒佩服得緊!料說天底下有我佩服的年輕一輩,再沒有第二個了!”

李蕭儒緊緊握住他的手,兩人惺惺相惜,並不因年齡差異而有隔閡。

羅心坐在一旁,一直沒有開口說話,可是她臉上的紅霞始終未退,想起來都覺得怪不好意思的。也是,自己姑娘家,何曾扮過婦人?而且還是“孀婦”?這一輩子怕是與李大哥緣定此生了。

李蕭儒的眼神飄向羅心,目中露出深情,道:“心妹,也難爲了你。”短短一句話,便說出了他心中感慨。

楊嘯鵬眼望天色,說:“天已傍黑了,我們上路吧。”又回過頭來,問李蕭儒:“老弟有無隱蔽的安身之所?”李蕭儒搖搖頭,泰山“樸風廬”都已經爲賊人所悉,這一時半刻也不知該往何處走。楊嘯鵬沉吟一會,毅然道:“這樣吧,前面不遠就是小清河,咱們先在河邊找個宿頭,明日一早棄車登船改走水路,中途再連番換站徹底擺脫眼線,趕往荷澤。老哥兒我有一位生死之交隱居那裡,住處隱密,人也可靠的很。”

李蕭儒向這位熱心腸的老哥兒點頭致謝,一切多餘的話也不說了——有些人的感情,盡在無言中體現。羅心也不禁爲這位老人家的古道熱腸折服。

當下靈車重又整頓,健馬長嘶一聲,揚蹄遠去。天黑的時候,他們已經趕到小清河畔,夜晚無舟,只好在一家客棧裡住宿。小清河碼頭地處偏僻,沒一個像樣的客棧,三人要了三間比較好的“上房”。

雖說是“上房”,只不過是像樣一點的土磚塊堆砌而成,房內潮溼陰暗,黴味重,當然比不得城裡的客棧。羅心有些受不了那股難聞的氣味,心想也不知有多久沒人住了,這般差的環境!擡頭望望天色,星星斑斑點點籠罩夜空,就走出房間,獨個兒來到屋外的小院。院中植有槐樹,夜風吹來,空氣可好得多了。

羅心坐在石凳上,想心事差點忘了神,驀一擡頭,感覺遠處彷彿有人影閃動,再定睛一看,一個人也無,不由得暗暗笑自己太多心了。楊嘯鵬手裡提着一盞燈籠,從不遠處走過來,見到羅心,“喲”了一聲問:“羅姑娘,這麼晚了還不睡呀?”——這會子他可不好再叫“女客官”啦。

羅心說道:“睡不着。”楊嘯鵬放下手裡的燈籠,說:“那麼小老兒陪你聊聊天。”就坐在羅心旁邊的石凳上。

羅心對這位老人家的事充滿好奇,就問起來,楊嘯鵬哈哈一笑,說起了自己年輕時候的俠義之事,說到激動處,臉上神采飛揚,豪情不減當年。羅心聽得癡了。忽然楊嘯鵬的身子如穿花蝴蝶一般飛躍起來,直向對面牆角暗影裡撲去,只一會兒,手裡提着一個人倒縱回來。

羅心定睛一看,原來是客棧掌櫃的。楊嘯鵬也感到意外,喝道:“這麼晚了,掌櫃的不呆被窩裡,到這裡鬼鬼祟祟幹什麼!”

“好漢的,冤枉啊!”那掌櫃的叫起屈來,又怕又急,說道:“我幹啥?小的能幹啥呀?只因這幾日濟南城太不平靜,夜裡老是鬧飛賊,所以小的不得不防範着點,看看會不會真有人來偷東西,昨日裡,一位女客官好凶,抖手就給我一耳光,我也不知犯了啥事!今日裡,你老又把我提來問話,倒把我當成賊人了!”

“女客官?什麼樣的女客官?”楊嘯鵬問。

“這個我哪裡知道?只是有兩個病人,我聽他們同來的下人叫他們做‘霍少爺’……哦,對了,一個好像叫霍在彬,受傷可不輕呢,這一幫人約有二十來個,滿滿擠了一間跨院,喏,就在您老的客房對面——他們兇得很,揚眉瞪眼的,似是要送那兩位病公子回京城救治。”

羅心道:“啊,那是霍……”正要說出,楊嘯鵬搶先說道:“那霍公子是誰我們不清楚,掌櫃的,你就先走吧,早些歇息。”

“是,是。”掌櫃的連聲應着,慌不迭地走了。

楊嘯鵬對羅心道:“當日霍雄那兩個寶貝兒子被李老弟一記‘滿天花雨’傷到要害,如今還沒有好起來,真是讓人快意得很。”又皺眉說,“真是冤家路窄,這回可得小心,莫要讓對方瞧出破綻。”

掌櫃說的那個“很兇的女人”正是上官蓮。這上官蓮是何許人物!羅心她們自一出現客棧,就被她盯上了,直覺裡感到這三個人不尋常,遂派得力手下暗中察看,果然被認出李蕭儒來。如今這四周雖然表面平靜,暗裡卻是步步危機。

羅心和楊嘯鵬回到房中,一起去探望李蕭儒,三人談起,都是憂心忡忡。

李蕭儒當機立斷,毅然說:“對方齊集這裡,並不簡單,如果真是護着傷人進京,也無需這般排場,可能另有安排,或許猜知了我們要走水路不成?——趁着夜色,這就上路吧,馬車也不能要了,徒步出去方便行藏。”羅心不由得擔起心來:“可是夜晚無船,水路走不通呀。”楊嘯鵬道:“這個無妨,咱們先找一處地方避避風頭,等這幫狗爪子走了之後再去荷澤。”

議定行程,三人留下一錠銀子以資店錢,便藉着夜色掩護,行出客棧。此時已是深冬,天寒地凍,羅心將豹皮裹在李蕭儒身上,李蕭儒凝望面前的姑娘,一絲真實的愛意涌現心頭。羅心遞給他一個笑靨,她知道他心裡的不安,就輕輕說:“大哥身體不適,應該穿暖和些,我自己衣裳也夠厚重,不會挨凍的。”

楊嘯鵬走在前面探路,聞言回過頭來笑道:“年輕人真好,有愛情的人日子便不會沒滋味了。”羅心輕輕“啐”了一口,臉紅紅地,說:“楊老哥說笑了。”

正走着,前行的楊嘯鵬霍地停下步子,緊接着,四周倏忽之間亮起了數十支火把,團團向這邊圍將過來。楊嘯鵬回目李蕭儒,苦笑說道:“該來的總是要來的,逃不掉了。”

火把越圍越近,一個女人的聲音喝道:“大家動作放利落些,精神兒穩住了,別讓對方跑了!”這人走得更近了些,李蕭儒看出正是霍雄的妻子上官蓮,不禁暗裡叫苦,今天怕是插翅難飛了!

人羣當中不見徐開虎,原來他們是分成兩撥行動的,至今還未聚合。這次霍雄出動的人力倒是不少!楊嘯鵬一拍胸脯,暗中蓄勁,冷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這般將人趕盡殺絕的,嘿嘿,可太不入流了!”

上官蓮哼道:“你是什麼人,甘願與朝廷欽犯爲伍,這樣自甘墜落的人,才真是傻不啦嘰的!”楊嘯鵬接口說:“這是我自個兒的事,還輪不到一個女流之輩亂嚼舌根。”

上官蓮不再朝他說話,轉目向李蕭儒道:“今天你就認命吧,我看你的命有多長,還能逃得了幾時!”李蕭儒心思電轉,時不利我,多說了也是無益,只冷冷地回以一個不屑的笑容。上官蓮心下着惱,遂下令手下人加緊圍攻。

楊嘯鵬豁出去了,擋身在羅心和李蕭儒面前,三人進退難谷,李蕭儒急道:“楊老哥你先走吧,仗着一身本事,應該可以自個兒突圍,免得三個人都作無謂的犧牲。”又對羅心道:“只是心妹,可連累了你。大哥實在是無能爲力。”這麼個鐵錚錚的男子,忍不住落下淚來,不爲自己,爲面前的這兩個恩義雙絕的人落下淚來。

羅心道:“大哥別說這話,我自然不會怪你,這是……我願意爲大哥做的,我的選擇!”她的眼眸掩不住恐懼,可是沒有絲毫的後悔。楊嘯鵬大喝一聲,說:“李老弟別說見外的話——狗孃養的,吃我一掌。”呼地一聲,向一位舞刀欺身過來的侍衛劈面打去,雙手連番動作,奪下一把刀來,反手去劃另一個人的手臂,一招兩式,登時將那人的手臂削落地上,血光飛現。

這一開打,越見激烈。楊嘯鵬一個人抵敵數十個人,又要護着一個傷病人一個不會武的姑娘,自然感到吃力,不一會身上已被斜斜劃了一刀,雖然不深,但是血流不止。羅心已經嚇得動彈不得了。

上官蓮只是冷眼旁觀,料定今日必然穩操勝券,敞聲說道:“李蕭儒,你就認命吧,今番是逃不掉了!”剛一說完,又有一個侍衛被楊嘯鵬砍倒。同一時間,遠處飄身闖進一個人來,定睛一看,卻是自己的女兒霍小花。霍小花人還未到,就急聲說:“娘快些叫他們住手!”

李蕭儒知道霍小花到來,心內感慨萬端。原來昔年自己闖蕩皇宮的日子,與霍小花曾經大戰數輪迴,霍小花對他絲毫奈何不得,李蕭儒一時也不忍心下重手奪取她的性命,漸漸地她把一顆芳心暗系在他的身上。李蕭儒體會得到,只當沒有見到此人,神情越見冷淡,忽忽三年未見,今日在這種時候相見,當然令人感嘆不已。

上官蓮不解地問:“花兒這是爲什麼?”

“這……這個李蕭儒好生可恨,以前屢次冒犯爹爹,我氣不過,總要自己親自活捉了他才解恨。娘您就讓我去會會他吧。”霍小花身着一襲羅裳,頭上綰一個好看的少女式的流雲髮髻,眉心上跟她母親一樣,也貼一朵“眉間俏”,模樣兒相當俊秀,比起她母親可少了一種凌人的氣勢,更見柔弱溫和。

上官蓮點點頭,喝令手下人退後。這一陣子工夫,錦衣衛這邊已有二人死亡三人重傷,而楊嘯鵬也身中兩刀,李蕭儒悲聲道:“楊老哥……”底下的話說不上來了。這數日來連番折騰,李蕭儒已快到氣若游絲的境地,忍着傷痛暗聚功力,也只剩下不到一成,連站立都感困難。

楊嘯鵬目如朗星,手裡握着刀,一句話也不說,整個人忽刺刺舞出一片刀光,直向上官蓮欺身過去。擒賊先擒王,這是他此刻唯一的想法。怎奈自己捱了兩刀,氣力有所不繼,被上官蓮揮劍擋住刀身,一手出掌,登時“砰”地一聲如擊敗革,楊嘯鵬應聲而倒。

羅心和李蕭儒悲憤填膺,頹然坐倒下來。難道楊老哥就這樣……李蕭儒想都不敢想,只覺得氣血翻涌,口裡一甜,一股鮮血緩緩從嘴角泌出來。他忍住了,不讓羅心看見。

霍小花眸中閃過一絲異色,說道:“李蕭儒,你今天逃不掉了!”手裡握着劍,飛奔而至。

羅心擋在李蕭儒面前,顫聲道:“你要幹什麼?”李蕭儒勉強站起身,將羅心拉到身後,目注霍小花道:“姑娘請動手吧,要想活捉李某可也不容易!”

這時從場外衝進一輛馬車,爲首的車伕揮着馬鞭,口裡叫道:“啊喲不好啦,馬失心瘋啦,馬失心瘋啦……”轉眼就衝進場中,繞了一個圈子,那馬還在嘶聲揚蹄。

霍小花瞧着李蕭儒和羅心互相愛慕,心裡一陣難過,腦子驀地一時間空白了,直到那輛馬車馳近,她才似吃驚失手,整個人驚呼着向李蕭儒身前刺過來一劍,小聲地說:“李大哥快把我制住了當人質!”李蕭儒會意,出手就去格她握劍的手,果然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的手腕給捉住,並扣住脈門,奪過她的劍橫在她脖子上。

上官蓮做夢也想不到女兒會出手被制,以爲李蕭儒身在傷病之中還有這麼大的能耐呢,心下不禁生起怯意,失聲道:“你想幹什麼,有話好說,快放了我女兒!”又向衆侍衛喝道:“大家退後了,誰也不準輕舉妄動!”

霍小花小聲地說:“李大哥莫聽娘說的,快些上車,那是救你來的。”這時馬車停止不動了,馬也不失心瘋了,從馬車上跳下兩個人來,就去扶起受傷倒地奄奄一息的楊嘯鵬。李蕭儒挾持霍小花,要羅心先上馬車,羅心定定瞧着霍小花,想開口說話,終於沒有開口。

李蕭儒身臨車旁,向霍小花低聲說道:“李某承姑娘救助,後會有期!”鬆開扣住她脈門的手,連劍也丟向一邊,重重地咳嗽一聲,撐住將要不支的身體躍上車去。

霍小花幽幽望着他,又望向車內的羅心,一時百感交集神情悽愴,眼見李大哥上了車,趕車的車伕“駕”地一聲,健馬揚起前蹄,一溜煙似地奔馳而去,她不禁怔怔地落下淚來。

第四章 出水芙蓉第四十二章 殺親仇人第七章 弱女漂泊第一章 將軍府慘變第五十一章 天涯尋愛人(之四)第七章 弱女漂泊第五十五章 荒島圓情第十四章 幽谷離人第二十八章 宮廷紛亂(上)第七章 弱女漂泊第四十章 羅心陷身仇家第三十五章 有女如癡第二十三章 王府奇石第九章 雙嬌尋仙草第三十章 宮廷紛亂(下)第四十五章 夏光其人(上)第四十八章 天涯尋愛人(之一)第十七章 午夜相逢捨身救女第三章 奇師怪徒第十一章 白衣病青年第十二章 那一抹隱約的情愫第三十八章 將軍府上寄孤女第二十七章 皇上垂青羅心中毒第二十一章 逃難途艱情義深重第十六章 夜探蟒蛇山第四十章 羅心陷身仇家第十四章 幽谷離人第三十六章 情結難解唯有逃婚第四十五章 夏光其人(上)第二十二章 王爺思女羅心隨第五十章 天涯尋愛人(之三)第十章 泰山遇救第五十一章 天涯尋愛人(之四)第三十六章 情結難解唯有逃婚第四十五章 夏光其人(上)第五十章 天涯尋愛人(之三)第三十八章 將軍府上寄孤女第四章 出水芙蓉第十七章 午夜相逢捨身救女第二十三章 王府奇石第二十四章 羅心成落晴第四十三章 劉元莊仇殺第三十四章 羅心之死第十四章 幽谷離人第二十四章 羅心成落晴第二十九章 宮廷紛亂(中)第三十七章 羅心獲救第三十八章 將軍府上寄孤女第七章 弱女漂泊第五十五章 荒島圓情第五十章 天涯尋愛人(之三)第三十章 宮廷紛亂(下)第四十七章 又因仙草起風波第三十章 宮廷紛亂(下)第五十五章 荒島圓情第二章 郡主出生天起異象第二十六章 憂從心起第五十二章 陷身歸來島第二十章 裝屍逃難第三十九章 元宵佳節情愁依依第五十一章 天涯尋愛人(之四)第四十章 羅心陷身仇家第十二章 那一抹隱約的情愫第四十九章 天涯尋愛人(之二)第五十二章 陷身歸來島第二十章 裝屍逃難第九章 雙嬌尋仙草第十一章 白衣病青年第八章 濟南城交義第五十一章 天涯尋愛人(之四)第五十一章 天涯尋愛人(之四)第三章 奇師怪徒第十九章 羅心的初吻第十四章 幽谷離人第二十章 裝屍逃難第十六章 夜探蟒蛇山第十四章 幽谷離人第二十六章 憂從心起第五十一章 天涯尋愛人(之四)第七章 弱女漂泊第十七章 午夜相逢捨身救女第二十七章 皇上垂青羅心中毒第三十一章 孫家禍難第十一章 白衣病青年第三十四章 羅心之死第五十二章 陷身歸來島第三十章 宮廷紛亂(下)第三章 奇師怪徒第二十八章 宮廷紛亂(上)第二章 郡主出生天起異象第二十二章 王爺思女羅心隨第二十四章 羅心成落晴第五十二章 陷身歸來島第二十章 裝屍逃難第四章 出水芙蓉第四十二章 殺親仇人